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矇矇亮。
餘元回到臨渙關,在淮水岸邊的水神廟前降下雲頭。
聞仲盤坐在廟中等候了一夜,見他回來終是鬆了口氣。
“怎麼去了這麼久,那個對手很厲害嗎?”
餘元略一沉吟,緩緩頷首道:“的確很厲害。”
那白蓮童子捱了他一錘沒有形神俱滅,還能遁出元神逃跑,應該算是厲害的吧?
聞仲不知他所想,只當兩人必然是經歷了一番激烈無比的戰鬥,最終才由師兄取得了勝利。
“真是辛苦師兄了!”
聞仲感激地道了聲謝。
在他看來,這本是人族之事。
餘元能夠這般出手相助,全都是因爲照顧他這個小師弟。
“嗯。”
餘元沒有說什麼“不必客氣”“應該的”之類的話,雖然他出手也有自己的考量在,但這的確是在幫助聞仲。
道謝是理所應當的。
便是師兄弟之間,也應該如此。
“此次我追蹤那道人……”
餘元將此行經過簡單說了一下,只說了些浮於表面的東西,並沒有將他自己的猜測也說出來。
即便如此,也已經讓聞仲三隻眼一起瞪的溜圓,又是震驚,又是憤怒。
“想不到這些傢伙竟然一直在竊取人道氣運!”
“三皇治世,五帝定倫,諸聖庇佑我人族歷經千辛萬苦方纔證得永恆天地主角之位,他們怎麼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竊取我人道氣運!”
望着這個氣憤不已的師弟,餘元心道:你要是知道這一切都是聖人在幕後謀劃,或許就不那麼驚訝了。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那面三角小旗交給聞仲。
雖然掌控這些香火神,能夠讓聞仲所要做的事情加快進度,但有些事情並不是越快越好。
真正重要的是過程,要精耕慢作,才能夠體會到其中的快樂。
如果只是一味的橫衝直撞,結果往往會不盡人意。
他和聞仲交待了幾句,然後留下了一枚傳音寶珠和百錠天金,便召出金睛五雲駝,向着西南方而去。
那白蓮童子已經被他斬殺。
一衆香火神靈羣龍無首,想來不會再對臨渙關有什麼威脅。
至於西方教那邊,一時半會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
與其繼續留在臨渙關枯坐,倒不如先去武夷山尋一下那落寶金錢。
白泠已經在那廣袤的山脈中搜尋多日了,得好好慰勞她一番纔是。
對了,還有那一株悟道茶樹。
也不知道這株靈根如今還在不在,會不會已經被紅雲老祖或者別的什麼人挖走?
金睛五雲駝四足旋起金光,馱着餘元如雲霓縹緲而去。
南贍部洲幅員遼闊,生機勃勃。
從臨渙關向西南方向而行,很快便告別了平原,前方展現出連綿不斷的古老森林。
高大的樹木如同一座座巨人般屹立在那裡,靜靜地守護着這片神秘的土地。
這裡在上古之時被喚作都廣之野。
相傳這片土地上曾有一株雄偉的巨樹,作爲天地之間的橋樑和紐帶,連接着人間和天界。
餘元乘着金睛五雲駝,跨過一座座山川河流,不緊不慢地向着武夷山行去。
偶爾他也會停下來小歇一陣,到當地的人族村落中閒逛,或者山林之中漫步。
來到洪荒千餘年,他還沒有過這般愜意地放鬆過。
因爲那大劫將至的危機感,他迫切地想要變強,想要成聖,想要護着身邊的人安然渡過大劫!
如今,尋常的修行已經對他起不到作用了。
按理說他本應該着急上火纔對,但事實上他反而感覺到那一根原本緊繃着的心絃稍稍放鬆了一些。
這種放鬆並非是躲懶,更像是因爲他的心境提升了。
尤其是在接連面對冥河、鯤鵬這些準聖大能之後,他對於這等層次的強者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對他來說,準聖大能已經不再那麼至高無上,高不可攀了。
這一日清晨,在林中歇息了一夜後重新上路的金睛五雲駝忽地打了個響鼻,速度也慢了下來。
餘元擡頭一看,只見前方天空風雲突變,一片片灰黑色烏雲迅速匯聚而來,籠罩數萬裡方圓。
天地間頓時一片昏沉,有道道雷霆,宛若龍蛇般在空氣中浮現。
餘元挑了挑眉,讚歎道:“這畫不錯,有點身臨其境的味道了。”
話音方落,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
“道友真是好眼力!”
