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維護費,300塊;安保人員緊急出勤費,每人50塊,一共6人。哦,對了,這是夜班出勤,還得額外加收夜班服務費。”高大全一本正經的坐在辦公桌前,對面的一箇中年男人滿臉堆笑,不過高大全絲毫沒有被他的笑容感染,臉上很是嚴肅。
“這夜班服務費嘛,很正常的。你想,人家出租車晚上的打車費,都比白天的時候貴。這樣吧,我也不多要,6個保安出動,給你個打包價,總共給上400。”說着,高大全在面前的一張紙上又記了一筆,“遺失物品找尋費,200塊。”
中年人聽了有點愣,“還有遺失物品找尋費?”
高大全伸出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那當然,3個書包,裡面裝有衣物、生活用品,這些也就算了,還有3個手機呢。現在撿到失物可以問失主索取適當費用,都受法律保護了。3個手機要200不過分吧?”
看他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中年人像小雞吃米一樣,不斷的點頭。
“托兒費,按小時計算,10個小時,4個小孩,每人每小時6塊。也不用算那零頭了,你就給個250的整數吧”。
一臉懵逼的中年人,顯然沒有聽出高大全還多算了10塊,看來他這250的智商稅花的也不算冤。
“早餐費,我們是按照最新國標,搭配的營養早餐,有營養豐富的雜糧糕點,有滋養健體的暖心粥品,有米其林大廚親傳弟子烹飪的綠色時蔬,還有來自菲律賓的進口新鮮水果。每人20,一共80,你撿大便宜了。”
高大全這堆話往出一扔,真有點飯店宣傳廣告的意思,聽起來好像有點高端的感覺。不過就和康師傅廣告裡的牛肉塊一樣,這產品嘛,都得以實物爲準。
蒸饅頭的時候鹼放的有點多,看起來樣子發黃,不過小孩也不懂這些,你說這是饅頭裡加了玉米麪,他們也不會反駁。
粥品倒是真挺暖心,昨天晚上熬的粥剛在鍋裡滾了一次,還冒着熱氣呢,而且說小米粥有滋養功效也不過分吧?舊時候,有的地方提前斷奶的產婦,給孩子喂小米粥,那也是能把孩子養大的。
至於米其林親傳的廚師,這就更有譜了,米其林現在還在B區住院樓呢,明天才能辦出院手續,大廚也是趁這兩天跑去學了點藝。雖說炒個菜心,用不着啥西餐的技巧,可也確實是跟米其林學過廚藝的大廚,親手炒出來的吧?
最後一點就更貨真價實了,高大全特意跑到院門口,找趙二麻子,用上次同樣的方法,花4毛錢買回來的4根香蕉。菲律賓特產,又粗又長,還能通便呢!
這裡也不得不提高大全爲數不多的一點良心,如果全是食堂裡的免費早餐,他也不好意思收錢,總得自己花錢再給孩子加個水果,錢才能收的心安理得嘛。總之,這幫孩子估計是鬧騰一晚上鬧騰餓了,平時挑食的毛病全不見了,都是吃了個小肚圓滾滾。
“電費、水費什麼的我也就不問你收了,咱不是那黑心的人,對不?”高大全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不過還有個費用我得替同事收下,你看這被小朋友們弄暈捆在樹上的醫生,是不是得收點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
中年人一臉羞愧的掏了錢,和門口的其他幾個家長一起,領走了4個孩子。而等待他們的,不是一頓耳光,就是皮帶和板子。
接收了微信轉賬的高大全,送走了幾人,並沒有待在辦公室,而是轉身去了B區,見到了額頭上還鼓着個包的龜師爺,趕忙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如果你是個有節操的人,一定會猜測,高大全是不是要把剛纔拿到的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轉給龜師爺。
不過高大全顯然不可能有這種節操,他打開微信裡臨都精神病院的微信羣,然後選擇發送圖片,在一張龜師爺被捆在樹上的照片右下角,打上了代表選中的對勾。
