六十三 錢財仍缺

東宮花園內,燈籠高掛,彩燭明亮。

衆文武屬臣齊聚一起,共賀端午。

“諸位!”趙桓起身端起酒杯,道:“今日端午,又有賢良入東宮,正好慶賀,請滿飲此杯。”

“恭祝殿下鴻福!”衆人齊聲應和,一飲而盡。

言笑晏晏,觥籌交錯,盡顯和睦。

席中,愚任嘆道:“想儲君突遭惡疾,幾欲喪命,幸得皇天庇佑,方得轉危爲安。”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胡越接道:“想當初,東宮只有太子一個,你我皆是白身,便是一隻鳥兒都不願落下,實在冷清的很。

那曾想,不過月餘功夫,便有如此盛景!”

“是啊!”愚任嘆道:“先是請來了周率更父子,此後又因請令整頓禁軍,吸引來了張伯奮、張仲熊、豫章先生、陳東、歐陽澈、李成、範瓊、王進、王倫、劉正彥、折彥文這麼些俊才。

駙馬都尉府壽宴上,殿下一步一詩驚豔衆人,潘良貴、王希孟、巫羽、溫豫、翁幹、陳朝老五人來投。

早間,殿下略施妙計,又把金明池水軍收入東宮,勢力越發壯大。

不久之後,劉子羽也會入職東宮。

人才濟濟,不過如此罷了。”

說着,愚任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睛。

以前,東宮的日子算不上苦,只是徹頭徹尾沒有存在感,完全就是小透明。

哪像現在,太子聲威赫赫,東宮也是朝氣蓬勃,欣欣向榮。

“原有親衛五十,新募親衛六百,其中有馬軍二百,耗費甚巨。

今日議定重整水軍,五千餘人,不計船隻軍械,便是供養兵丁亦歲費五六十萬貫。”胡越默默盤算半晌,繼續道:“以東宮目下收入,怕是難以應付。”

“確實是個問題。”愚任道:“戶部每年補貼十萬緡已經入庫,於歲幣中調撥的十萬緡尚未入庫。

前幾日,董悅送了二十萬緡來,東宮尚有存錢二十餘萬。”

愚任突然停下,嘆道:“咦,這麼多?”

“不夠用啊不夠用!”胡越愁眉苦臉道。

他是家令丞,對東宮用錢的地方一清二楚,知道二十萬用不了太長時間的。

“水軍供養有三使司出,足可緩解一二吧。”劉夢龍道。

他就坐在兩人不遠處,聽得清楚,想借此拉拉關係,因此插話。

愚任道:“劉都指揮使有所不知,東宮所屬軍兵,月俸五貫起,憑戶部調撥的,如何能夠?”

“這麼多?”劉夢龍驚訝不已。

水軍兵丁月俸比步軍高一些,也不過一千二百錢罷了,衣食供給差不多也是這個數目。

五貫錢,可比都頭月俸了。

“且東宮養兵,月俸絕無一錢剋扣,實乃足數及時發放。”愚任又道。

劉夢龍張大了嘴,口水流出亦不自知。

足數發放說起來理所當然,然而除了邊境有數勁旅,絕大多數都不能夠。

劉夢龍回過神來,嘆道:“便說我在西川時,各上司算是比較清廉有爲,不過只能保證七成罷了,且時有延誤。

到了建康府,我位高權重,卻要層級孝敬,便是自己的俸祿也有折扣,實在無話可說。”

愚任問道:“想來爲建康府水軍都統制時,都指揮使沒少上下其手吧?”

“吃些空餉而已,否則何以養家餬口?”劉夢龍故作無奈,繼續道:“世道如此,不得不同流合污啊。”

“東宮記錄嚴謹,劉都指揮使若是想得太子重用,須得潔身自好纔是。”愚任提點道。

“理當如此!”劉夢龍把胸口拍的梆梆響,道:“入東宮,只求封侯,區區錢財何足掛齒?”

