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報啦~看報啦~東宮六將大戰街頭,全滅董衙內武士,新鮮出版,只要十五文,數量有限,售完即止啊。”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
“諸位客人不着急,都有都有啊。”
馬上,看着賣報紙的孩童被擠得水泄不通,不由覺得好笑,道:“張仲熊,買一份來看。”
“殿下,平素只要十文錢,今日變成了十五文,不划算。”張仲熊道。
趙桓吩咐道:“怎麼也算是爾等事蹟,如何能夠不留作紀念?且去多買幾份,回去讓其他人也看看。”
“喏。”張仲熊應下,去人羣裡擠開。
他身強力壯,尋常百姓如何擠得過他?
不一刻,拿着一疊報紙回來。
當然不可能是後世一般模樣的報紙,而是風媒們利用朝堂政事、東京趣聞出的漫畫傳單。
平時售價十文錢一份,因爲東宮六將與董戰麾下搞出的動靜太過驚人,因此願意讀的人多,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紙是劣質宣紙,顯然是爲了控制成本,內容以漫畫爲主,文字不多,十分通俗易懂,應該是爲了滿足廣大不識字人羣的需求。
畫中人物只以線條勾勒,然而神態微妙,董戰出場時不可一世,結束時跪地求饒,以及其麾下的兇殘、囂張、膽怯,皆是傳神。
作爲正面人物的東宮六將,個個威風凜凜,太子更是正氣貫穿天地。
“不錯,用於教化百姓,倒是可用。”趙桓笑道。
旁邊,歐陽澈說道:“只是百姓茶餘飯後自娛罷了,作用有限。
便如這次,若非涉及儲君,覺不至於如此火熱。”
“百姓愛看,便是可取之處。”想了想,趙桓又道:“若是東宮辦一份相似的文報,如何?”
“可行倒是可行,然而耗費甚大,怕是難以開支。”歐陽澈道。
“所需幾何,可有預計?”
“尋常雜員開支不必說,只說這雕版,非得精熟工匠不可。
雕版需上好木材,但有錯漏即廢,且用完即廢,耗資確實不菲,加之油墨、紙張……”歐陽澈謀算片刻道:“以臣估算,一期報紙耗費不下於三百貫。”
臥槽,這麼貴?趙桓旋即反應過來,問道:“若是使用活字印刷,又當如何?”
“活字印刷?”歐陽澈疑惑道:“請恕臣孤陋寡聞,確實未曾聽過。臣所見,各書肆皆是雕版出書。”
“宋慶曆年間,有書肆刻工畢昇,以膠泥制字模欲代雕版,只是未及推廣便去世了。
字模可隨意排組,且可重複使用,比之雕版實在方便許多。”
“如此神技,確實有益於文教宣化,只是失傳,素爲可惜!”歐陽澈哀嘆道。
稍微有點見識,自然能夠明白活字印刷術比雕版印刷的好處。
“未曾失傳,沈夢溪遺留筆記中,有其詳細記載,且沈家中保存有字模。”趙桓說道。
沈夢溪乃是沈括,其鉅作夢溪筆談在後世可謂人盡皆知。
趙桓特意詢問過宮中人,卻沒人知道這部書。
這隻能說明,沈括後人尚未把此書公開,最起碼未曾公開刻印,否則以夢溪筆談內容的廣泛,絕不可能籍籍無名。
“未知德明可願往沈家走一遭,取得沈公筆記來?”趙桓問道。
“固所願也,不敢求爾!”歐陽澈雙眼放光。
“如此,德明可回宮告知愚任,挑選十餘伴當便行出發。”趙桓安排道。
歐陽澈微微稽首,興奮地就要返身回去。
歐陽澈出身貧寒,獲得書籍並不容易,能夠親眼目睹前人鉅作,實在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德明莫急。”趙桓喚住他,囑咐道:“此去,可以徵辟夢溪後人爲東宮屬官,且其遺作之中關於文學、音律、人文等內容,可大加宣揚,關於科技部分,卻得秘而不宣。”
“殿下,前人遺作,當廣爲傳播澤披蒼生,如何行那敝帚自珍事?”歐陽澈不滿地反駁道。
趙桓也不生氣,只說道:“夢溪筆記中,有炒鋼灌鋼法,吾不知蠻夷是否有此技術,然若其沒有,我等廣而告之,豈非資敵?
且,其筆記中有天下郡縣圖,如何能夠公之於衆?”
