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聽見驚叫聲,芽枝推開門趕緊走進去。
帷帳半拉開,寧璞玉驚恐萬狀的坐在牀上瑟瑟發抖。
“娘娘,您又做噩夢了?”芽枝趕緊召喚小侍婢竹節端着熱水進來。“快擰個熱帕子,給側妃擦擦汗。”
“是。”竹節動作麻利,三兩下就把熱帕子遞了過來。
“她是誰?”寧璞玉沒見過這丫頭,不免好奇。
“她是爺才指過來伺候側妃您的,叫竹節。”芽枝笑着解釋。
“竹節拜見側妃娘娘,娘娘萬福。”竹節乖巧的行了禮。
寧璞玉點了下頭,有些提不精神。“我剛纔夢見妙音了。夢見她渾身是血的滾落山崖,還被豺狼……七零八碎的。”
芽枝不免嘆氣:“娘娘,已經半月了,您日日都做噩夢,睡臥不寧,這可怎麼好?您再這樣勞心更傷身子。太醫開了幾幅藥,風寒都不見好轉。奴婢瞧着,才幾日的功夫,您就瘦了好幾圈。”
輕咳了兩聲,寧璞玉有些冷。“不礙事的,過幾日就好了。是我自己沒什麼胃口。”
竹節乖巧的去衣櫃拿了乾淨衣裳:“娘娘的衣裳被冷汗打溼了,不如換身乾淨的?”
“好。”寧璞玉點頭:“芽枝,你去準備筆墨。”
“娘娘,少抄一日的經文,妙音姐姐不會怪您的。可若是姐姐知道您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指不定會有多心疼呢。”芽枝紅了眼睛。
“我心裡空落落的,抄經還能有點寄託。去吧。”寧璞玉難受的厲害。
親人之間,只有利用與被利用。主僕之間,有姐妹情分,卻難得善終。好像滿肚子都是苦水,不知道怎麼倒出來。
也難怪都半個月了,她的病情也沒有半點好轉。
“皇子妃娘娘安。”芽枝取了紙筆回來,正遇見皇子妃領着洛晴過來。
“側妃怎麼樣?”寧璞珍臉色不那麼好看。
“側妃娘娘纏綿病榻,病情不見起色。”芽枝如實的說。
讓竹節敞開們,寧璞玉換好了衣裳。“姐姐來了,快進來說話。”
寧璞珍慢慢走進來,只看她的臉色就知道病是真沒好。“病中多思,本就不是什麼好事,你還抄這些經文做什麼。”
“總覺得是我連累了妙音。”寧璞玉心裡不是滋味。
“她是你的近婢,伺候你了這麼多年。她做什麼都是希望你能安好。你這樣,怎麼叫她走的安心?”寧璞珍擡眼瞟了竹節,她好奇的問:“這個丫頭是誰?”“奴婢竹節,是爺指過來伺候側妃娘娘的。”竹節垂首應聲。
二殿下親自指派過來的丫頭。
寧璞珍微微點頭:“那就好好伺候側妃,叫爺寬心。”
“奴婢遵命。”竹節點頭。
“得了,你們都退下去吧。”寧璞珍這回過來,探病只是個由頭。她是想問一件要緊的事情。
“姐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寧璞玉身子疲倦,沒有太多精神頭撐着。
話到嘴邊,卻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寧璞珍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頭微微發緊。
虧得那柔粉色的帷帳不錯,透進來的光映在臉上,難得的顯出了一些氣色。
“璞玉,宮裡傳出話來,說……說宸貴妃娘娘做主,將魯鑫的女兒指給了爺爲妾。”寧璞珍心裡不得勁。“你才入府一個多月,爺又要納妾了。”
“這件事情我還真知道。”寧璞玉也沒多想,接過話茬就說:“上回和爺入宮覲見宸貴妃,便有此意。沒想到宸貴妃終究是點了頭。”
“什麼意思?”寧璞珍心裡的疑影不由得放大。
“是璞玉提議爲爺納妾……”
“你瘋了嗎?”她的話還沒說完,寧璞珍就已經坐不住了。“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是你喜歡的,你不屑一顧。可是,你難道不能爲我考慮一些嗎?你明知道我對爺是什麼心思,你怎麼還要讓別的女人入府?”
寧璞玉看她激動起來,連忙坐直了身子:“姐姐,你聽我解釋……”
“解釋?”寧璞珍冷笑了一聲:“我知道,許是話趕話,你被宸貴妃激的不得不這麼說。可是宸貴妃是什麼心思,難道你看不出來麼?你爭一時意氣,你可知道我要付出多少心力?爺眼裡,根本就沒有我,你只圖自己一時痛快,就要我承擔痛苦嗎?”
