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蒙古,人口肯定不止十萬出頭,有三種人沒有被統計在內。
第一種是H佛的部衆,比如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
這位尊者常駐於敖爾告,也就是後世的烏蘭巴托,數千牧民直接受其統治。
無論哪位大汗打仗,他都會出兵數百相助,順便幫忙做做宣傳調解工作。剩下的事情他就不管了,反正哪個新大汗上位,都會跑來拜訪且尊崇他。
此次也一樣,扔了兩三百騎兵出去,幫着卓特巴巴圖爾打仗。等費如鶴一來,他就帶着數千部衆,毫無心理負擔的選擇投降。
第二種是戈壁牧民。
茫茫戈壁大漠,也是有河流和草地的。費如鶴北出陰山,行軍路線就是順着最大的那條河流走。
戈壁牧民非常零散,一個部落往往幾十人,規模大的也就兩三百人。他們名義上被蒙古大汗統治,其實很難進行管理,打仗時也基本不參與——誰特麼去戈壁灘到處募兵啊?
第三種是牧奴。
奴隸當然不算人,極個別能夠參軍作戰,但立功再多依舊是奴隸。
比如嘉靖朝的名將馬芳,原本是宣化農家子。八歲時被蒙古掠去,做了十多年牧奴,因爲聰明且善騎射,成爲貴族身邊的騎奴。
阿勒坦汗帶着蒙古貴族狩獵,馬芳跟着主人一起參加。忽有斑斕猛虎撲來,蒙古部衆皆驚慌逃避,唯獨馬芳面不改色,挽弓射箭將猛虎殺死。阿勒坦汗對其讚賞有加,贈以良弓寶馬,從此追隨大汗左右。
即便成了阿勒坦汗的近侍,而且屢立戰功,但馬芳的身份還是奴隸。
最終,趁着隨軍劫掠大明的時機,馬芳連夜盜馬逃出,投奔大明邊軍,並且尋到失散的父母。馬芳對草原情況瞭若指掌,屢立戰功升爲千戶,還斬殺了阿勒坦汗的部將。
阿勒坦汗曾一度殺到懷柔,北京局勢緊張。數萬援軍畏不敢前,擔任參將的馬芳慨然出擊,率兩千騎兵在保安(河北逐鹿)血戰,殺得蒙古大軍後退數十里。蒙古人不知虛實,就此全軍北撤。
而馬芳身負五處刀傷,戰馬也被射殺,嘉靖贊曰“勇不過馬芳”,蒙古人則尊稱其爲“馬太師”。
馬芳擔任薊鎮副總兵時,他的威名已經傳到東邊。十多萬蒙古大軍南侵薊鎮,從明軍俘虜口中得知,這裡是“馬太師”在坐鎮,居然把蒙古大軍嚇得直接逃走。
可惜,馬芳跟嚴嵩不睦,軍功被各種冒領。文官總督指揮失誤,即便馬芳力挽狂瀾,但還是讓馬芳來背鍋。
雖然背鍋無數,被冒領軍功無數,馬芳還是升到了正一品左都督!
“投降的蒙古騎兵有多少?”費如鶴問道。
曹變蛟回答:“投降兩萬一千多人,還逃了好幾千。”
四萬多蒙古騎兵,投降兩萬人,逃了好幾千,也就是被斬殺兩萬左右。真正死於大同軍之手的,其實只有一萬出頭,剩下五六千人全部死於自相殘殺。
費如鶴說:“分開審問蒙古將領,看誰親自帶兵殺害過我軍民夫。必須殺幾個大貴族,哪能投降就給好處?我軍將士和民夫豈不是白死了!”