這一番操作,看的龜師爺眼睛都直了,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耳邊響起了惡魔般的聲音:“500塊錢封口費,要不然這張照片我就發大羣裡了。”
這種錢,咬着後槽牙,也得往出掏啊。龜師爺心裡暗罵高大全不是東西,臉上還得笑呵呵的討好他。
收了錢,高大全也是喜笑顏開,今天本該輪到他休息,雖然加班不是個好的品質,可這班沒白加啊,正所謂多勞多得嘛。
吹着口哨回到了門診樓,既然是加班,就加完吧,還能混個加班費不是?一上午晃晃悠悠接待了兩個前來看病的普通病人,沒什麼大的問題,他也沒整什麼幺蛾子,眼瞅着時間就中午了。
高大全從抽屜裡翻出一袋風乾牛肉,輕輕撕開包裝,慢條斯理從大塊牛肉上撤下一根根小條,慢慢吃着,坐等午飯時間。
他這種摳門貨自然不捨得自己花錢買零食,這是一個以前的患者寄給他的。說起來,在那患者住院的時候,高大全就是他的主治醫生。高大全從他那裡坑了一次風乾牛肉後,就喜歡上了這一口。
不過臨院這地方,來自內蒙的患者還真不多,從其他患者那裡坑不到。本着薅羊毛一定要薅成葛優那樣的基本素質,高大全沒少從這個患者手裡面坑牛肉。
不過怎麼說呢,高大全也算是有點醫德的,雖然吃了人家的牛肉,可最後也給人把病治好了呀。那患者感謝他,出院後時不時會給他郵寄一點風乾牛肉過來。
當然本來有個半年就差不多能治好的病,愣是拖了一年多才出院,其背後原因,就是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了。
撕成條狀的牛肉,在與嘴脣和舌頭的接觸中,能明顯感覺到一點粗糙的質感,這是內蒙食物所獨有的豪放。牙齒輕輕的咬在上面,也並不會一下子就斷裂,而是可以供人反覆咀嚼、長久品味。
隨着咀嚼,剛入口時,那一點辣椒和芝麻的味道,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犛牛肉那種強烈的風味。明明已經是肉乾,卻奇妙的不斷從中滲出汁水來。
沒有太多的調味料,讓它的味道更爲樸實,甚至還有一點點腥的感覺。但那僅有的淡淡鹽分,更完美的襯托出了它來自天然的辛香。讓人在前一塊還沒有吞嚥下去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把下一塊塞進嘴裡。
高大全靜靜的等待着正午的到來,忽然,樓下一陣警笛聲響起,沒多久,一個保安慌慌張張的從樓道里走了進來,進門的時候還因爲走的太快,被門把手掛了一下,碰得胳膊生疼。
他捂着胳膊緩了一陣子,然後還甩了甩碰疼的胳膊,這才湊到高大全的面前。“高大夫,不好了,有警察過來了。你說,是不是那幾個小孩的家長報警了,過來找咱們的?”
這保安也是昨晚出動的保安之一,高大全雖然摳門,但也沒有把拿到的錢全揣自己兜裡。早晨的時候,在孩子家長那拿到的錢裡,有400的安保人員出勤費用,他也象徵性的給6個保安,一人發了個10塊錢的紅包。這就叫有錢一起花,風險共同擔嘛。
這不,拿了錢的保安果然就比較上心,看到警察來了,立馬就上來找他彙報情況。看他是說這事,高大全擺了擺手,“瞧你那沒有犯罪經驗的樣子,警察要是來抓人的,至於還開着警笛嗎?”
看那保安神色還是有點不安,高大全繼續道,“就你這德性,真要犯個啥事,大街上走着都能被警察抓出來,臉上太掛像了,什麼心理素質。”
他倆正說着呢,半開着的門再一次被人撞開了。不過這次來人身手十分敏捷,只見他胳膊快要碰到那突出的門把手時,一個靈巧的轉身,閃過了把手,後腳一鉤,還順便讓門貼在了牆上,整個人擺出一副馬踏飛燕的姿勢。
見到來人一身警服,保安那黑臉蛋子瞬間變得煞白,不自覺的就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高大全的座椅側後方,意思就好像是在說,這是我們老大,你要抓就抓他。
不過高大全和保安的表現卻完全不同,他露出了一臉的興奮和激動,連旁邊的保安注意到後都有點傻眼了,莫非這高醫生被嚇傻了?還是說他是個藏的很深的制服控?
