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入宮的第十日,皇帝一道聖旨,了結了此事。只道五殿下冷冶爲徐一河所殺。其餘便再沒有明示。
而受牽連的就只有宸貴妃一人而已。絲毫沒有波及到四皇子冷寅。
寧璞玉坐在舒適的馬車裡,看着沉默無語的冷衍。只覺得這時候,繃着的心絃纔算是放下了。“爺,你這身藍色的袍子可真好看。”
冷衍收回了目光,看着她:“哪身袍子不好看了?”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咱們之前入宮,很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有,”冷衍點頭:“很多事情瞬息萬變,做最壞的打算最好的準備。”
寧璞玉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終於能回家了。”
她說“回家”叫冷衍莫名有些感動。他以爲,她僅僅是把二皇子府當成一個臨時的居所。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寧璞玉倒是很喜歡陪着太后。“其實壽凰宮裡挺有趣的。伺候在太后身側,一點都不會覺得悶。”
這倒是真的。冷衍知道太后的性子。
馬車剛拐進來,爆竹聲就響徹雲霄。
寧璞玉掀開簾子,見府裡的女眷們都迎在門外。“爺,你快看啊,大家都在等你回家呢。”
“是等我們回家。”冷衍糾正她的用詞。
“是啊。”寧璞玉長出了一口氣,歡天喜地的衝着寧璞珍招手:“姐姐,我們回來了!”
寧璞珍一臉的笑意,淚水卻在眼眶裡打轉。“爺,璞玉,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榮燕雯也終於活過來了。看見爺安然無恙的從馬車裡走出來,她滿心的歡喜。“爺,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馮青檸則一直靜靜的站着。她不光是替爺高興,也替自己高興。
同時,她很感激寧璞玉,要不是她,哥哥只怕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冷衍看着一張張梨花帶雨的面龐,心頭微微溫熱。
對她們,也許不是全心全意的關愛,卻像是一種習慣,久違的親切。
“咱們哪有在門外說話的道理,爺回家了,咱們可以好好說,慢慢說。”寧璞珍熱切的目光,從璞玉臉上移到二殿下的臉上。淚水終於撲簌簌的滾了下來。“爺,妾身恭迎您回府。”
“好了。”冷衍托起了她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走,回家。”
寧璞玉跟在身後,也是替姐姐高興。
在宮裡的日子,她成日陪在冷衍身邊,很少能想起姐姐來。
現在看到這一幕,心頭便有些不忍了。她走的離他越近,那麼他必將離別人越遠。
“璞玉。”青檸跟在她身後,歡快的叫了一聲。
寧璞玉看她滿臉喜色,瞬間心情就好了起來:“看你的樣子,馮鋮應該恢復的不錯吧!”
“託你的福。哥哥已經好多了。”馮青檸拉着她的手:“要不是你,只怕哥哥早就……爺也不會這樣順利的回府,璞玉,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還沒被人這樣誇獎過,寧璞玉不由得臉熱。“我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好。倒是你,孕中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想太多。日子總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嗯。”青檸用力點頭:“聽你的。”
“我先回房換件衣裳。”寧璞玉嫌宮裡的衣服太拘束,穿着不舒服。
“好。”馮青檸熱絡的說:“皇子妃已經吩咐人於迎賓樓準備了宴席。等下席上咱們再慢慢聊。”
冷衍只讓寧璞珍陪着回了滄浪園更衣。
其餘的女眷便候在了迎賓樓。
“爺。”寧璞珍拿起了一套青色的袍子,笑盈盈的走過來。“這套可好?”
冷衍擡起頭,不經意的瞥了衣櫃:“藍色的好看,穿藍色的吧。”
這話,似是纔有人在他耳邊說過。不知道爲什麼,才分開這麼一小會兒,他心裡就有些惦記那個人。
“好。”寧璞珍有些奇怪,平日裡打點爺的衣裳,他沒有特意選過什麼顏色。
“爺,宮裡的事,是不是已經處理好了。這些事,該不會成爲您的困擾對嗎?”
“你放心,都已經處理好了。”冷衍展開雙臂,由着她替自己更衣。
期間,他的目光落在她凝白的臉龐,卻沒有什麼感覺。
“爺,您怎麼這樣看着妾身?”擡起頭的時候,她發覺他一直看着自己。雙頰染成了好看的緋紅色。
“你瘦了些。”冷決隨口說了這麼一句。“這些天,府裡多虧你撐着。”
“這些都是妾身該做的。”寧璞珍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其實妾身很愧疚。當日,妾身沒能第一時間站出來,陪爺入宮……這些日子,每每想起這個,心裡都不是滋味。爺,其實妾身真的是想和您患難與共的。”
“我信。”冷衍並沒有苛責的意思:“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你更冷靜,適合在這個時候,替我看好府邸。否則,若是府中生出禍事,即便我能平安歸來,也沒有意義了。”
“爺是說……璞玉她更適合隨您入宮嗎?”寧璞珍並不是想要吃醋。但他這話,分明就是這樣的意思。
冷衍拉着她的手,於牀邊坐下。“在此之前,我只是把她當做你妹妹看待。但從此以後,她不光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側妃。”
儘管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寧璞珍還是覺得心被刺的很疼。
“璞玉捨命陪爺入宮,這份情懷,自然是難能可貴。”寧璞珍笑裡有淚,說是嫉妒,但更多的是真心的羨慕。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有璞玉那股豁出去的狠勁。明明她對二殿下的心,要多過璞玉不知道多少倍。
“是。”冷衍誠然一笑。“你是她姐姐,入府比她早許多。來日,無論無論怎樣,我希望你始終是她的好姐姐。”
這話的意思是,他不相信她能善待璞玉嗎?
