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的進屋,宋悅心看着兩個孩子正無憂無慮的玩耍,不由得感嘆,還是小孩子好啊,心裡裝的除了吃就是玩,也沒有那麼多煩惱,人長大之後煩勞便隨着年紀越來越多。
宋悅心撿起被兒子扔到地板上的靠墊,輕輕的放在沙發上,然後重重的坐了下去,昨晚的一切彷彿就是一場來無痕去無蹤的春夢,夢醒之後留下無盡的惆悵。
從早等到晚也沒能等到君耀宸,宋悅心心灰意冷,帶着兩個孩子回到自己的家,她換下滿是君耀宸氣息的牀單,在楊珊瓊和兩個孩子看不到的地方躲起來抹眼淚。
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也敵不過“陸晴羽”三個字,這個世界只要有陸晴羽的存在,君耀宸的心永遠不可能在她的身上。
她愛了君耀宸十三年,君耀宸愛了陸晴羽二十幾年,都是長情的人,卻都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宋悅心知道,受傷的並不只是她,還有君耀宸,情路坎坷,她只想與他爲伴。
夜幕越來越深,哄睡孩子之後宋悅心躺在牀上百無聊賴,看了數不清多少次手機,終於等到了君耀宸的電話,他沒有解釋,似乎也沒有愧疚,只是問宋悅心明天能不能回公司上班。
請了半個月的假照顧母親,也該回公司上班了。
宋悅心給了君耀宸肯定的答覆,君耀宸的回答卻讓她很崩潰,他明天不會公司,有事情就給他打電話。
沉默了片刻,宋悅心啞着嗓子問:“你現在在哪裡?”
“在醫院。”他並不打算瞞她,說出了實情:“晴羽是因爲救我纔會被火燒成重傷,她現在正在接受植皮手術,再過不久就可以完全康復,我不能不管她。”
宋悅心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問:“你究竟是因爲愛她,還是因爲她救了你,纔不能不管她?”
電話那頭的君耀宸沒有說話,答案早已經在宋悅心的腦海中。
“兩者都有吧,你以爲她死了,所以爲了兩個孩子和我在一起,現在她還活着,你又動搖了是嗎,兩個孩子也比不過你心中的一個陸晴羽,行,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釋,我會公私分明,班照上,工資照拿,麻煩你別忘了給我多批點兒年終獎,就當……昨晚的過夜費。”宋悅心說完便掛了電話,也不管君耀宸是不是氣得想吐血。
宋悅心正在氣頭上,聽不得“陸晴羽”三個字,更見不到君耀宸想着陸晴羽。
她關了手機,躺下睡覺,可是怎麼也睡不着,又把手機打開,靜悄悄放在那裡,一直到天亮。
一大早,她把兩個孩子送去幼兒園,爲了接送方便,她給果果在豆豆就讀的幼兒園交了入托費,讓他就在那裡讀,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帥哥在班裡特別受歡迎,就連老師也特別喜歡他們。
宋悅心在上班前趕到公司,想到君耀宸不會去,她就特別難過,一個人守着偌大的辦公室,心裡更是涼颼颼的。
上班不久,各部門就陸續送來年終報表和工作總結,不多時宋悅心的面前就堆起了小山,她嘆了口氣,將報表和工作總結編號分裝起來,然後給君耀宸打電話,是給他送過去,還是等他回來自己批閱。
君耀宸沒接電話,過了一會兒給她回撥過來,不用想也知道,剛纔肯定是和陸晴羽在一起不好意思接。
“君總,報表是給你送過去嗎?”宋悅心又恢復了冷麪女秘的形象,用全然公式化的口吻和君耀宸說話。
“不用了,我明天抽空公司一趟。”
聽到君耀宸的聲音有些沙啞,宋悅心想當然的認爲他面對陸晴羽有說不完的話。
“好,再見!”