來人還沒有說話,高大全已經從座位上一下跳起來了。然後快步上前去,握住來人的手,“我就知道你屬於這裡,你肯定會回來的,主角,你是不是又來住院了!”
正在主角要說話還沒有張嘴的時候,又傳來一陣象徵性的敲門聲,然後聞聲走進了一人。只見此人同樣穿着警服,比起主角來,卻多了一份成熟、穩重,還有些許的滄桑。臉上一道由內向外傾斜的疤痕,從右側眉毛的上方,隔過眼睛,一直延伸到顴骨處。
天氣比較熱,來人沒有戴帽子,否則,在帽子陰影的襯托下,這條疤痕會顯得更爲兇戾。臉上沒有明顯的皺紋和胡茬,可以看出他實際的年齡並不算大。但深邃的眼神和未說話先有的三分威嚴,卻讓人感覺他至少有4、50歲。
看見他進來,屋內的人全部默不作聲,高大全放開了主角的手,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靜靜的打量了兩分鐘,然後突然扭頭跑到自己的桌子前,開始在抽屜裡翻找着什麼。
旁邊的保安有點發傻,莫非這高醫生是要自首?在尋找自己哪次犯罪留下的證物?聽說這醫生裡面也有殺人狂,有個美國的什麼醫生,殺了人還要吸人家一滴血,然後留在個玻璃片片裡,當作紀念。難不成高醫生也有這種嗜好?
想着,他不由的哆嗦了一下,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然後帶着熱切的眼神往兩個警察那邊看去,頗有種“感謝大恩大德,救我狗命不死”的意味。
那後面跟進來的警察,臉上也帶出點愣神的表情,一下子就把他成熟和穩重的氣質都破了。心裡在琢磨,莫非自己苦心修煉的警察氣場生效了?真的虎軀一震就讓犯罪分子主動認罪、上繳贓物?看來回去以後還得好好修煉,這條路沒有走錯。
這足以說明,高大全的精神污染光環已經有一定的境界。不僅把長年待在臨都精神病院的保安污染了,就連初來乍到的警察,也沾染了一點精神問題的風采。當然,這警察在見到高大全之前,是不是就有點不正常,也是個未知的問題。
在場幾個人裡,只有主角顯得很是平靜。他看邊上有把椅子,就直接坐下了,還翹起了二郎腿。這時候可以看得出來,主角在精神問題方面的修養了:咱可不是一般的精神病人,這種普通的抽風還能放在眼裡?
誰也沒有說話,高大全一陣好找,可算搬出來一個大本子。警察此刻也顧不得什麼氣場震懾了,伸着脖子往過看去,才發現是一本名片夾。就在他還思索着高大全是不是要舉報犯罪同夥的時候,高大全終於抽出了一張名片,走到了他的跟前。
“我一看你這氣質,就知道是人民公僕,嘔心瀝血爲人民服務,留下了滿身疤痕。我們作爲醫生的,怎麼能袖手旁觀?”說着,他把名片往前一遞:“拿着,這是我一個醫科大學朋友的聯繫方式,他在凱旋街36號的一家整形醫院工作,乾的就是疤痕修復。人家有句廣告說的好,“沒有去不了的疤,只是沒有找到他”。別說眼睛上的疤痕他能修復的乾乾淨淨,就算想把眼睛縫起來,他都能把皮膚修的像從來沒長過眼睛一樣。”
這一番不靠譜的鬼話,讓剛把名片拿在手裡的隊長都有點呆滯,不知道該把這名片收起來,還是直接扔了。
倒是一邊的主角打趣說道:“你直接給個電話不就完了,什麼年代了,還拿名片。”
高大全一臉神秘的湊到主角面前,用屋裡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到:“我倆說好了,有合適的人就拿名片忽悠過去,他能給我回扣。那名片背後寫着推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