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瀚明顯格外重視阿玉奇,不但留他在紫禁城吃飯,還把皇太子和皇太孫也叫來。
“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孫殿下!”阿玉奇特別激動,對趙瀚的好感無限拔高,覺得自己這次到南京是來對了。
趙匡桓也格外平易近人,居然對這蒙古王子拱手還禮。
“爺爺……抱!”皇太孫趙世烜舉起雙手。
趙世烜今年四歲,是太子的第二個兒子,但身份卻是嫡長子。
趙瀚將孫子抱起,放在腿上笑着餵飯。
阿玉奇先是舉杯敬趙瀚,接着又敬太子,詳細敘述中亞局勢:“兩百多年前,白賬汗國的可汗被殺,白帳汗國就此瓦解覆滅。朮赤幼子的後裔阿布裡海爾汗登基,此人在位四十年,打下了遼闊的疆土,國號爲烏茲別克汗國。直屬阿不力裡海爾汗的百姓,都是些工匠、農民和商人,他們被統稱爲‘烏茲別克人’。居住在欽察草原的部落,則被稱爲‘哈薩克人’。“
趙瀚恍然大悟,終於搞明白烏茲別克和哈薩克的來歷。
大同中國的商賈和細作,最遠只到伊犁河流域,對中亞的情況還真沒多少認識。
阿玉奇說道:“到現在,烏茲別克汗國已經覆滅。哈薩克人遷徙到七河流域,建立了哈薩克汗國,控制的草原不斷壯大。哈薩克汗國,又分爲三個轄區,分別是大玉茲、中玉茲和小玉茲。此國在極盛時,共有人口百萬,控弦之士三十萬。但現在已經分裂,三個玉茲各自爲政。”
趙瀚只是給孫子餵飯,讓太子跟阿玉奇交流。
趙匡桓讓宮人拿來地球儀,問道:“這三個玉茲分別在哪裡?”
阿玉奇首次接觸地球儀,拿到手裡震驚不已,仔細確認之後說:“小玉茲在哈薩克汗國的西部,中玉茲在汗國東北部,大玉茲在汗國的南部。這裡是希瓦汗國,這裡是布哈拉汗國。”
此時的哈薩克汗國,疆域幾乎囊括大半個中亞,但也夾雜着另外兩個汗國——鹹海及周邊屬於希瓦汗國,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東南部屬於布哈拉汗國。
布哈拉汗國是烏茲別克人建立的,已經跟波斯交戰上百年,時不時就要越過邊境去波斯劫掠。
小玉茲位於裡海的東海岸,中玉茲挨着新疆的北疆地區,大玉茲挨着新疆的南疆地區。
趙瀚一邊聽阿玉奇敘述,一邊掃向地球儀。
中亞地圖,終於點亮了。
趙瀚突然問道:“你們跟哈薩克三玉茲關係如何?”
“瓦剌蒙古,已經跟哈薩克人交戰一百多年,”阿玉奇說道,“不過我們土爾扈特部,是被瓦剌排擠西遷的,所以跟哈薩克人還算友好。這次我帶着500族人來中國,半路上並未遭受哈薩克人襲擊。”
趙瀚又問:“你有把大明賜予的金印帶來嗎?”
阿玉奇說道:“沒有,下次一定帶上。”
“不用帶了,我派人去拿,給土爾扈特部換一塊新印,”趙瀚說道,“就此封汝父爲國王……”
“陛下,”阿玉奇有些尷尬的打斷,“臣的祖父尚在人世。”
趙瀚立即改口:“冊封爾祖父爲土爾扈特國王,名爲郡王,秩比親王。你回去的時候,跟天朝的冊封使者一起走。”
阿玉奇說:“陛下,臣在天朝見到許多新作物,有土豆、玉米、番薯之類,聽說皆可高產。請陛下賜予一些糧食種子。”
“可以。”趙瀚應許。
此時的土爾扈特部,還不怎麼種糧食。
直到阿玉奇繼位之後,才鼓勵農耕和商業,實力迅速達到巔峰。
可惜他遇到彼得大帝,俄國當時也在快速發展,土爾扈特汗國成了俄羅斯的商品傾銷地。俄羅斯高價賣給阿玉奇工商品,低價向阿玉奇進口糧食,被工業剪刀差剪得很慘。
到了阿玉奇晚年,兩國地位已經不再平等,土爾扈特汗國須得名義上遵奉沙皇。
又問了許多具體信息,阿玉奇被侍衛帶離紫禁城。
趙瀚抱着孫子問:“知道爲什麼扶持土爾扈特部嗎?”