歐陽澈沉默片刻,道:“臣受教,只選擇於社稷安危無關的刻印。”
趙桓沒說的是,根據夢溪筆談的內容,還可以製造出望遠鏡、指南針,以及開發石油,其于軍事的意義,自然不必多說。
至於其他先進的技術,趙桓也不知道有多少。
不過,技術壟斷是建立霸權的重要組成部分,肯定是要的。
呼~待歐陽澈走遠,張仲熊長出一口氣,道:“歐陽德明走了,果真是鬆快了許多。”
“是極。”
“其實鬼亦憎比人見愁好一些。”
“都是一般。”
聽着親衛們議論,趙桓笑而不語。
陳東和歐陽澈,天生自帶冷場技能,他兩在的地方,大家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免得無辜挨噴。
閒聊中,一行人到了冷飲店。
昨日早間進宮,下午詔書送達,送楊時離開。
今天,趙桓終於抽出時間來此,好看一看自己的第一家產業。
只見店鋪大門兩側掛着對聯,“祛暑佳品崑崙雪峰,解渴瓊漿瑤池龍泉”,招牌乃是“逍遙閣”。
本來只有招牌的,然昨日去了宮裡後,趙佶又着人送來了對聯。
東宮工匠連夜趕工,當即就把對聯也給掛了上去。
憑此御書寶璽,莫說區區潑皮無賴,便是開封稅監也不敢正眼來覷。
進了店裡,一樓乃是開放式大堂,長二十步,深十步,擺了百餘座椅,皆是坐的滿滿當當。
最深處有一高臺,只見一老者扶桌而立,道:“昨日說了一回三國,諸位尊客皆覺未曾聽得仔細,今日便重說一回。”
這是朱孝蓀特意花重金挖來的說書人,名劉大郎,其在東京說書界的地位,無人能及。
“先生,先說後續,再行重複不遲啊。”有性急的客人叫道。
“尊客休嫌怠慢,實在是東宮新稿未出,小老兒便是想說後續,亦是無從說起。”劉大郎拱手賠罪道。
掃了眼場下,劉大郎道:“諸位尊客,若是要記錄,且速速準備,小老兒準備來講了。”
“快點快點,筆墨伺候。”
“來,你坐着寫,我站着聽。”
一陣騷動中,墨香四溢,許多人鋪紙蘸墨,準備速記。
劉大郎拱手,道:“好教諸位尊客知曉,蔽店東家爲謝各位擡愛,凡有充值者,皆贈送書稿一份。
待新稿出來,亦會第一時間送上門去,供諸位一睹爲快。”
“好,東家仗義。”衆人喝彩不迭。
趙桓看向來接的朱孝蓀,道:“手段甚好。”
“全賴儲君寫的好書,如此手段方好施展。”朱孝蓀道。
寫書是不可能寫書的,前世作爲一個撲街碼字工,怎麼可能重操舊業?
只是爲了應付朱鳳英和趙福金,他給說了一回三國。
結果衆人愛聽的不得了,只顧癡纏不放,非要聽後續的精彩。
於是,趙桓不得不重操舊業,撿起了灌水的看家本領。
好在,他只需要說,整理事由朱璉負責,便是最愛刀槍的朱鳳英也心甘情願幫忙記錄,省了太子重蹈苦逼碼字工的覆轍。
叭~驚堂木響,劉大郎開口,道:“滾滾長江東逝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諸位~且聽第一回: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趙桓擡頭看,只見二樓雅座的客人都擠到欄杆旁來聽,三樓的包廂裡的客人也紛紛打開了窗戶,探出頭來。
“本來趁着新鮮,客人能有七八成,不想儲君的小說出來,倒是爆滿,想來生意會比昨日好不少。”朱孝蓀道。
趙桓微微道:“待龍泉量夠,每個會員各送三兩去。”
“喏。”朱孝蓀應下。
龍泉酒已經於店內發售,只是嘗試的人不多,正好做一波推廣。
且兩者搭配,正好形成互補,免得出現季節性空窗期。
說着,一行人來到後院。
冷飲、餐食、酒水都是這裡製備的,製冰之法當然也在這裡。
見到趙桓,王倫趕忙過來行禮問好。
趙桓問道:“昨日可有宵小窺伺?”
王倫道:“夜半時分,有人越牆而入爲我等拿下,因爲問不出幕後主使,臣便把他沉汴河裡餵了王八。”
趙桓眉頭一皺,呵斥道:“汴河乃是許多百姓水源,如何能夠隨意污染,以後辛苦些,挖坑埋了。”
“謹遵殿下教諭。”王倫應下。
趙桓又道:“硝石製冰雖然重要,然不值得你時時守候此處,待有人接替,你自去構建東宮情報系統。”
“昨日譚老公遣了十個精幹來,臣不能放心,正在查探他等來歷,待確認清白,便立刻着手此事,另外……”
王倫擡頭看向趙桓,又道:“臣聽到一個消息,不知是否該說。”
“消息確鑿,用不用在於本王,你自當據實上報。”趙桓道。
王倫道:“前日,蔡京等人上奏官家,請進嘉王爲鄆王,然官家以其尚未成年留中不發,卻增加了王傅等幕僚。
且近日來,許多綠林豪傑,世家飽學之士投於嘉王府,亦有人暗中渲染“當今諸王子中,唯嘉王最類官家”。”
“嘿嘿,這麼快便來反擊了。”趙桓冷笑不語。
很明顯,已經有人在捧趙楷,準備樹立第二個儲君人選出來。
“儲君,我等如何應對?”王倫請示道。
趙桓沉思片刻,道:“擢夏侯淳飛爲司經局正字,歸屬你麾下,令其加大力度,把京城輿論徹底攪渾,我要讓假的被掩蓋,真的亦被當做假的。”
“喏。”王倫應下。
夏侯淳飛確實有兩把刷子,如今京城誰人不說高俅每餐必食人心三顆?
當然,不會有人當真。
但是,太子欲整頓禁軍乃是爲了攬權的說法,同樣沒人相信,不知不覺中,衆人都覺得禁軍確實該整頓。
都是夏侯淳飛的功勞。
現在蔡京等人想捧趙楷,趙桓確實辦法不多,然而,想通過輿論擡高嘉王名望,卻是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