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婉拒了婚事嗎,怎麼這兩人還走在一起,而且還是在皇宮之中,招搖過市?
原以爲春風吹,戰鼓擂,天上掉下顆癡情種,沒想到內裡仍是個見異思遷移情別戀的負心漢——
雷牧歌,這個口是心非的騙子!
哼哼,他對這身子的前主人,就不能繼續一往情深嗎?
秦驚羽心裡有微微點燃的火焰,自動理解是爲那已不復存在的吟雪公主抱不平,咬了下脣,輕笑道:“既然雷公子認下債務,本殿下也就再無意見,明日就差人送進宮來吧。”
正想着找燕兒帶自己出宮去天京城遊玩一番呢,紋銀千兩,夠兩人揮霍了!
秦飛凰聽得星眸圓睜,嗔怒道:“三皇弟,你當真要牧歌賠你銀子?”
得,嬌柔公主爲了心愛的王子,露出兇惡本性了……
“雷公子自己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秦驚羽連連點頭,說得一本正經,繼而又促狹一笑,挑眉道,“皇姐放心,雷府家大業大,千兩銀子不算什麼,不會影響到你的婚後生活……”
“你,你胡說什麼——”秦飛凰見衆人低頭竊笑,頓時俏臉通紅,一跺腳,氣得扭頭就跑。
秦驚羽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笑吟吟瞟了眼雷牧歌:“還不去追?”
雷牧歌並不理會,大步進來,禮貌向幾位皇子殿下行了禮,又朝向面無表情的韓易,深深一揖:“老師,弟子不日將從軍西行,今日特地進宮向老師辭行,不想驚擾課堂,請老師原諒。”
韓易趕緊相扶,溫言叮囑幾句,說得雷牧歌低眉順目,不住點頭。
秦驚羽有絲傻眼,他怎麼稱韓易爲老師,還自稱弟子?
難道……
秦昭玉的聲音軟軟糯糯,在耳邊響起:“雷家哥哥也是韓先生的弟子呢,聽說跟着先生學了六年的儒學,四書五經研習得滾瓜爛熟,是天京城裡出了名的才子,後來醉心武學……”
秦驚羽橫他一眼,瞥見那滿目崇拜的光彩,不由嗤笑:“四書五經算什麼?”
秦昭玉被她不屑的語氣嚇了一跳,一時沒搭上話,倒是前面的秦湛霆回頭瞪視兩人,沒好氣道:“無知小兒,還不閉嘴!”
又來了,處處擺足皇長子的姿態,遠不如二皇兄秦興瀾深沉內斂,這場諸君之爭,真是沒啥看頭……
趁他不注意,對着秦昭玉悄悄扮個鬼臉,端直坐好。
那邊師徒敘話完畢,雷牧歌眸光在室內打了個轉,似是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悄然退出。
啪嗒一聲,戒尺擊在講案上,課堂重歸安靜。
今日韓易沒有講聖賢理論,倒是扯開一張大大的圖卷,讓林靖幫忙掛在壁上。
這圖卷四尺見方,分別用青、棕、黑三色繪製出山川河流等地形地貌,道路縱橫,城邑密佈——
竟是一幅十分詳盡的古代地圖!
見得前面兩人均是屏氣噤聲,端然正坐,秦驚羽不解轉向秦昭玉,低聲道:“這個是哪裡的地圖?”
上面有文字有標註,自己視力超常,就連其間最細微的蠅頭小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惜目不識丁,一個都認不得。
回去定要叫燕兒教自己識字了,堂堂穿越女,居然是個睜眼瞎,說出去還不被人笑死!
秦昭玉奇怪看着她:“上面不是寫了嗎,赤天局勢圖。”
“這不是大夏嗎?怎麼改名叫赤天了?”
秦昭玉撲哧一聲,險些笑出聲來,立時用手捂住,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三皇兄,你的病早好了啊,怎麼還是稀裡糊塗的?赤天是赤天,大夏是大夏……”
赤天……大夏……
秦驚羽頭昏腦脹之際,但見頂上韓易執鞭立在圖下,不斷指點講解:“赤天大陸東臨大海,西起風沙,南面水草豐美,北部冰天雪地,除五大國外,東海上另有蠻荒與密雲兩島,據我大夏神廟正殿所銘刻的箴言記載,得一劍二島者,可安天下……”
一劍二島……一劍二島……
後面的講述,秦驚羽完全沒聽進去,只覺得腦袋被這四個字磕得生疼,久久緩不過勁來。
這個韓老頭,唸的是什麼咒語,陰森森的!
好不容易捱到中途歇息,課間,韓易佈置習題,要求寫一篇策論,闡述一統赤天大陸的謀略。
筆墨紙硯備好,秦驚羽咬着筆桿發呆。
前世學的是文科,一閉眼,六國論、過秦論、隆中對的字句便是接踵而來,糅合在一起,泡製成一篇過得去的策論,那是輕車熟路,綽綽有餘。
不過,前提條件是,她要先掌握這個朝代的文字,而且用不着假扮頑劣皇子。
手肘撞一下相鄰的書案,輕喚一聲,滿臉媚笑。
“喂,昭玉小乖乖……”
……
外殿鐘聲響起。
散學時分,恭敬鞠躬行禮之後,辛苦半日的皇子們走出學堂,被宮人內侍簇擁着,各自散去。
韓易坐在主席,隨意翻閱着收上來的作業。
大皇子秦湛霆字跡大氣,頗具龍飛鳳舞的韻味,洋洋灑灑幾頁,旨在強攻,強調武力。
二皇子秦興瀾字跡清俊,隱有沉穩氣度,分析得十分詳盡細緻,側重於智取。
林靖一邊收拾圖卷,一邊笑道:“老師這圖製得好生精巧詳細,當年花了不少時日吧?”
韓易頭也不擡,微微頷首:“老夫用了十八年時間,走遍了五國二島,筆記都裝了滿滿一車,又歷經四年時間來整理,這才製出此圖……”
林靖停下動作,肅然起敬:“老師刻苦鑽研,學習不止,實在令弟子欽佩。”
“諾,所謂行萬里路,讀萬卷書——”
韓易想到那少年皇子方纔的神情,捻鬚輕笑:“沒想到,老夫秘而不宣,千金難買的寶貝,還有人不屑一顧!”
林靖知道他所指何人,也是笑道:“這個三殿下,着實頑劣了些。”
“豈止是頑劣,簡直是……是……”
韓易睜大了眼,瞪着餘下的兩份作業,長鬚顫動,一掌拍在書案上:“唉唉,陛下怎麼生出個如此不成器的皇子,真是氣煞老夫也!”
“怎麼了?”
林靖愕然,當即放下圖卷,湊身過去細看。
這一看,立時臉如苦瓜,哭笑不得。
兩份作業,除開字跡外,內容一模一樣,個字不差。
而且,署名也一樣,均是四皇子秦昭玉——
老天,這個三殿下,也太能幹了吧,自己不會作答,作弊也就是了,居然連人家的名字都原封不動照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