廢話不多說,宋悅心等着君耀宸掛電話,他掛了她再掛。
君耀宸能感覺到宋悅心的怒意,他張張嘴,沒能說出安撫的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從助理那裡聽到風聲的齊敬煊在處理完手邊緊急的事情之後嬉皮笑臉的出現在了宋悅心的面前:“小心心,你這幾天不在,我真的好想你啊,終於等到你回來了,你媽媽身體怎麼樣了,還好吧,改天抽個空一定要去看望她老人家,說不定你媽媽會認我當女婿。”
宋悅心擡了擡眼皮,無精打采的看着齊敬煊:“你不怕冷小姐揪你耳朵嗎?”
提到冷嫣然,齊敬煊就笑不出來了:“我和她分手了,這麼野蠻的女人,我可受不了。”
“哦,是嗎,我打電話問問她。”宋悅心說着便拿起了手機。
“別打,我開玩笑的,嫣然這麼漂亮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捨得和她分手。”齊敬煊捂住宋悅心的手機,制止她打電話。
宋悅心笑了笑,專注的看着齊敬煊:“我聽說冷小姐的爸爸以前是黑道上的人,我想請她幫忙查一下我媽媽被打的事,我一直懷疑是我繼父的情人做的,我真不該和她吵架,害了媽媽……”
話未說完,宋悅心的眼底便氤氳了霧氣,齊敬煊輕拍她的背:“別哭別哭,我今晚告訴她,一定幫你查出真相。”
“嗯,謝謝。”宋悅心感激的看着齊敬煊,在她的心目中,一向吊兒郎當的齊敬煊比嚴肅刻板君耀宸靠譜多了,他會考慮她的感受,更會哄她開心,如不是先遇到君耀宸,也許她會接受齊敬煊,她的生活也會簡單快樂得多。
“說謝謝就見外了,咱倆誰跟誰啊,你改天請我吃飯就行了。”齊敬煊眼尖,看到宋悅心衣領下藏着的草莓,誇張的瞪大眼睛:“哇哇哇,那個是什麼,小君君弄的?”
宋悅心下意識的捂住脖子,不好意思的問:“很明顯嗎?”
“有點明顯。”
“慘了,慘了,剛纔那麼多人過來說不定都看到了。”宋悅心欲哭無淚,這下可好,沒臉見人了。
“真是小君君弄的?”齊敬煊到現在還在質疑君耀宸的能力,看宋悅心對君耀宸那麼一往情深,除了他,似乎也沒別人了。
如果君耀宸沒有因爲陸晴羽離開,這似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現在,卻成爲了宋悅心的悲傷。
幽幽的嘆了口氣,宋悅心無奈的說:“他心裡裝的始終都是陸晴羽,我對他來說和過去那些女人沒有分別,*的工具罷了!”
她很不像這麼形容自己,可事實就是這樣,君耀宸如果心裡有她一絲一毫,也不會走得那麼果斷,走得那麼灑脫,好像她沒有心似的,感覺不到痛。
“怎麼回事?”齊敬煊伸長脖子,往君耀宸空蕩蕩的辦公室瞅一眼:“小君君今天怎麼沒來,他去哪裡了?”
“當然是去看陸晴羽了,你上次不是猜君總把陸晴羽怎麼樣了嗎,事實是陸晴羽爲了救君總被火燒成重傷,現在正在做植皮手術,至於這幾年爲什麼沒有她的消息我就不得而知了,勞煩你有時間去問君總。”宋悅心的口吻極爲苦澀,讓齊敬煊也心生憐憫。
齊敬煊輕拍宋悅心的肩,以示安慰,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唉……小君君從高中開始便和陸晴羽交往,在一起那麼多年,要忘不容易,現在你們有兩個孩子,也許他會慢慢的改變,將你和孩子放在第一位。”
“不可能!”現實告訴宋悅心絕對不能那麼樂觀,齊敬煊作爲旁觀者也許不清楚她心中的苦楚,不瞭解她受過的傷,但她自己是最清楚不過。
“怎麼會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君君多喜歡果果,現在知道果果是他的兒子,他很高興啊,前幾天約我喝酒,還向我顯擺來着,不停的說果果和豆豆很乖,很像他,我看啊,他真的可以爲了孩子和陸晴羽一刀兩斷。”
齊敬煊原本安慰的話聽在宋悅心的耳朵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連齊敬煊也認爲君耀宸和她在一起是爲了孩子,她就更不能奢望他真的愛上自己了。
“如果只是爲了孩子,我寧願他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他人在心不在的樣子。”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正是宋悅心現在的心情。
“小心心,你這樣想就不對了,不是你說的嗎,男人就應該有責任有擔當,小君君要負起當爸爸的責任,你不能不給他機會!”