伴着話音,前方那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之景竟是化作一幅畫卷,自兩邊向着中間收捲起來。
天空立刻便恢復了蔚藍之色。
“當~”
餘元微微一震,感受到元神中的混沌鍾猛地顫動起來,發出一道只有他能聽見的清越鐘鳴。
他神情微凜,目光逐漸變得深邃。
只見前方廣袤的天地之間,一朵白雲飄飄蕩蕩而來,像是一座浮島,上面竟然託着一座典雅精緻的宮殿。
那宮殿四周古木參天,綠樹成蔭,瑤草吐霧,奇花噴香,讓人由衷地感到寧靜和舒適。
“吱呀~”
一聲輕響,宮殿大門向兩邊分開。
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走出大殿,向着餘元道了個萬福,脆聲道:“我家主人請上仙入內一敘。”
餘元微微挑眉,順着宮門望去,目光穿過十數座亭臺樓閣,隱約可見正殿之中,一個高大挺拔的錦衣男子盤坐在一張案几後面,正朝着他望來。
這錦衣男子外貌英俊,五官分明,臉型方正,線條流暢,輪廓清晰,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風流倜儻、儒雅飄逸的氣息。
兩人目光相觸,那錦衣男子微微一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餘元低頭望向那少女,似笑非笑道:“他請我,我就非得去嗎?”
少女挑了挑眉,神情頓時冷了下來,“你這人莫要不識……”
話未說完,便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宮殿內傳來。
“莫要無禮!”
接着,餘元只覺眼前光影變幻,那一個錦衣男子已經出現在了宮門外,負手而立,貴氣逼人。
他微笑着望向餘元,“我這婢女不懂禮數,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道友莫要見怪。”
餘元也笑了。
“不懂禮數就多教一教,反正道友閒着也是閒着。與其花費心思攪動風雲,哪如攜一美婢雲遊天下來得自在。”
錦衣男子微微頷首:“道友所言極是,白某受教了。今日之事也是白某唐突,道友若是不願入內飲茶的話,那你我便就此別過……”
餘元微微挑眉,笑着道:“且慢,吾可未說不去。”
錦衣男子怔了一下,隨即便笑道:“道友,請!”
說完,他便已當先邁步進入這一座雲上宮殿之中。
餘元也不遲疑,緊隨其後進入宮殿內。
很快,他便跟着那錦衣男子來到正殿中。
“道友請坐。”
錦衣男子伸手邀請他入座,同時自己也坐到了案几後面的蒲團上。
“還未請教道友如何稱呼?”
餘元笑着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西方白蓮尊者是也。”
錦衣男子笑容一僵,擡頭詫異道:“道友的看着可不像是西方人士。”
餘元笑道:“如假包換,道友怎麼稱呼?”
錦衣男子神情鄭重了幾分,笑道:“道友可以稱呼我爲白先生。”
餘元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轉頭便走,使得錦衣男子和一旁泡茶的少女全都呆愣住了。
“道友這是何故?”錦衣男子好奇地起身問道。
餘元一邊往外走,一邊沒好氣地道:“吾向來不喜歡和藏頭露尾的人打交道,道友既然不願報上來歷,那吾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錦衣男子:(▼ヘ▼#)
少女:o(▼皿▼メ;)o
還敢說我們藏頭露尾!
真以爲我們不知道伱什麼根腳來歷嗎?
不過儘管心中鬱悶,兩人卻又發泄不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主僕二人乃是察覺到餘元的行蹤,故意在這裡等候,想要親眼見一見這位近段時間聲名鵲起的截教混元一炁仙。
若是有機會的話,最好能夠與其打好交道,爲之後的封神大劫做些佈置。
可沒想到對方竟是滑不溜手,言行舉止頻頻出乎這對主僕的預料。
眼見餘元作勢要離開,少女面色一沉,目光向錦衣男子望去,身周隱隱有兇戾之氣繚繞,含而不露,蓄勢待發。
錦衣男子衝着她微微搖頭,後者這才收斂起兇狀,重新恢復成那清麗脫俗的少女模樣。
餘元雖然沒有回頭卻也能夠感覺到身後的殺意逐漸斂去,他臉上的神情不由變得有些惋惜。
錦衣男子也沒有再挽留,任由他離去。
待他一離開,少女立刻不解地問道:“主人爲什麼要放他離開?”
“他應該已經識破了我的身份,強行留他下來也沒什麼意義。再說,他舉止有些奇怪,像是故意想要激怒你我……嗯,讓我想想……他應該是想要藉此試探於我吧。”
錦衣男子輕輕嘆了口氣“凡事皆有利弊,吾向軒轅人皇獻上萬妖圖,得人道氣運護身,洗去一身量劫業力,不再受到天道排斥,卻也讓有心人留意到我了。”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崇敬,“主人您是妖聖之首,您的一舉一動自然會引來無數關注……”
話未說完,錦衣男子便打斷道:“此話再也休提。妖庭早已覆滅,吾只是白先生。”
少女低下頭,恭敬應聲道:“奴婢謹記。”
白先生擺了擺手,“走吧,去武夷山走一趟!”
少女不解道:“您去那做什麼?”
白先生笑道:“武夷山昨日有仙神鬥法,無意間打塌了一座山谷,那谷中綻放出七彩氤氳之氣,霞光沖天而起,高足有萬丈。”
聽到這裡,少女一雙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有寶貝出世!”
她知道自家主人能知天下事,自然不會懷疑這事的真實性,當下便輕輕呼喝一聲,“快走,快走,去武夷山!”
託着宮殿的白雲微微一震,竟是化作一頭雲鯨,向着西南方向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