趙匡桓回答:“遠交近攻。土爾扈特部距離天朝數千裡遠,扶持其壯大,可以牽制俄羅斯。等天朝收復西域,便要跟哈薩克接壤,土爾扈特部還能在西邊牽制哈薩克。”
“不錯,有這一層考慮,”趙瀚說道,“還有就是宗教考量,土爾扈特部信的是佛教。它北邊和西邊是東正教,東邊和南邊是***教。從宗教來講,土爾扈特部被團團包圍了。土爾扈特部越是強大,佛教就能朝着四周傳播。記住,西域的問題,很大程度就是宗教問題。”
“兒臣謹記。”趙匡桓道。
半個月後,禮部把金印刻好,中國的冊封使者,跟隨阿奇玉一起前往裡海。
副使爲龐春來的養次子龐安國,而且還屬於烈士遺孤。這小子磕磕絆絆中學畢業,自費就讀金陵大學,卻始終拿不到大學畢業證。
好在早年制度沒有成型,鑽空子做了個小官。
他沒啥別的本事,語言天賦不錯,拉丁語和蒙古語都已掌握,便被趙瀚提拔到鴻臚寺做官。
正使叫謝淵,大同新朝第一屆進士出身,同樣會說流利的蒙古話。
當阿玉奇和使節團抵達蘭州時,都已經是深秋了,第一場雪早就降下。他們便在蘭州過冬,翌年開春繼續上路,身邊還有一千大同騎兵跟隨。
必須派兵跟着,否則使節團可能回不來。
歷史上,阿玉奇的使者第一次來中國,本意是讓侄子、母親和妹妹到西藏禮佛,順道跑去北京見了康熙。此次有500騎兵護送,往返都沒出啥問題。
於是阿玉奇又派出正規使團,獲得康熙的隆重接待,使節團返回途中便失蹤了,極有可能是被哈薩克人截殺。畢竟這次護送兵力太少,又帶着康熙賞賜的財貨,隨時可能被眼紅的哈薩克人幹掉。
過了嘉峪關,便是葉爾羌國的地盤。
正使謝淵興致大發,途經敦煌的時候,讓嚮導帶自己去玉門關憑弔。
看着那荒涼殘破的四方小城,謝淵對龐安國說:“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裡是中國的故土啊,我們還得繼續收復失地。”
龐安國感慨道:“我也學過騎射的,可惜父親(龐春來)不讓我從軍。”
“噠噠噠噠!”
百餘騎兵狂奔而來,哈密地區的實際控制者,木罕買提夏和卓帶着兒子額貝都拉前來。
“葉爾羌汗國哈密伯克、和卓木罕買提夏,拜見上國使者!”木罕買提夏和卓,下馬便給謝淵行大禮。
謝淵笑着攙扶:“快快請起。”
木罕買提夏和卓掃視大同騎兵,發現只有一千騎,而且沒有攜帶民夫,頓時就感到鬆了口氣。
這些大同騎兵,都是一人雙馬。
盔甲由馬兒馱運,糧食則由駱駝運輸。另外還有些隨員,比如軍醫、獸醫、輔兵等等,全部加起來數量也不多。
額貝都拉則偷偷觀察大同騎兵的裝備,可惜都捆在馬背上,實在看不清楚啥樣子。這位歷史上的哈密王,控制慾極強,但野心不大,只想盤踞哈密做土皇帝。
衆人被請去哈密吃瓜,阿玉奇也獲得招待。
席間,木罕買提夏和卓叫苦道:“上國天使容秉,那和碩特部連年南下劫掠,哈密百姓苦不堪言。天使回到南京,一定要秉明陛下,重重斥責約束那些該死的和碩特蒙古人。”
“一定。”謝淵點頭說。
在哈密逗留數日,使用大同銀元,買了些物資補給,便繼續啓程往西。
哈密西北部地區,明顯要荒涼得多。
即便一些可以耕種的土地,放眼望去也見不着幾個人。這是被和碩特部給搶的,固始汗的兒孫們,被大同軍趕出青藏,成功佔領巴里坤牧場,跟原來的和碩特部攪在一起,打得哈密伯克只有被動防守之力。
再繼續這麼搶下去,哈密的民生和財政就被搶崩了。
更前面的吐魯番也差不多,同樣被和碩特部搶得生活不能自理。
受到吐魯番總督(葉爾羌親王)款待的當晚,謝淵對龐安國說:“吐魯番和哈密兩地,城市頗爲繁華,說明他們靠商業賺了許多銀子。但鄉村卻人煙稀少,城內糧價昂貴,恐怕時不時還有糧荒。最多三五年,和碩特部估計就能攻佔這些地方。”
龐安國說道:“吐魯番和哈密的葉爾羌貴族,皆住大屋、穿華服,一個個驕奢淫逸。如今又跟我國通商,卡在絲綢之路上,賺的銀子越多,他們打仗就越不行。而北邊的蒙古人,卻天寒地凍經常遭雪災,只能不斷的南下劫掠。此消彼長,葉爾羌國覆滅是遲早的事。”
“哈密和吐魯番被攻陷,就是我國出兵的最佳時機。”謝淵說道。
龐安國點頭道:“不錯,此地百姓,宗教和語言都跟蒙古不同。蒙古人打下地盤,恐怕還得費力氣平叛,到時候我軍西出嘉峪關,蒙古人就如無根之萍,很容易就可以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