齊敬煊越說宋悅心心裡越不是滋味兒,她捂着耳朵拼命搖頭:“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好好好,我不說了。”齊敬煊連忙打自己的嘴巴:“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打我,打我!”
宋悅心連忙抓住齊敬煊的手腕兒,不讓他再打自己:“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小心眼兒了,你快回辦公室吧,今天這麼忙,很多事在等你!”
“好,我回辦公室了,你別再難過,以後有事就找我說,別自己生悶氣。”
“知道了,去吧,謝謝你!”
宋悅心笑嘻嘻的把齊敬煊推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整天,宋悅心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到下班她已經筋疲力竭,癱坐在座椅上歇了許久才收拾東西回家。
走到公司門口她纔想起沒去接孩子,連忙往幼兒園趕,當她到達幼兒園時已經空無一人,大門緊鎖,給楊珊瓊打電話才知道君耀宸去接了兩個孩子,現在正在家等她。
懸着的心落了地。
宋悅心一想到君耀宸在家,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到門口就聽到歡聲笑語,彷彿昨天他沒有離開過他們。
客廳的沙發上,君耀宸正在和兩個孩子玩剪刀石頭布,宋悅心一進家門兩個孩子便奔過去把她抱住,讓着要和她玩剪刀石頭布。
果果一本正經的說:“媽媽,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我讓你先出。”
宋悅心正想表揚果果知道謙讓了,剛一張嘴又想起不對,她差點兒被三歲小孩兒給騙了。
“媽媽,不上你的當。”宋悅心拉着兩個孩子,走到沙發邊,冷冷的瞥一眼看着自己的君耀宸,沒好氣的說:“不錯嘛,還記得你是有孩子的人。”
“我從來沒忘記過。”君耀宸擡腕看了看時間,很自然的說:“去做飯吧,吃了飯我還有事。”
“哼,你要吃飯自己去外面吃。”她纔沒那麼傻,把他肚子餵飽,他有力氣去找別的女人。
“不想在外面吃,我幫你!”君耀宸說着站了起來,一邊卷襯衫袖子一邊往廚房走。
生氣歸生氣,但話還是必須說清楚,不能在孩子和媽媽面前說,去廚房說最好。
宋悅心悶悶不樂的走進廚房,關上門就如機關槍一樣向君耀宸開炮:“你來幹什麼,去找你的陸晴羽啊,她不是爲了救你才被火燒傷嗎,她現在最需要你,你不寸步不離的待在她的身邊,萬一她又不見了怎麼辦,你就放心讓她一個人可憐巴巴的在醫院忍受孤單寂寞嗎,你去啊,去找她啊,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會一個人把孩子帶大,你完全不用擔心。”
越說越生氣,越說越委屈,宋悅心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哭,可依然不爭氣的紅了眼。
“我以爲你可以理解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想。”君耀宸不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反而擺出一副我對你很失望的表情,讓宋悅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是啊,我就是這樣想,不光我這麼想,千千萬萬的女同胞如果遇到這種事也會這樣想,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麻煩你搞清楚,錯的人是你不是我,難道就因爲我愛你,就可以無條件的接受你的背棄嗎,就可以眼睜睜的看你去找別的女人感覺不到心痛嗎,你錯了,我心痛得快死了,昨晚我一夜沒睡,想到你和陸晴羽在一起我就想衝過去把你拉回來,不管是爲了我還是爲了兩個孩子,我都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是人不是神,有喜怒哀樂,並不是你說不生氣就不生氣,你說不難過就不難過!”
一口氣把心裡的話說完,宋悅心痛快多了。
君耀宸定定的看着她,彷彿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她痛苦的心情。
他緊抿着脣,一直聽她說完,才緩緩開口:“給我些時間,等晴羽康復,我就……”
“你就怎麼樣?”宋悅心着急的問:“你就和陸晴羽一刀兩斷?”