這是要立威,誰讓他們不早投降,非得等到分出勝負才倒戈。
張鐵牛帶着大軍抵達,聽到戰事已結束,頓時就無語了,麾下李定國等將領也一陣沉默。
算上民夫,兩路大軍幾十萬人,似乎有大炮打蚊子的嫌疑。
但沒有辦法,漠北地盤太大。
如果出兵數量太少,會被敵人當傻子到處遛。甚至,蒙古人都不必退出黑龍江上游草原,分成兩撥在兩大草原隨便繞就是。只有足夠多的兵力,才能分兵追蹤搜索,逼迫蒙古人縮小活動範圍。
而出征的士卒越多,軍糧消耗就越大,非得帶上幾十萬民夫和騾馬不可。
實在是補給線太長,費如鶴的大部分糧草,都是從陝西、山西運到漠北的。而張鐵牛的大部分糧草,又是從河北、遼寧運去的。兩千多裡的糧道,還要穿越戈壁和山區,中途就要消耗一半!
“逃走的幾千蒙古騎兵,要不要繼續搜尋?”張鐵牛問。
費如鶴搖頭:“不必,派人招降吧,時間拖久了,咱們糧草耗不起。”
張鐵牛說:“那我把李定國留下,其餘部隊全部帶回去。”
朝廷早有計劃,打下漠北之後,時間有餘就去打貝加爾湖地區。
在敖爾告(烏蘭巴托)設立漠北都護府,曹變蛟率部常駐此地,擔任漠北大都護。並靠河依山修築城池,改名敖爾告爲“北寧城”。
在貝加爾湖畔設立北海都護府,李定國率部常駐,擔任北海大都護。並在哥薩克城堡的基礎上增築,以蘇武爲名,建立一個“屬國城”。
費如鶴和張鐵牛帶着大軍返回,給曹變蛟留下三千騎兵、一千步兵和數千民夫,給李定國留下一千騎兵、三千步兵和數千民夫。
此時才農曆八月,漠北已經下了第一場小雪,幸好沒過幾天便放晴。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即將修築的北寧城,就在狼居胥山麓。西邊就是燕然山,費如鶴還派兵去搜尋過。
兩座山擺在面前,費如鶴卻覺得興致缺缺。
實在是漠北蒙古太弱了,長達數十年的內外戰爭,再加上小冰河期的見鬼天氣,這裡的人口已經減少到極點,沒有上百年時間別想恢復生機。幾十萬大軍出動,大部分時候都在尋找敵蹤,決戰竟被曹變蛟率八千騎搞定。
還勒個什麼石?
還封個什麼山?
如此虎頭蛇尾的戰爭,讓費如鶴臉上無光。
不過曹變蛟非常會做人,打算明年築城的同時,分別在兩座山樹碑。記錄皇帝陛下、費如鶴和張鐵牛的功績,也算幫費如鶴完成了勒石燕然的心願。
李定國帶着兵馬和物資,來到貝加爾湖東南邊的山區。
這裡不是八剌忽部的地盤,屬於另一個布里亞特小部落。數萬漠北蒙古婦孺,還有大量牧奴和牲畜、糧食,全部藏在一處山間草場。
小部落的首領被治罪,擅自窩藏賊寇還不來通風報信。
首領被殺,其長子被封官,今後聽從李定國的調遣。牧奴和牲畜、糧食留下一些,供李定國建立北海都護府,其餘全部南下送還給曹變蛟。
曹變蛟掌控着這些俘獲的人口和物資,投降或招降過來的蒙古人,全都得乖乖聽話。
雁過拔毛,曹變蛟也扣下部分婦孺、牧奴、牲畜和糧食,作爲自己建立漠北都護府的資本。其餘的,打散分配給蒙古貴族,並給他們安排了各自的草場,同時下令全部牧奴都要轉爲自由民。
對於釋放奴隸,蒙古貴族並不太牴觸,因爲他們的人口太少。
牧奴當中,甚至還有少數漢人,有的已經兩三代爲奴,基本不會說漢話了。不管如何,只要說自己祖上是漢人的,全部被曹變蛟扣下。即便有冒充者,改了漢姓,學會說漢話,那今後就是漢人!
