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城。
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傳來,國王阿卜杜拉·阿齊茲最初並不在意,他認爲三千重騎兵足以鎮守費爾幹納盆地。
可不斷逃回士兵和烏茲別克牧民,終於帶來了總督戰敗身亡的訊息。
舉國大震!
阿卜杜拉·阿齊茲不是純粹的昏君,他有點類似唐明皇。年輕時也是勵精圖治過的,布哈拉汗國阿斯特拉罕王朝,在他手裡達到了極盛時期。
然後,就開始剛愎自用,開始全憑喜好治國,並且揮霍無度沉迷享樂。
“敵人到底有多少?我的重騎兵是怎麼被擊敗的?”阿齊茲親自接見逃回來的輕騎兵,至於重騎,早就已經全軍覆沒了,披着重甲一個都沒跑掉。
一個輕騎兵說:“總督讓我們阻攔部落叛軍,我沒有看到重騎兵怎麼戰敗的。”
好幾個輕騎兵都這麼說,最後終於有人說道:“我看見了,敵人的火槍前段,安裝着一把匕首。所有步兵端着代匕首的火槍列陣,重騎兵衝過去,戰馬減速繞行,遭到火槍手的貼近射擊。”
阿齊茲驚訝道:“火槍手面對重騎兵衝鋒沒有潰逃嗎?”
“沒有。”那人回答。
阿齊茲看向自己的大臣:“有誰能夠破解這種戰法?”
一個知兵的大臣說:“重騎兵的馬盔,完全露出了雙眼。可以改造一下馬盔,遮住戰馬的半隻眼睛,讓戰馬只能看到前方一步的地面。這樣一來,戰馬就不會減速,衝近了才能看到敵人的武器。那個時候,戰馬想停都停不住。”
“可以的,命令工匠改造馬盔,”阿齊茲說道,“召集各地大軍,明年春天出兵,把費爾干納奪回來!”
掌管財政的大臣說:“大汗,錢糧不夠了。”
阿齊茲說:“那就加徵賦稅。”
財政大臣提醒:“大汗,各地賦稅已經加到極限,再加稅肯定會出現叛亂。”
阿齊茲卻說:“又不是一直加稅,只加兩年的賦稅,爲了奪回土地,難道臣民不該爲汗國做出貢獻嗎?”
“是。”財政大臣默默退下。
又有大臣說道:“大汗,西邊的希瓦汗國,近年來不斷蠶食我國的草場。我國邊境,還有土庫曼部族,帶着草場投奔希瓦汗國。如果明年要大軍出征,必須留下一些兵力,防備希瓦汗國趁虛而入。”
阿齊茲惱怒道:“那些該死的土庫曼老鼠,竟然不願在強大的布哈拉生活,卻去投奔弱小的希瓦國。他們難道都是傻子嗎?”
衆人皆不敢回答。
當然是國王徵稅太重,才把部落逼得投敵啊。
此時的希瓦汗國,可是一位仁君在統治。不但賦稅收得很低,還致力於調和民族矛盾,各族首領都對希瓦國王非常信服。
兩相比較,傻子都知道該投靠誰。
阿齊茲下令徵收戰爭稅,消息傳出之後,各地官民的反應,比聽說費爾幹納盆地失陷還激動。
各地總督非常配合,而且配合得有些過頭。
國王加徵一分錢的稅,他們能徵到一毛錢,具體徵稅的官員能徵一塊錢。
布哈拉汗國的西北部,全是乾旱草原和沙漠。這裡的部落本就生存困難,突然要上交大量戰爭稅,直接就把他們給逼反了。
特別是靠近希瓦汗國的部落,直接帶着地盤投奔過去。
希瓦汗國那位文青國王阿努沙,得到消息欣喜不已,連忙派人賞賜投奔者,並且下令聚兵準備作戰。
緊接着,阿努沙收到消息,得知中國把費爾幹納盆地給佔了。
“傳令各軍,不要越界,也不要主動作戰,”阿努沙高興道,“讓布拉哈跟中國去打,不管打輸打贏,都對我們有好處。還有,派人去聯絡靠近我們的布哈拉汗國部落,告訴他們,我不會徵收重稅。只要投奔過來,任何種族都會獲得善待。”
做出決策之後,阿努沙拿出波斯文版《道德經》,在王宮裡認認真真研究起來。
這本《道德經》的中文版,是從使臣謝淵那裡討來的。阿努沙花費重金,請一位去過南京的波斯學者翻譯,如今每天都要反覆閱讀領悟。
他的一個兒子,此時還在南京留學。
歷史上,正是阿努沙的不斷入侵,讓布哈拉汗國接連丟失領土。布哈拉國王的威望遭到重創,再加上社會矛盾激化,布哈拉汗國開始四分五裂,總督和宗教領袖紛紛割據自立。
現在成了中國擔任此角色,費爾幹納盆地的丟失,令布哈拉國王顏面掃地,總督和宗教貴族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
西北地區的部落叛亂,打亂了國王阿齊茲的出兵計劃。
他只得先調集兵力平叛,直到第二年夏天,才終於把叛亂徹底平息。同時又獲得情報,隔壁的希瓦汗國,正在暗中聚集兵力,明顯是有趁虛而入的打算。
阿齊茲不敢輕舉妄動,派人去費爾幹納盆地打探情報。
探子回來報告說,中國軍隊屠殺了很多烏茲別克部落。但又有許多烏茲別克人,被充作築城苦役,只要築城完畢就能獲得自由。還有,被烏茲別克人統治的奴隸,全部獲得釋放,成爲苦盞城周邊的自由民。
中國軍隊不但驅使苦役,修復了苦盞城牆,還在苦盞城更西邊修築長城,似乎想把盆地的入口徹底堵死。
聽完情報,阿齊茲徹底無語。
這個時候再去奪回費爾干納,必須在盆地入口打攻城戰。而布哈拉軍隊,是不擅於攻城的,他們雖然掌握了農耕技術,但骨子裡還是遊牧部落那套。
而且,隨着越來越多的情報傳回,阿齊茲對中國已經感到恐懼。
他聽商賈說,中國軍隊已經滅亡葉爾羌國,攻佔費爾幹納盆地只是順帶的。去年只來了幾千士兵,還有數十萬大軍,此時正在葉爾羌那邊。
他怎麼敢打?
