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昱風眼睜睜看着一切,古凝寒的笑,古凝寒的血,古凝寒的傷,古凝寒的絕望。心也跟着悲苦流血,受傷絕望,身體如置冰窖,轉眼又似落入烈火熔漿。
古凝寒割傷自己,他張口要叫她,喉嚨卻嘶啞不能發聲。
古凝寒笑着穿衆而出,他身體微微顫抖,是身邊的程一緊緊拉住他失控的手。
古凝寒自馬上跌下吐血,他的眼睛在一瞬間血紅。當古凝寒再一次跌倒時,他再也忍耐不住,掩飾不住了。他站不下去,裝不下去,看不下去,假做鎮定不下去。
雲昱風用盡全力揮手拂開程一的牽制,耳旁似乎聽到程一一聲無奈的嘆息,可是他的心卻只聽得古凝寒無聲的泣血。
他撲過去,抱住古凝寒,將她顫抖的身體圈入他同樣顫抖的懷中,他大聲喚她:“凝寒!”
多少年時光流轉,他從來只有在暗地裡才能呼吸着古凝寒的名字。而今當着天與地,當着朝中重臣、軍中將士、當朝皇帝、王室宗親,他無所顧忌的縱情一喚,有誰知道他這些年來的掙扎與痛苦。
這時雖然雲昱風穿的還是小兵的衣服,卻已經沒有人認不出他是誰了。所有人都在驚叫,每個人都被眼前的驚變所震撼。有人瞪大雙眼,有人張大嘴巴,有人手伸出來指着他不斷顫抖,有人狂呼大叫,到底在叫些什麼,別人不知道,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還有人乾脆兩眼一閉,直接暈倒算了。
本來悲傷無比,淚落如雨的趙儀純卻喜極而泣。
還未從剛纔驚變中恢復過來的古凝濘,卻更加驚疑不定,不知所措。
唯有云鳳晴煞白的臉,很酷的眼神:“真的變成這樣的話,自己又要如何應對......”
反應過來的古凝寒沒有回頭,她已經知道身後是何人,她開始竭力掙扎道,一邊大聲地喊道:“放開我~”
雲昱風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更加用力抱緊古凝寒,大聲喚着她的名字:“凝寒!”
古凝寒雙手推拒捶打,她的血,染滿了他的衣襟,映紅了他的雙眼。
雲昱風痛極呼喚:“凝寒,凝寒,是我,我是雲昱風!”
古凝寒卻聽不清他的叫聲,她的世界早已封鎖,除了那個人被她所害而流滿了天地的鮮血,她的腦海裡再無其他影像,“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一聲聲推心刺骨,雲昱風喉頭一甜,幾乎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他用盡全力抱緊古凝寒,力量大得似要將兩個身體融在一處,他用整個生命的力量在她耳旁呼喚:“是我,我是雲昱風。”
沒有人知道他喊了多少聲。人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聲音裡,可以有這麼多,情深得連海都無法盛下的感情和痛楚。
人們在皺眉,在嘆息。
這是絕對違背禮法的,皇太后和攝政王,他們之間的故事從來不是秘密,但是,該守的規矩、該遵的體統,他們都不曾打破。
可是今日這般不顧一切的瘋狂,完全不是任何有理智的政治家所能做出來的傻事,這樣輕輕易易,把偌大的把柄送予天下人。
古凝寒已經不知理會,雲昱風也是顧不得去理會了。偏偏看到這樣的激烈和悲楚,人們皺眉愕然之外,竟然都不忍說出責罵的話,即使是最道學的官員,此時此刻也忘了鄙夷與譏諷。
雲鳳弦也只是呆呆望着哪兩個緊擁在一起,再不能分離的身影。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啊~!讓人驚歎,讓人神往,竟也讓人害怕。
他掌心忽傳來溫暖,有一個溫熱的身體靠過來,一點晶瑩的水珠落在她的肩頭。
雲鳳弦擡手,反握住古奕霖的手,“奕霖......”