“爺,妾身雖然……”
他的食指輕輕的貼在她的脣上,沒有讓她繼續解釋下去。
“你別多心,我只是不希望你和她受到傷害。她有心結,需要慢慢的解開。”冷衍不由勾起了脣角,沉醉在自己所想的事情裡。
寧璞珍的手被他握着,卻已經感覺不到有什麼溫暖可言。
寧璞玉啊,我的好妹妹,你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拿走了他的心。
這可是我三年來無時無刻不想得到的。
“好了。”冷衍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去迎賓樓吧。”
“好。”寧璞珍笑意溫然。她忽然明白,爺只要她來伺候更衣,就是爲了把這些話挑明。其實這樣也好,挑明瞭說,就不用她來來回回費力的去猜了。
挑明瞭來說,她也不責備璞玉對她隱瞞。
說真的,這些都是二殿下對她的心意。寧璞珍本來應該替她高興的。
人到齊了,迎賓樓就熱鬧起來。
寧璞玉特意找了個空閒的時候,把一個精緻的瓶子塞進了寧璞珍手裡。
這瓶子琉璃一般,色彩柔美。鑲嵌了星星點點的碎石,還散發着一股奇妙的幽香。
“這是什麼?”寧璞珍很好奇。
“是外頭進攻來的香*,只需要一兩滴摸在耳後手腕處,就能周身幽香久久不散。”寧璞玉眨巴着眼睛:“太后賞了我。我卻覺得姐姐更適合這個味道。”
“多謝你。”寧璞珍握着那珍貴的香*,微微笑了笑。
“謝什麼,小時候我們有什麼不都是這樣分享的嘛!”寧璞玉也瞧出她瘦了不少。“姐姐,對不起,這段日子讓你擔心了。我有想過,偷偷飛鴿傳書,告訴你宮裡的消息。又怕被戍衛扣下,弄巧成拙,反而更給你添亂。”
寧璞珍點了下頭:“你做得對。這樣的時候,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左右現在什麼風浪都過去了,你也不要介懷。”
“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會明白我的苦衷。”寧璞玉爽朗一笑:“那我過去坐了,回頭得空在去你房裡好好說說話。”
“好。”寧璞珍笑着點頭。
洛晴接過了那個珍貴的瓶子,不悅的遞給身後的小侍婢。
她湊近寧璞珍耳畔,陰陽怪氣的說:“娘娘,四小姐的如意算盤打的真好。說什麼分享,只不過是一瓶什麼香*,就想分走爺的心,這比買賣可不要太划算啊!要不您把東西還給她,再賞些奇珍異寶,叫她從二皇子府滾出去,那才叫痛快。”
幸虧她的聲音很低,女眷們又湊着爺有說有笑,纔沒有人聽見。
寧璞珍格外的不悅:“洛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話,能隨便胡說嗎?”
洛晴見她動怒,連忙低下頭:“娘娘息怒,洛晴不敢了。”
“有句老話是怎麼說的,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是誰都攔不住的事情。”寧璞珍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溫然一笑,起身道:“爺,妾身要敬您和璞玉一杯。”
寧璞玉有些愣愣的看着姐姐,順手也端起了酒。
“這幾日,若不是有璞玉甘冒其險入宮相伴,妾身早已擔憂的魂不附體了。又怎麼還能張羅好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璞玉待爺,情深意重。璞珍欣喜不已,藉着這杯好酒,祝您與璞玉情深如酒般醇香悠遠。”
動了動脣,寧璞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冷衍已經一飲而盡。“皇子妃有心。”
榮燕雯的臉色唰的就白了,她低着頭,含着笑,卻只看見酒杯裡倒映出她那通紅的雙眼。
“璞玉,怎麼不喝?”寧璞珍見她一臉的茫然,饒是一笑。“你若不勝酒力,就只好請爺替你分擔了。”
冷衍聞言連忙伸手過去。
寧璞玉一瞬間把酒灌了下去:“多謝姐姐。”
雖然撲了個空,但冷衍絲毫不介意。“知道你酒量好,也別喝得太猛,再頭疼可別叫我幫你敷毛巾。”
好想說一句,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可寧璞玉還沒開口,就已經看見姐姐眼裡的失落。她忽然就難受了。
也許她的存在,有意無意已經傷了姐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