別的國家,或許對中國會陌生,但布哈拉汗國對中國太熟悉了。這片土地的歷代霸主,都是靠把持絲綢之路起家,布哈拉汗國同樣也不例外,每年都有無數中國貨物輸送到這裡。
阿齊茲從小就聽說,中國是個龐然大物,中國皇帝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君主。
通盤考慮國內外局勢,阿齊茲算是默認丟失費爾干納。但丟城失地臉上無光,他必須找人發泄一下,順便轉移國內矛盾,再次確立自己的統治威望。
“已經聚集的軍隊,全部開往西方邊境,我要奪回失去的土地!”
阿齊茲的發泄對象,居然是隔壁的希瓦汗國,因爲他覺得那裡最好打。
畢竟在二三十年前,希瓦汗國還處於分裂狀態,近百年的內戰早就把國家打崩。他無視了上一代希瓦國王的勵精圖治,也無視了這一代希瓦國王的年輕英武。他這個暮氣沉沉的大汗,要帶着暮氣沉沉的軍隊,去打一個欣欣向榮的國家。
這對鄰居冤家,因爲中國軍隊的出現,莫名其妙提前好幾年打仗。
不得不說,布哈拉汗國確實強大,精銳重騎兵所向披靡。
兩國開戰之後,希瓦汗國被打得節節敗退,一路丟失國土退到德里安城下。
攻城時遭遇挫折,竟然留下部分軍隊圍城,主力大軍繞城而走,順着河流直取希瓦汗國的首都。這種打法,太過自大,完全不把敵人當人看。
阿齊茲御駕親征,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攻破敵國首都,這場戰爭就可以宣告勝利。
誰讓希瓦汗國的首都,距離東部邊境不遠,跟布哈拉的地盤緊挨着呢?
數萬布哈拉軍隊,將希瓦首都團團圍住。
希瓦國王阿努沙,親自登城鼓舞士氣,連續多次打退敵人的進攻。
經歷了近百年戰爭的希瓦國民,好不容易安穩二三十年,而且還有一個仁慈的國王。布哈拉軍隊入侵,沿途燒殺搶掠,激起百姓同仇敵愾之心,就連許多少數民族部落,都主動前來爲國抗戰。
這些少數民族部落,特別是附近的土庫曼人,不敢直接跟布哈拉軍隊作戰,於是跑去劫掠布哈拉軍隊的糧道。
他們見到運糧隊,敵人太多就跑,敵人較少就搶,搞得布哈拉大軍幾乎糧道斷絕。
阿齊茲只能派兵回去防備,同時催促後方部隊,趕緊把德里安城打下來。
這場戰爭,從夏天打到初冬。
希瓦城的守軍,糧食都快吃光了,再守下去就只能吃人。而布哈拉作爲進攻方,同樣苦不堪言,最致命的是國內再起叛亂。
國內叛亂讓阿齊茲無法再打下去,但又不願直接撤軍,他派使者進城說:“我們可以撤離希瓦,但希瓦汗國必須賠償損失,把我們消耗的糧食全部送來。並且要保證,希瓦汗國不再收留叛逃的部落。”
阿努沙的回答很直接:“把這人殺了!”
殺害使者,等於撕破臉,沒有任何講和的可能。
又熬了半個多月,國內的叛軍勢力越來越大,阿齊茲終於顧不得面子,下令全軍撤回國內平亂。
阿努沙卻不依不饒,布哈拉軍隊離開之後,他以最快速度籌集糧食,帶着前來勤王的各族軍隊,去追趕布哈拉大軍的尾巴。
雙方在兩國邊境決戰,希瓦汗國本來處於下風,布哈拉突然有貴族倒戈。
卻是那位貴族的親兄弟,實在受不了國王,決定割據自立,悄悄送來書信,聯絡他在軍中搞事情。
阿齊茲因此大敗,只帶着幾千精銳逃走。
希瓦汗國順勢佔領布哈拉的西部邊境草原,吞掉布哈拉西北方的全部領土(那裡其實沒啥價值,要麼是乾旱草原,要麼就是大片沙漠)。
而布哈拉國王阿齊茲,逃回首都之後,已經無力鎮壓叛亂了,只能派遣官員去詔安。
詔安非常成功,叛軍立馬臣服,他們要的就是割據自立。
各地總督與和卓,紛紛割據,不再聽從國王命令,阿齊茲只能控制首都及周邊地區。
剛愎自用,衆叛親離!
特別是撒馬爾幹總督,居然跟大同軍眉來眼去,非常快樂的一起經營絲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