古奕霖雙眸凝望雲鳳弦,喃喃道:“鳳弦,我知道,雲昱風是亂臣賊子,我知道他是害皇太后日夜不寧,害你難以親政的罪魁禍首。可是,現在,我竟然無法恨他,皇太后變成這樣,我竟不會恨他。”
雲鳳弦目光閃過奇怪的目光,稍縱即逝。她微微一笑,輕輕抱住了古奕霖冰冷的身體,輕聲道;“奕霖,你沒有錯。現在的雲昱風不是亂臣賊子,他現在是我的小叔,知道嗎?”
所有人的一輪,所有人的心思,雲昱風都不理會,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喚着古凝寒的名字。雲昱風一隻手用力抱着古凝寒,一隻手去抓古凝寒被割傷的手,驚惶的想阻住鮮血的流淌。那樣深的刀口,翻卷的肌肉,竟只是以一把並不特別鋒利,用來切狼肉的銀刀生生割出來的。
她是古家的千金、風靈國太后,平日裡就是讓玫瑰花刺輕輕扎一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今她手上血肉模糊,她竟全不知痛,他卻已痛徹腑。看到古凝寒的傷,雲昱風心神一震,又被她猛力一掙,頓時失去平衡。如果他鬆開雙手,自然沒事,但此時此刻,就是砍了他的腦袋,這雙手也是鬆不開的。
雲昱風被古凝寒帶着直跌到地上去,他唯一來得及做的,只是抱緊古凝寒,略略改變位置,讓自己的身體先撞在冰冷的地上。身後也許有冷硬的大石頭,叫他背上猛然劇痛起來,他卻也不知道痛,只是宜然驚惶地問:“凝寒,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古凝寒似也被這一跌清醒了一些,她睜大了眼,漫天的血光中,竟隱隱能看清人的容顏了。她久久地凝視雲昱風的臉,然後慢慢開口:“你是雲昱風?”
雲昱風眼中一熱,幾乎落下淚來:“是,我是雲昱風。”
古凝寒微微笑了起來,縱然臉上已是血痕污跡交錯,她笑的時候宜然有一種讓人炫目的美麗,“你是來找我的嗎?也罷,我也是時候去了。。”
雲昱風心中一顫,手足冰冷:“凝寒......”
古凝寒微笑如故,她再不掙扎,柔順地倒在他懷中:“我原是要找你的,你來找我也好,你將我帶了去吧!”
聞此言,雲昱風只覺千百根鋼針直刺心頭,痛得想縱聲高呼,卻又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用顫抖的手,驚惶地抱緊古凝寒。
古凝寒原本柔順的身體,也順着他的手顫抖起來,她用受傷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是我害死你的,是我故意把驚鴻的消息透露出去,讓別人有機會可以暗中收爲己用。我明明知道這會要你的命,可我還是這樣做了。”
雲昱風既不能說知道,也不能說不知道,既無法點頭,更無法搖頭,只覺整個胸膛,痛得都似要炸裂一般。
“我要殺你,雲昱風,你不放過鳳弦,我只得殺了你,我殺你的時候,也在殺我自己。雲昱風,你知不知道,從我下令把消息透露出去開始,我每天都在用刀子一點點殺死我自己。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逼我到這個地步?”她在他懷中嘶喊,她在他臂彎裡哀呼。她受傷的手抓住他的衣襟拉扯,指甲斷裂,鮮血直流,卻渾然不覺。
“爲了鳳弦,我殺了你,你死了,我在那黑暗之中也沒有意思,求求你,帶我去吧!”古凝寒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眼中流出。
那火熱如心的液體,不是晶瑩的淚,而是鮮紅的血。爲了能在後宮生存的她,早已流乾了一聲的淚水,而今能流的,只有心頭之血。
終於能擺脫那讓她快要之喜的地方,從今天氣,她古凝寒只是一縷孤魂,再不要爲任何人傷神傷心......
雲昱風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他怔怔地伸指,輕輕拭過古凝寒的臉頰,輕輕抹上她眼角的血痕,然後把手收到眼前,望向那刺目的紅色,慘然一笑。最近他一張口,那忍了又忍的一口心頭血,終於吐了出來,同樣吐在他自己的手上,他和她的血,十分迅速融在了一起。他想過他們之間的一百種結果,卻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示好,還是壞,雲昱風已經分不出來,他只知道他真的放不下古凝寒,除非他死,否則他無法對懷中之人放開手。
雲鳳弦快步走上來,擡手在古凝寒後腦輕輕一擊,古凝寒身子一晃,閉目暈了過去。
一連串“陛下”的驚呼之聲,在場臣子幾乎以爲,雲鳳弦是激憤之下,要把不守婦道的母親給殺了。
雲昱風眼神也充滿震怒:“你......”