“如此便好。”愚任閉嘴,不在就此多談。

宮中日常支出,只要愚任或者胡越確認便可,涉及軍隊官員俸祿,那手續可就麻煩了。

從覈算、批准、調撥、清點、出庫、接收、發放,都有嚴格的制度要遵守。

只要不是一窩都壞了,哪怕中間缺了一文錢,都能找到人。

本來,國朝軍隊也是這般。

只是覈算時便開始截留,然後層層過手層層扒皮,到了軍兵手中自然少了大半。

至於劉夢龍能夠吃空餉,乃是因爲上面首先壞了,自然不敢把下面管束太嚴。

“對了。”胡越問道:“若是足數的話,以前水軍當有軍費幾何?”

“銅錢七萬又八千六百緡,布帛糧米折錢七萬緡。

另外所需木料、漆膠銅鐵等耗材,按損耗申請調撥。”劉夢龍道。

“缺口如此大?”胡越額頭出汗了。

算上各屬官俸祿以及宮中開支,缺口高達三十萬緡。

“對了。”胡越看向愚任,問道:“詹事,近日以來,雪峰店開了十一家,收益如何?可能補足?”

“不夠啊。”愚任搖頭,道:“龍泉酒、雪峰頗受熱捧,又有三國演義助陣,各店生意確實不錯。

然而,一店日收不過百貫,又因爲儲君下令大肆收購硝石,結餘不過五十貫。

且洗馬與正字忙着招兵買馬,其中支出多有各店就地開支,算下來能剩五六貫,完全是杯水車薪啊。”

“此項買賣如此好賺,只要開遍天下,何愁錢財不足?”劉夢龍問道。

愚任搖頭,道:“東京店鋪已經足夠,不宜再多。

其他地方,如何能有東京好賺?

且,即便收益不減,想來開支依舊,如此,仍然於事無補。”

“若是如此,便削減我等俸祿罷了,哪怕只有一半,亦可招得許多精銳來。”劉夢龍建議道。

“不可,東宮真是積蓄實力時,如何能夠薄待軍士?”愚任反問了一句。

作爲東宮屬臣,便應該時時刻刻有儲君被廢的危機感。

自然,哪怕自己勒緊褲腰帶餓肚子,也不能把軍兵的待遇給減了。

軍隊,永遠是最重要的籌碼,這是最後一道防線,自可加強,不可削弱。

“即如此。”胡越看向主座的趙桓,道:“說不得,又要勞煩儲君使出點石成金的手段來了。”

劉夢龍聽到,問道:“世上果有點石成金之術?”

“都指揮使爲何如此純真?”胡越笑道:“你也聽到雪峰和龍泉酒的收益,此等手段足可保證尋常人富貴傳家,可否是點石成金。”

“確實如此。”劉夢龍點頭道。

若是隻求錢,其實有這兩個買賣足夠了。

只是太子所圖甚大,一年三五十萬貫着實不夠用。

“沒奈何,只得求儲君做主了。”愚任哀嘆道。

爲臣者,不能替主上分憂,實在是……

心塞啊。

劉夢龍想了片刻,道:“若是水軍人員船隻齊備,倒是可以南來北往承接貨運,其中利潤亦是豐厚,足夠養軍。”

此時貨運,但凡能夠走水路,便不會選擇陸路。

實在是陸路耗費太大,又不如水路快捷。

水軍嘛,有船隻在手,賺外快確實容易。

“此話休要再提!”愚任告誡道:“儲君最重軍伍,定然不會准許爾等淪爲行商走販,荒廢了戰力。”

“謝詹事提點。”劉夢龍應下。

“罷了罷了,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煩惱明日憂,且滿飲這杯。”胡越道。

“飲勝。”劉夢龍舉杯。

雖然他沒能提供好主意,然而這席話說下來,便和愚任混熟了,這對以後在東宮頗有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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