寧璞玉想要解釋,一激動,就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看着蒼白的臉都憋紅了,寧璞珍有些不忍心。“小時候我就羨慕你,你什麼都有。長大後,我還是羨慕你,我怎麼都得不到的,對你來說竟然不稀罕。璞玉,咱們的母家根本就靠不住,我不過是青樓女子和爹生的野種。溫紫粹心裡恨毒了我,當年,你娘強行將我撫育在她身邊,就是爲了噁心她……”
這些事,寧璞玉根本就不知道。她一直以爲,姐姐不受寵愛,只因爲當時溫氏,不過是個小妾。“對不起姐姐……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寧璞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到魯氏要入府的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你病着,我不該這時候來吵你。即便不是魯氏,也會有張氏王氏李氏蔣氏……即便不是你提議,爺也會再納新妾。來日若能榮登大寶,後宮何止千人。”
“姐姐,你對爺這份心意,爺一定明白的。”寧璞玉沒想到自己在宸貴妃面前逞能的一句話,竟然讓姐姐痛徹心扉。“是我不好……”
寧璞珍慢慢的站起來,輕輕搖頭:“你沒有不好,是我不好纔對。我不該責備你,更不該妒忌。虧了德行。你歇着吧。”
想留她,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寧璞玉動了動脣,淚水就涌了出來。
本來就因爲妙音的事情難過,沒想到連姐姐也被她所害。從入二皇子府的那天開始,她就不斷的闖禍闖禍,冷衍討厭她,冷決又怨恨她。
她可能是無心去傷害別人,卻偏偏讓所有人都因她不快。一下就成了千古罪人。
“娘娘,您沒事吧?”芽枝看她哭的傷心欲絕,也跟着掉淚。“您別這樣,身子要緊。”
“咯嘣”幾聲脆響。
打斷了寧璞玉的哭泣。她和芽枝一起擡頭看過去,只見竹節正在捏自己的指節。
“皇子妃欺負側妃,奴婢這就去給你報仇!”
還沒等兩個人回過神來,竹節一個旋身就不見了蹤影。
“人呢?”寧璞玉抹了一把眼淚,以爲是自己沒看清。
“好像飛出去了?”芽枝也是一臉的驚恐:“糟了,側妃,她不會是要闖禍了吧?”
“你趕緊去攔她。”寧璞玉嚇得也不哭了。
“唉,奴婢這就去。”芽枝趕緊往外跑。可跑到門口就傻眼了。“娘娘,那丫頭好似會飛,奴婢追不上。”
竹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停在了寧璞珍面前。
寧璞珍只覺得臉前一涼,赫然一個身影立着。“啊……”
“大膽!”洛晴看清楚了人是竹節,當時就翻臉了:“你這丫頭好冒失,怎麼橫衝直撞的,驚着了皇子妃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麼罪?”竹節一改乖巧的模樣,說話的功夫就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紙包。
“好大的膽子。”洛晴是皇子妃的近婢,府裡上下還沒有哪個婢子敢對她這樣說話。“驚着了皇子妃娘娘,你還有理了。八成是沒捱過板子吧!”
竹節嗤笑一聲,慢慢的打開了紙包。“板子我的確沒捱過,不過我打過別人啊。倒是你,吃過胡椒粉,試過糊眼睛裡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
寧璞珍只覺得這丫頭古靈精怪,還沒開口,就忽然聽見對方呼了口氣。
這一下子,可真是昏天暗地了。
竹節這一口氣真是了不得了,噴散了紙包裡的胡椒粉。一臉沒浪費的迷了這些人的眼睛。“啊,洛晴,我眼睛好疼。”寧璞珍驚呼着去抓洛晴的手。
“娘娘,奴婢也迷了眼睛。”洛晴帶着哭腔罵道:“你這小蹄子是瘋了嗎?敢這樣對皇子妃,你作死呢!”
竹節叉着腰,一臉的得意。“我都提醒你紙裡包着胡椒粉,你自己不當心怨我麼?再說,我是婢子,不是小蹄子。我的主人是二殿下,不是皇子妃。現在爺吩咐我好好照顧寧側妃,那寧側妃纔是我的主子。誰惹了寧側妃哭鼻子,我就叫她陪着哭,合情合理啊!”
“你……”寧璞珍氣得火冒三丈,可是就連她帶來的粗使丫頭也被辣的眼睛睜不開,哭聲一片。“等會我再來收拾你。”
“皇子妃娘娘,雖然您對我主子不好。可是我也得提醒你一句,還是痛痛快快的哭出來會比較好,胡椒粉在眼睛裡時間越久,越疼。稍微一個不留神,要是瞎了,可別怪奴婢沒提醒過你哦!”竹節咯咯的笑着,別提心裡有多痛快了。
“竹節,你太放肆了!”芽枝幾乎被這一幕驚呆了。心顫斗的厲害,嘴巴都不那麼好使了。
“還不趕緊叫皇子妃去打盆水來給你洗眼睛?”
“什麼?”竹節納悶:“我眼睛好好的。”
“哎呦!你還不去打水過來,給皇子妃洗眼睛。”芽枝急的直跺腳。
“芽枝姐姐別驚慌,皇子妃哭一會兒眼睛自己就洗乾淨了。用不着打水那麼麻煩。”竹葉撇了撇嘴。
“你我都出來了,誰照顧側妃啊?不行,姐姐喜歡看熱鬧,那就繼續看吧,我去伺候側妃娘娘了。告退。”
笑容明媚的像是枝頭上的嬌花,嫩的鮮美。竹節乖巧的轉身,步伐輕快的轉了回去。
“豈有此理。”寧璞珍氣得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娘娘別生氣,奴婢這就去打水。”芽枝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先退下了。
於是,滄浪園裡又多了一道風景,那便是皇子妃娘娘領着侍婢們嚎啕大哭,哭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