“母后傷心過度,以致於一時心神迷亂,再任由她這樣繼續下去,會對她的深信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雲鳳弦面對着雲昱風那雙要殺人的眼神,十分坦然地道:“還有小叔你,現在的你太過傷心焦慮,也會損害到身體的。”
雲昱風垂首凝望古凝寒失去知覺的臉,良久,才沉聲道;“陛下,我輸了。”他閉了閉眼,然後在地上掙扎着起來。他並沒有受重傷,要起身並不難,可是,即使在這個時候,他也不肯放開懷中所抱的古凝寒。
他在地上跪起身子,卻並沒有站起來,只是凝望雲鳳弦,眼神流露深深的無奈與淒涼,然後伏拜吸取,只是,這時他抱着古凝寒的手,宜然沒有放開。雲昱風的一生都不曾這樣狼狽過,衣散發亂,滿身血祭。他卻在這時,當着所有的文臣武將、王室宗親,甚至他自己心腹的面,向一直被他掌控的皇帝雲鳳弦拜倒。
這不再是禮法,不再是規矩,而是一種儀式,失敗者面對勝利者必行的儀式。
他終於敗得徹徹底底,從身到心,皆是如此。讓他一敗塗地的,不是雲鳳弦的莫測高深,不是驚鴻的絕世武藝。就算是刺殺的劍刃直指喉頭,也只能毀他的身,卻折不了他的心。偏偏一個女子悲痛欲絕的血淚,卻是如此輕易地擊敗了他。
紅顏斷腸,英雄末路,卻叫這一場本應無情的政爭,憑添了無盡的悲楚淒涼。
程一在人羣中低嘆,他選擇了雲昱風,只爲他是英雄,可是英雄無奈是多情,夫復何言。
一衆臣子,被這連番的變化震得目瞪口呆,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雲昱風低頭輕咳兩聲,撕心的痛楚,讓他以爲簡直要把一顆心都咳出體外了。他跪在地上,仰視站立的皇帝雲鳳弦,陽光在她身後鍍起炫目的華光。這本要屬於他朝見的明亮與光彩,從今以後,再不會屬於他吧!
苦澀的感覺在心頭泛開,雲昱風卻垂首去看古凝寒蒼白的臉和臉上點點的血痕,淡淡地道,“陛下,臣已認輸,從此生死禍福,任由與你。你若念母子之情,求你放我與她去吧!從此再不入風靈國一步。你若不放心,便......”
雲鳳弦微笑,不等他說完,俯身把他扶起來,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黃色的詔書:“我擬了一道旨意,輕小皇叔看看,小皇叔要是覺得還妥當,麻煩你把替我保管的玉璽拿來,蓋上去吧!”
雲昱風只顧抱着古凝寒,根本連看也沒看那詔書一眼,淡淡道:“皇上擬定的,何須臣來看。”
雲鳳弦笑着把詔書塞到雲昱風手上:“此事與皇叔關係重大,皇叔還是看一看吧!”
雲昱風無奈,勉力用一隻手抱着古凝寒,讓她的身體靠在自己胸前,一隻手展開雲鳳弦遞來的詔書,漫不經心地掃兩眼。他本來根本已不在乎雲鳳弦要發什麼旨意,哪怕是要她的命,此時,他也沒有立場,沒有理由來抗拒,可是一眼掃過去,忽然全身一震,如果不是手裡還抱着古凝寒,他幾乎要失態地跳起來。
他不得不反覆再三,一次次把短短的幾句的聖旨看了七八遍,仍覺不可置信,疑似夢中。
除了雲鳳弦與雲昱風,沒有人知道這道旨意到底寫了些什麼,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雲昱風那震驚到極點的表情。
以雲昱風的定力,就算是天塌地陷,山崩海嘯,也不至於表現得如此震愕,甚至連方纔古凝寒心痛神迷到極點,他也只是傷心,並沒有吃驚到這種地步。
幾乎每個人都在猜測那詔書上到底謝了什麼內容,卻是轉了千百個念頭,想想皆不可能。
雲鳳弦笑嘻嘻面對雲昱風:“小皇叔,你覺得我這道旨意,可還使得嗎?”
