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明教活動日益活躍,各地官府多有抓捕其教衆,然而其骨幹,一個不見。
淮西王慶劫掠了房州城後,並未佔據城池,只是嘯聚房山,四處吞併山賊土匪,收攏綠林好漢,不斷壯大自己。
河北田虎哨聚惡賊亡命無數,已然稱霸沁縣,其趁當地值水旱時,捏造妖言,煽惑愚民,隨時可能佔據縣城造反。”
聽了夏侯淳飛的彙報,趙桓思考片刻,問道:“明教收斂的錢財,可從太湖底下起出?”
夏侯淳飛道:“我等一直盯緊太湖,卻一無所得。
不過,根據各方彙報,明教應該是起出了錢財。
其佐證,乃是各處鐵鋪異乎尋常的興盛,且接到的生意大多爲兵器打製。
另外,布帛、糧食、皮革、筋、漆膠等物資需求大漲。”
但凡起兵,兵器甲冑糧食是必須的。
布帛、皮革製造衣甲,筋漆膠製造弓弩,妥妥的造反前奏。
“殿下!”夏侯淳飛道:“朝局不穩,是否抽掉力量回京?就目前來看,即便幾人造反,東宮也是有心無力,不如集中力量應對眼前。
待殿下登基,全掌天下,幾個跳樑小醜覆手可滅。”
趙桓搖了搖頭,道:“王慶、田虎不足爲慮,明教確實心腹大患,不得不防。”
“都是一路貨色,有何區別?”夏侯淳飛不解。
“王慶田虎,初期利用朝廷疏漏起事,得勢之後必然得意忘形,酷虐地方,難得民心支持,待朝廷盡起大軍,剿滅不難。
明教則不必。
朱勔死後不久,父皇遣李彥南下,坐鎮杭州主持花石綱事,吾收攏的民心,已然消失殆盡。
酷虐之下,東南百姓盡信明教,只要起事後不害民,定得百姓支持,並不好剿滅。”趙桓解釋道。
原軌跡中,宋江打田虎王慶不算輕鬆,卻也沒多難。
但是打方臘,損兵折將,連連受阻,而且方臘陣營中,投降的高層很少。
爲什麼?
其一是朝廷花石綱害民太甚,百姓不堪忍受,其二是因爲方臘麾下有信仰。
哪怕是最初級的信仰,也可以讓軍兵爆發出巨大的戰鬥力。
“殿下,那便收回淮西、河北的力量,只重點關注東南?”夏侯淳飛道。
趙桓沉思片刻,道:“這天下,終究是我的天下,不能動亂太甚。
淮西王慶保持觀察,河北田虎嘛……安排人手,想辦法控制壺關,若田虎起兵,確保壺關不失。”
夏侯淳飛考慮一番,道:“控制壺關未必能成。”
“若是不能控制,現在就打探外界襲擊壺關的小道。”趙桓道。
爲什麼要控制壺關?
因爲田虎所在的河北,其實是山西太原盆地。
這地方八面環山,易守難攻。乃是兵家形勝之地。
進出太原,除了崇山峻嶺,只有太行八陘可供通行。
今時今日,太行八陘有幾條出口在遼國,距離威勝軍最近的,便是壺關卡着的太行陘。
控制壺關,便能確保太行陘的暢通,對平叛十分有利。
當然,以東宮的能力,只能說盡力而爲,因此趙桓沒有下死令。
說一陣三大寇,話題轉到了遼國使者上。
遼國使者到訪,對朝廷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但是遼國人來的不合規矩,未曾提前通報,直接就過來了。
來訪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質詢歲幣事宜。
五十萬匹兩的歲幣,對遼國可是一筆大錢。
遼帝耶律延禧和趙佶性格差不多,都是貪圖享樂,花費無度的皇帝。
不同於國朝,前幾代皇帝勵精圖治,好歹積攢了一些家底,遼國是真的窮。
耶律延禧大把揮霍,朝廷和皇室的財政,早就緊張的不得了。
女真人起兵反遼後,遼軍一敗再敗,損失的軍兵就算了,消耗的軍費着實是太多了。
關鍵是,大把錢財灑出去,沒看到效果啊。
根據遼國境內傳來的消息看,沒了國朝的歲幣,耶律延禧已經窮的快要吃土了。
遼國雖然是大一統的帝國,其實內部多是部落。
遼帝可以各部落的徵調青壯馬匹成軍,前提是給錢。
沒錢,不好意思,換個皇帝唄。
對許多部落頭領來說,契丹人還是女真人做皇帝,其實沒什麼差別。
耶律延禧給不出錢,換完顏阿骨打來未嘗不可。
因此,耶律延禧火急火燎地派了使者來交涉。
正使乃是遼國晉王耶律淳,遼帝耶律延禧的堂叔。
要說耶律淳的本事,其實不差,奈何趙佶並朝堂衆臣已經打定主意賴賬了。
這是趙桓十分欣慰的地方。
當初在朝堂上的提議,算是執行的比較好。
遼國歲幣,西夏歲賜都已經停止了。
這筆錢,一部分進了東宮,有五十萬貫進了趙佶內庫,剩下的,用來整頓沿邊軍隊。
童貫總攬全局,劉法負責西北,譚稹負責河北兩路。
效果嘛,比較明顯。
童貫直接打發了西夏使者就是明證。
至於河北兩路,軍隊真的是已經爛透了,因此譚稹沒底氣阻攔耶律淳,只得放行。
根據譚稹回饋,河北邊境防備稀爛,遼國只需要一萬精銳,就可以打到開封城下。
因此,朝廷雖然打定主意賴賬,卻不夠硬氣,只得顧左右而言他,一拖再拖,想要把耶律淳拖回去。
但是,他們低估了耶律淳的耐心和決心。
到了東京半個月,耶律淳每日要求面見趙佶。
爲此,趙佶很是煩惱。
對東宮來說,其實這樣也不錯。
朝廷上下都忙着應付耶律淳,倒是沒人有空對東宮指手畫腳了。
“殿下。”胡越進來,道:“宮中有詔令送達。”
“哦,何事?”趙桓問道。
胡越沒回答,臉色很怪異。
好在,胡越不敢賣關子,直接道:“官家降詔,由東宮全權負責接洽遼國使者。”
趙桓無言以對。
這是好乾的事?
成功打發走了耶律淳,不會有半點功勞,要是打發不掉,憑白顯得東宮無能。
不過,趙桓會拒絕麼?
必須不會!
這個天下,終究是他的,與遼國打交道是遲早的事。
“正好,宜早不宜遲,會一會契丹人也不錯。”
決心既定,趙桓便叫宣旨的小宦官進來。
詔書很簡單,關鍵是全權。
也就是說,不論談的結果怎麼樣,趙佶都是認可的。
至於會不會秋後算賬,那就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