至於那位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H佛,其駐地被曹變蛟佔了建城。那數千部衆也被打散,一部分被曹變蛟截留,一部分賞賜給蒙古貴族,H佛手裡只剩2000部衆,並且草場就安排在曹變蛟眼皮子底下。
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本人,還得跟隨費如鶴南下,需要前往南京覲見皇帝。
這才叫真正控制漠北,不但能夠長久駐軍,而且想咋安排就咋安排。
以前漠北也說要遵奉趙皇帝,卻不允許大同軍駐紮,更不準南京朝廷安排官員,還偶爾跑來南邊劫掠。這算哪門子臣服?
那數千逃跑的蒙古騎兵,大部分都被招降,但也有數百人穿越阿爾泰山,頂着風雪去投靠那邊的準格爾部。
準格爾首領車臣,聽說兄弟大敗、漢人佔據漠北的消息,嚇得連忙召集貴族商議。他們決定來年雪化之後,就派遣使者去南京,只要天朝不出兵攻打,在漢軍不去駐紮的前提下,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這年冬天,曹變蛟窩在北寧城(烏蘭巴托),李定國窩在貝加爾湖東南邊的山溝裡。
他們物資充足,即便遭遇暴風雪,也能安然過冬等待春天。
開春雪化之後,曹變蛟立即組織建城,建築材料來源於狼居胥山。
是的,恢復本名了。
今後就叫狼居胥,不再稱呼爲肯特山。
肯特屬於音譯名,又譯爲奎騰,意思是很冷。它是蒙古人的聖山,元朝叫不兒罕山。
李定國則繼續向北進發,沿途懾服布里亞特各部。
他遇到的第一個哥薩克據點是烏蘭烏德,幾百年後,此地時東西伯利亞第三大城市。如今卻只有木柵欄,而且主力被抽空去支援尼布楚,留下的零星哥薩克,遭到布里亞特人的襲擊,寨子早就被燒燬了。
李定國將蒙古婦孺、獲釋牧奴,以及大量牲畜、糧食安置在此,接着順色楞格河直撲貝加爾湖。
湖畔有棱堡,名叫烏斯季博羅爾瓦。
由於派兵支援尼布楚,此城只剩60個哥薩克,隨後又從西邊補充來一些。現在大概有80個哥薩克,200多土著僕從軍,以及數百個婦孺(孩童都是哥薩克的混血後代)。
圍攻數日,哥薩克棄城而逃,划船逃亡北邊的巴爾古惕穆和屯。
中途還有個哥薩克據點,叫烏吉斯巴爾古津。那裡的哥薩克一起逃跑,大約150個哥薩克,雲集在巴爾古惕穆和屯據城而守。
“這裡適合建造屬國城!”
李定國一眼便相中烏斯季博羅爾瓦。
有哥薩克棱堡,建城可以節省許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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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邊皆爲肥沃的沖積平地,適合漢人移民耕種。
西臨貝加爾湖,駕船可輻射周邊。
可順着色楞格河南下,跟漠北相連接。可順着河流東進,直通赤塔西邊的山區,翻過兩座山就能坐船去赤塔,而赤塔的河流又是跟黑龍江相通的。不管是軍隊輸送還是物資轉運,都非常方便。
當然,建城還得慢慢來,先要掃滅周邊的哥薩克。
李定國讓人打造船隻,打算坐船北上,把湖邊的巴爾古惕穆和屯給拔掉。
李正從東邊派人過來聯繫,雙方溝通之後,李正率小股兵力北上,去拔除那裡的巴翁特城。兩軍如果攻城順利,就能繼續進發,合兵攻打貝加爾湖最北端的上安加拉斯克。
三個月後,李定國駕船北上,巴爾古惕穆和屯的哥薩克繼續北逃。
巴翁特城的哥薩克也跑了,李正面對的只有空蕩蕩的棱堡。
這些哥薩克,全部逃去上安加拉斯克,城內集結了200多哥薩克、800多僕從軍。
這已經是貝加爾湖以東地區,哥薩克能集結的全部兵力。當然,更北邊的據點不算,距離實在太遠了,由張庭訓負責帶兵拔除——很好打的,一座棱堡都沒有,全是些木柵欄據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