雲昱風目瞪口呆望着雲鳳弦,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蠢得根本不能思考。
雲鳳弦笑着自他指間把那道詔書又抽回來,隨手遞下去:“小皇叔與朕護送皇太后回宮,朕的這道草詔,就在這裡,傳予百官看看吧!”
那張讓攝政王雲昱風方寸大亂的神秘旨意,就這樣從一個個人手中傳過去。
看過的人,不是兩眼瞪到再不能轉動,就是乾脆下巴掉下來,有人汗落如雨,有人歇斯底里地揮臂狂叫,有幾個因受刺激太重而暈倒,剛剛醒過來的臣子,眼一閉,乾乾脆脆,重新又暈過去了。
這一天,對很多朝臣都是噩夢,一顆心嚇得一會兒狂跳,一會兒又停止跳動,一會兒以爲這個人是勝利者,一會兒又想着要怎麼向那個人效忠。冷汗溼透了重重的衣衫,喉嚨早已因一次又一次的失控驚叫而嘶啞,一直到最後,他們都還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可怕的玩笑中,不能分辨真假,無法確定前行的道路。
可皇帝、皇太后的儀仗卻已遠遠行去,直入京城,直入皇宮。雲昱風進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漫天雨絲,朦朧天地,醉月樓頭望出去,指尖雨幕不絕,只聞雨聲不斷,遠處的皇宮,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程一倚樓而立,凝眸望着京城的方向。良久,纔會有一聲嘆息,似有若無,悄悄消失在一片細雨聲裡。
“多年不見,想不到現在的你,竟是這樣多愁善感,一場秋雨,就叫你這麼長吁短嘆。”低沉柔軟的聲音,伴着細碎的雨聲,有一種讓人如夢似幻的韻味。
程一輕拍欄杆,仍舊沒有回頭地道:“多年不見的你,還是喜歡悠然來去,喜歡嚇人一跳。”
“可惜啊!始終是嚇不到你。”
“我已一敗塗地,想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遙望遠處的皇宮,程一的聲音帶着讓人傷神的悵然。
“宮中的消息,還打探得到嗎?”
“皇太后已經醒來,恢復神志。雲昱風留在永樂宮,整整七天,一步也沒有離開,只在宮外親信圍宮喧譁之時,傳出過幾個喝令衆人各歸其位,不得作亂的命令。皇帝曾和雲昱風、古凝寒密談了三天,說了些什麼,無人得知。”
“看來,雲昱風完全被小皇帝控制在掌中了,當年,太后派你來風靈國,只是爲了幫主雲昱風,卻沒想到,這個小皇帝,厲害得出乎所有人預料。”
清亮的聲音裡,並沒有什麼沮喪,反倒帶點淡淡的慵懶和極致的媚。
“那道旨意,真是下得妙啊!”
朕年幼而微有撫天下之才,內賴年皇太后訓導,外仗攝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方能仰承大統,倖免失墜。今顧念皇太后先帝西去,母盛年寡居,鬱鬱寡歡。朕實深歉於她。幸以攝政王託孤而寄心腹之司;寵沐慈恩,優承懿眷。而如今天功成身退,扔掬丹心而輔翼於朕旁。聖人何妨達節?大孝尤貴順親。朕之苦衷,當爲天下臣民所共諒......“一個孝字,萬條讓人無法反駁地道理,就連皇太后下嫁臣子這種荒天下之大謬的詔書,居然寫得這般頭頭是道,誰還敢再說這小皇帝不學無術,全無才識。”
“詔書目前並未明發,幾十個朝官長跪宮門以死相抗,不知是衛佑磁一干保皇派的忠臣,那些自詡是道學家的領袖們,哪一個不是跳起來反對。”程一翻了個白眼,事不關己地道。“這詔書能不能成實,我倒不欲追究,讓人奇怪的是,雲鳳弦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她的護衛不出手,雲昱風已經被人刺死,縱然要完全收服雲昱風原有的勢力需要花一番功夫,總好過一直留着雲昱風這心頭大患。若是怕蒙上罵名,他用皇太后折服了雲昱風,把人帶進宮,暗中軟禁,這時候也該可以下手,傑出雲昱風黨羽的全力,甚至對我的醉月樓動手了,但宮中卻一直沒有動靜,他真打算讓自己的母親下嫁給叔叔,淪爲天下笑柄嗎?”