“晴羽畢竟是爲了我才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能那麼殘忍。”君耀宸試圖說服宋悅心理解他現在的行爲,可是宋悅心根本不能理解,她的理智已經在那個蝕骨的夜晚被他全部吸走了,現在的她,只有感情用事的衝動。
“你不能對她殘忍,卻可以對我殘忍,是嗎?”宋悅心大笑起來,卻滿臉都是淚:“陸晴羽需要你的呵護,需要你的照顧,她單純柔弱,那我呢,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什麼?你以爲我很堅強嗎,不需要保護,不需要照顧嗎,你錯了,我和陸晴羽一樣,渴望被保護,你不能眼睛只盯着她,看不見我……”
過多的感情流露讓宋悅心陷入更加絕望的境地,她別開臉,抹去臉上的淚:“對不起,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太自以爲是了。”
宋悅心啊宋悅心,你傻了是不是,和君耀宸上一次牀難道就以爲得到他的愛了嗎,真是錯得離譜,他不愛你,不愛你,他愛的人陸晴羽,你只是他*的工具。
清清楚楚的告訴自己不要心存幻想,可宋悅心依然不能死心,她多麼希望君耀宸如那天晚上一般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他心裡並不是沒有她。
可是,他沒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沉默了許久,君耀宸的手搭在了宋悅心的肩上:“你的身份是我孩子的媽媽,一輩子,不會變。”
宋悅心賭氣的說:“你還可以有很多的孩子很多孩子的媽媽,陸家姐妹不都想給你生孩子嗎,你讓她們生去,一個不夠生兩個,兩個不夠生三個,生到你滿意爲止。”
“又不是豬,哪能生那麼多?”君耀宸捧着宋悅心的臉,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用微笑緩和氣氛:“別生氣了,你看你,眉心全是皺紋,這樣不好看!”
宋悅心揉了揉眉心,讓雙眉舒展開,不要再皺眉頭了。
“耀宸,我真的很害怕,怕你再回到陸晴羽的身邊。”宋悅心猛然抱住君耀宸,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口,悶悶的說:“我們一起努力,給孩子完整幸福的家,好不好?”
以前她最討厭用孩子套牢他,可現在,她只能寄希望於孩子,如果他能看在孩子的份兒上遠離陸晴羽,她會很感激他。
“好。”
想到兩個孩子,君耀宸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兩個寶貝疙瘩,已經成爲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而宋悅心,也開始慢慢走入他的心,真要根深蒂固,還需要時間。
手指拂過宋悅心的脣,拂過她的臉,然後落到她的頸項,那裡還有他前日留下的印記,青紫色的吻痕宣示着他的主權,她是他的女人,他兒子的媽媽,一輩子不會變的血脈相連。
“謝謝,謝謝。”宋悅心不想再聽到孩子問爸爸在哪裡,他們是有爸爸的孩子,就該和所有的孩子一樣的幸福快樂。
宋悅心抹去臉上的淚,開始精心準備晚餐,君耀宸也屈尊降貴幫她打下手,四菜一湯全是君耀宸最喜歡吃的。
許久沒吃到宋悅心做的家常菜,君耀宸饞得慌,很快便兩碗飯下肚,吃得飽飽的。
果果和豆豆吃飯也很乖。
宋悅心告訴君耀宸,豆豆的老師經常誇豆豆吃飯是全班第一,不挑食也不磨蹭,原本果果吃飯很磨嘰又挑食,有弟弟在旁邊做榜樣,他也吃得很乖,兩個孩子你爭我搶,很快吃完了一碗飯。
看着一家人其樂融融,一旁的楊珊瓊笑得眼睛裡都是淚。
晚餐後,君耀宸坐了一會兒便要走。
宋悅心將他送到車庫,拉着他的車門說:“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真的好怕他一去不回。
陸晴羽在君耀宸的心中住了二十年,而她纔剛剛走到心門之外,這樣的對手實在太強大,她不敢再輕敵。
“今晚有事,明天公司見。”君耀宸將宋悅心的手推開,坐進了駕駛位,踩下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