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中元十二年,桓氏有迴歸朝堂傳聞,故郡王才終是動了手。”桓子澄淡然語道。
莫不離“唔”了一聲,展袖一笑:“都督大人聰明。秦世章本就該死,我留他多活了十年,這是本王大度。且杜箏那時候查出秦家大書房可能藏有桓十三孃的出生證據,於是我便將秦世章殺了。好在那個時候秦家有了個鐘景仁,這姓鐘的讀書不行,卻很能掙錢,頗有當年秦世宏之風,且秦太夫人也算能壓得住陣腳,就算秦世章死了,秦家的錢財還是在的。也正是有他二人在,卻是給了我從容佈局的時間。”
他像是說得有些累了,面上微現疲色,負手在原地踱了幾步,便看向了秦素:“我已把所知盡皆相告,如今卻還要問一問公主,那遺詔,公主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想來這是盤踞他心中已久的疑問,此刻問起時,他的面上竟罕見地有了一絲急切。
秦素冷冷地看着他,忽爾便彎起了雙眉,甜笑道:“本宮若是心情不好,不想說明前因,皇叔又當如何?”
莫不離怔得一怔,倒也沒見他動怒,只是微嘆了口氣:“公主不說,那也沒什麼。”他揮了揮手,像是要揮去什麼看不見的念頭似地,自嘲地一笑:“做個糊塗鬼,也挺好。”
語罷,咧嘴笑了起來。
秦素目注他良久,卻見他真的不再追問,只在地下來回地走着,彷彿是在活動腿腳。
不知爲什麼,看着這樣的莫不離,秦素心中怒意漸消,只覺得他極其可悲。
這個從出生起就被當女郎養着的郡王,這個從十六歲起就去國離鄉、獨自在外流浪的郭士謹,他這一輩子,委實也稱不上多麼地好。
即便前世的他終於事成,然而大陳也滅了,他這個靖王餘孽,趙皇真的會放過麼?
一念及此,秦素心底的那股無名火,便漸漸地冷卻了下去。
就算是前世,她也是被人呵護寵愛着長大的,更遑論今生有了桓子澄並李玄度,有了旌宏與秦家諸姊妹,有了這些朋友與親人,他們都待她極好。
相較於莫不離生下來便要扮作女子,前世今生都活在仇恨之中,且最終仍舊不過是他人手中的一件工具,她秦素,委實稱得上幸運。
“若不願說,便不說罷。”桓子澄在旁輕聲地道,緩緩站起了身。
秦素心念迴轉,轉首向他笑了笑:“還是說出來才痛快。”她看了莫不離一眼,神色漸漸轉涼,目色猶冷:“於他而言,死是一種解脫。而本宮,偏偏不想叫他解脫。”
就衝莫不離殺死秦世章與繆青蓮,她就永遠也不會對此人有絲毫心軟。
這個終生都活在黑暗裡的人,只怕前世至死之時,亦不知,他終生所求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罷了。
“皇叔也或許並不是很想聽,但本宮還是將事情說明了罷,也免得皇叔記掛。”秦素笑着說道,擡手掠了掠髮鬢。
大雪無聲飄落,她的聲音聽來有點不大真切,像是被那漫天的雪影給掩了去。
“皇叔有沒有想過,呂氏,爲何會成爲太子母族?”講述之前,秦素先拋出了一個問題。
莫不離被問得有些發怔。
這倒並非因爲吃驚,而是因了這問題本身的乏味與無知。
呂氏成爲太子母族,那原因就在明面兒上。歷朝歷代爲防外戚勢大,帝王立後皆是小族,甚至還有立寒門女子爲後的,就是爲了不叫外戚擡頭。
“皇叔一定會認爲,這是先帝爲防外戚勢大而爲的,是麼?”似是猜到了莫不離所思,秦素此時便道。
莫不離點了點頭:“我確實是這樣認爲的。”
秦素便笑了起來:“無論換了誰來看,這樣想都是對的。最開始時,本宮也是這樣想的。甚至在薛中丞送來了一個消息,言及呂氏閥閱有異之時,本宮也並沒將之當回事。”
說到這裡,她便簡短地將呂氏閥閱在永平二十一、二年間的怪異之處說了一遍,復又續道:“在知曉此事之後,本宮也只想着,在這亂世年間,就算士族閥閱之中有些欠缺,也不能算是什麼大的毛病,這事兒便就此放下了。再後來,本宮又偶爾從高翎那裡聽到一個消息,卻是關於墨家的。”
言至此,她笑着看向了莫不離,悠然地道:“皇叔當年命高翎潛入秦家,卻被本宮借薛氏之勢驚走,只怕皇叔也想不到,那高翎之所以通曉機關術,卻是因爲他與一位墨氏子弟有師徒之誼,所以才能習得些粗淺的法門。”
莫不離緊緊地閉着嘴脣,眸光如冰,面色委實不能稱得上好看。縱然他此前的面色也不大好,但這時卻又像是更難看了幾分。
說來也是,無論是誰,在被人當面說自己的謀劃落空之時,心情都不會太好的。
秦素見狀,便又笑了起來,伸手接着廊外飄來的雪花,悠然語道:“從高翎的口中,本宮聽聞了一件有趣的小事,便是他的那個師父——墨三先生——當年在大陳的華陰一帶,曾見過一批墨氏族人。”
莫不離一下子擡起了頭。
“墨氏族人來了大陳?”他似是有些難以置信,面色十分怔忡:“他們怎麼跑到大陳來了?”
秦素卻是沒接他的話,而是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擡手拍了拍額角,笑道:“瞧本宮這記性,有件事兒卻是忘了告訴皇叔。皇叔想要用來拿捏本宮皇長兄的壺關窯,就是墨三先生親自給弄塌了。而那墨三先生,則是爲都督大人效力的。”
壺關窯塌窯之事,桓子澄事後言明,那是他請墨三先生動的手。
那時他已經知道秦素的真實身份,幫秦家就是在幫秦素。
莫不離緊緊地抿住了嘴脣,面上無一絲表情。
秦素滿臉興味地看着他,心中只覺格外痛快。
這陰險小人吃了多少暗虧,簡直算都算不過來,如今能親眼瞧見他的面色,看到他在她的面前吃癟,她也算是沒白白跑到上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