“不管怎麼樣,你的任務已經失敗了,還要一直留下來嗎?”即使是尖銳的質問,由這個聲音說出來,都溫柔嫵媚。
這回,程一才徐徐回身,視線透過漫天風雨,望着樓頭昏暗之處,一個清俊的身影立在暗處讓人看不真切,只是那樓頭獨立的身姿,是一種讓任何人都不能無視地風情。
“你是來監視我的,還是來懲治我辦事不力的。”程一根本不爲所動,他望着那個人,冷冷地笑了笑。
“我是來救你的。”那人輕笑一聲,仍舊柔柔地說道,“當年,太后讓你來風靈國,就是爲了接近雲昱風,借雲昱風之力,牽制炎烈國。正因爲風靈一日有云昱風在,炎烈國就一日不能並風靈國,卻何況是要是吞不下相鄰的風靈國,更不敢放膽攻擊其他國家,那麼我們的水柔國便安全無憂。只是,我看你對雲昱風太盡心盡力了,如今他一敗塗地,小皇帝既已將他控在手中,斷不容他再掌權柄。你最好乘此抽身,既免在風靈國之內受他連累,也不至於將來與太后之間有了疑慮之意。”
“太后對我的確有相助之恩,沒有水柔國的暗中支持,暗影閣也不會有今日。當年的我答應太后來風靈,的確是爲了還報於她,不過......”蘇慕雲回頭凝望皇宮,表情堅定地道:“我來此助雲昱風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只爲了太后,二十因爲,我的確喜歡風靈國的繁華,喜歡雲昱風這個人,我敬他是個英雄......”
“只可惜,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修長的身體輕倚欄杆,暗淡的雨天,把他清眸裡的倦意,襯托地格外地嫵媚,不似女人,更不是男人,而是一種間於兩者之間動人風華,“程一,你到底如何打算?”
“我不會走,我要等着看最後的結局,雲昱風放棄了,我還沒有呢!”
“再這樣繼續下去,你會成爲太后的敵人嗎?”他說話間,眉宇總帶點深深倦意,倦到極處,卻涌上又有一種清冷逼人的嫵惑。
程一定定凝視這絕世惑人的男子,嗟嘆一聲,道:“你今日來此,不就是爲了確定這一點嗎?確定之後,你的決定是什麼,殺了我嗎?”
男子微微一笑,輕輕擡手拈着垂在腰間的長笛,姿態溫柔得似與心愛的情人談情般,異樣的風情又從他的骨子裡散出出來。
程一面帶微笑凝忘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絕美到極致的男從,一揮手一擡足,會有多少兇險,多少種必殺的絕招。
但這男子的手只是輕輕撫了撫懷中的翠綠的笛身,淡然地道:“如果有一天,你所做的事真的已經威脅到水柔的話,我總要盡力試着殺你的。只是現在,就讓我們來盡最後一點努力,看看風靈的這一場政爭,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吧!希望雲昱風還有機會站在權力的高峰,用他的力量制衡炎烈王。
當今天下五國之中,土坯國已經落敗,金赭國無力進去,水柔國調養生息。五國之中,三國大亂,這天下也遲早要鬧出大亂子。也只有炎烈國的國主正當英年,雄才偉略傳遍天下。若沒有云昱風這猛虎在側,他早已盡展抱負,縱橫天下了。”
“太后真的如此看重炎烈國主嗎?以太后之能,真的無力對抗?”
“如果太后一直在,倒也不懼。只可惜,太后天年只怕不久了,皇上實非英主之才,水柔國的萬里山河,無數生靈......”男子說道這裡,他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情緒的起伏波動。
程一沉默良久,才徐徐道:“你放心,我此生不會負太后。”他擡眸,凝望遠方那個困住英雄的重重宮宇。
雲昱風,你可知道,你的存在,不止關係着風靈國的興衰,也牽繫着天下的安寧,而你的心,如今,卻只爲一個女子所牽繫。
思到此,程一再次深深嘆息。
雨越下越大了,天色更加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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