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裀說她一開始並不知道穿書,後面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才發現這件事,但漏洞實在太過明顯——不管是原主,還是自己,“商少言”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太多人知道,尋常人就算認識她,也只會稱“和陽縣主”。
謝華裀的那塊程氏獨有、和喬修玉一模一樣的玉佩,以及和喬修玉兩分相似的面孔,本來已經足以說明她是那位謝二孃了,她偏要畫蛇添足,說這具身體今年恰好二十五,而就在這之前,她剛表明自己醒來的時候沒有“原主”的記憶。
當時,商少言就有八成把握能夠證明謝華裀並非走失的謝二孃。
現在看見了和謝華裀的字跡大相徑庭的“謝氏二孃”,以及被蠻力扯下的痕跡,她纔有了十成把握。
商少言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心情也好了幾分,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就着那位謝二孃的紅綢掛上,而後笑了。
謝老師啊。
……
林淨回到客棧時,商少言已經睡了一小會兒了,她懶得換衣服,就穿着那身騎馬用的半新不舊的衣裳,跟着林淨下樓來到了客棧大堂,而後挑了個靠窗的、帶屏風的位置坐下。
兩人正準備點菜,忽然聽見一旁傳來一聲嬌斥:“你們給我起開!這是我看上的位置,還不快滾?”
商少言有些茫然地擡頭,而後便看見一個長相嬌俏清秀的女郎正氣勢洶洶地盯着她和林淨,她腰間別着馬鞭,許是騎馬過來的。
商少言:“……?”
她真的好久沒見過這麼降智的人了,不由得有些驚訝地看着這位女郎。
她身後還跟着幾位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郎,見商少言看過來,當即你一言我一語地斥罵。
“誰不知道這是二孃最常用的位置啊?這人忒沒眼力見兒。”
“長這模樣指不定是哪家外室妾室呢,平白髒了這地兒!”
“咱們二孃可是晏大人最寵愛的女兒,要什麼有什麼……”
晏大人?晏雪凝的父親、自己的姨父?
看來,這是晏雪凝的庶妹,她的生母也是那位曾經把程氏逼得差點崩潰的妾室了。
商少言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淨就先發火了,他一雙茶色的眼瞳泛着冷光,叫人不敢與之對視:“你們家中爹孃就是這麼教你們的?欺凌百姓、捧高踩低?”
那幾位女郎一愣,正想說話,晏二孃就揚起了手中的馬鞭,要朝着林淨打過去,商少言這下子是真的憤怒了,她站起身,一腳踹開了晏二孃,將林淨護在身後。
晏二孃狼狽地跌在地上,似乎是還沒回過神來,但很快,她就尖叫出聲:“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知州最寵愛的女兒!”
商少言冷笑道:“我怎麼不敢?一個野山雞,在這杭州城也能充鳳凰了?真當自己是什麼大小姐不成?就你這樣的,我弄死了都沒人敢指責我,你信是不信?”
整個客棧大堂當即靜了靜,那幾位跟着晏二孃的女郎紛紛回過神來,想要去扶晏二孃,卻被她一鞭子一個抽開。
周遭看戲的人不少,在場的人都知道是晏二孃理虧,但礙於權勢不敢說話。
有一名沒被打的女郎,似乎是晏二孃最忠心的跟班,她指桑罵槐地勸道:“晏二孃,你可別衝動,指不定人家是什麼縣主郡主呢——”
晏二孃狠狠地盯着商少言,冷冷一笑:“就她?這破落的樣子,說是乞丐我都信!”
這時候,早已有人偷偷去知州府上通了氣,不一會兒就有一位模樣妖嬈的美婦帶着四五個護衛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見晏二孃狼狽的模樣,就撲過去抱在懷裡,晏二孃當即哭出了聲,那模樣活似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誰敢欺負我兒?”美婦咬牙切齒地看向四周,這時候居高臨下地站着、臉上還帶着諷刺的笑的商少言就格外顯眼,美婦當即衝着那幾名護衛揮了揮手,“打!打死爲止!”
晏二孃眼裡露出快意的光。
林淨有些擔憂地看着商少言,卻見後者三兩下踹開那幾名護衛,而後走向目瞪口呆的美婦,微笑着甩了她一巴掌。
那美婦捂着臉,有些不可置信——自從她做了知州的妾室,一直都養尊處優,別說被打,就連罵都無人敢罵。
商少言見狀,微微一笑,又是一巴掌扇在了美婦的臉上,而這時候,她也總算開了口:“丁香,你當年不過一個洗腳婢,腆着臉爬了知州的牀,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而後,她在美婦驚恐、憤怒的目光中,漫不經心地用絹帕擦了擦手:“你們母女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我本來懶得同你們計較,既然自己撞上來了,那就別怪我心狠。”
說着,她便點了點一名護衛:“你回去請你們家大娘過來,就說她那不成器的庶妹惹了不好惹的人,要找她的麻煩。”
那護衛見商少言似乎和府內大小姐相熟,想到晏雪凝比晏二孃有手段得多,且剛定了一門極好的親事,現下全府的人都捧着她,當即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回去請晏雪凝了。
而那對母女,也終於有些怕了——不過她們一直瞧不上晏雪凝,或者說,嫉妒晏雪凝,也並不覺得這突然冒出來和晏雪凝相識的女郎有多麼可怕。
不能全怪她們蠢,畢竟人靠衣裝,商少言今天確實有點邋遢。
商少言飯也不吃了,就這麼坐在位置上喝茶,頂着丁姨娘和晏二孃能殺人的目光,悠閒地哼着曲兒,時不時同林淨說笑幾句。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也正在這時候,晏雪凝的聲音傳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她惹了誰?”
晏二孃和丁姨娘對視一眼,沒在晏雪凝的聲音裡捕捉到什麼怒氣,頓時也不怎麼擔心了——畢竟是一家人,晏雪凝還能幫着外人對付她們不成?
商少言不輕不重地放下了茶盞,在一片安靜中格外明顯,晏雪凝看過來,而後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