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佩瑤氣得渾身發抖。
然而她心裡也明白,將消息送進宮那一步棋,真的是她走錯了。
得罪了爺不說,差點爲二皇子府招致大禍。現在只怕滿府的女眷就沒有不厭惡她的。
“爺……妾身冤枉。”她紅着雙眼,緊緊抿脣:“求您爲妾身主持公道。”
“沒得了吧你!”寧璞玉嗤鼻道:“若是讓你公道,旁人就該冤了。”
“你……”靳佩瑤咬牙切齒:“從你一入府就要和我過不去,到底我哪裡得罪你了?”
惡人先告狀,寧璞玉溫和的笑了笑。“這話應當是我問你吧!到底我哪裡得罪你,才入府你就要燒死我?”
寧璞珍皺着眉頭,恭謹道:“爺,現在嫦笑已經供認縱火之事。且羊脂白玉鐲那會,也確實是靳氏的奴才走漏了風聲。您看,這件事怎麼處理才妥當?”
“念歆庵的佛經是不是落塵了?”冷衍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這麼一句。
寧璞珍頓時就明白了:“是,爺。好些日子沒有人去打點了。靳氏雖說不才,但整理經冊,抄寫經文還是可以的。”
“皇子妃娘娘。”靳佩瑤怕的不行:“妾身知錯了,求您開恩。”
“這便是最好的恩典了。”寧璞珍幽然嘆了口氣:“母妃早逝,皇上念念不忘,允准在離府不遠的後山修建了這麼一座庵堂,爲的就是能時時誦經祈福,以解後人思親之苦。左右也是離得近,隔三差五的,也能過去給你送些衣裳。”
言外之意,去了就別回來了。那適合你長住!
寧璞珍眸子裡只有端惠大度的笑容,然而心裡卻痛快的不行。
“爺……”靳佩瑤咬着脣,眼中噙着淚,寄以厚望的看着二殿下。多希望他能念在往日的情分,留下她。
“去吧。”冷衍沉着的目光沒有一絲波瀾。“母妃喜歡聽經,你便多少一些焚化。”
榮燕雯這會兒才覺得好笑,這靳氏一向狂妄。即便不得寵,也因爲姑姑伺候在宸貴妃身側,而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能去爲母妃焚香誦經,抄寫經文乃是你的福氣。佩瑤,戒驕戒躁,好好收收你這性子。”
靳佩瑤想要反脣相譏,卻攥着拳頭忍住了沒有多言。
去庵堂抄經送佛,不就等同於帶髮修行麼?爺真的就這麼討厭她?
“洛晴,你去打點一下,這就送靳主子過去。”寧璞珍不想再拖延,好好的日子,折騰的不行,她心裡厭煩。
“爺……”靳佩瑤哭腔問道:“您真的不要佩瑤了嗎?”
“咯咯。”久不做聲的馮青檸清脆而笑:“靳姐姐這是什麼話,爺幾時說不要你了。又不是休妾,這可是積福的好事。”
說完,她動作緩慢的站了起來:“爺,皇子妃,妾身有些疲倦,這就回房了。”
冷衍暖眸與她對視,關懷道:“好好歇着。”
“是啊,青檸,你要好好歇着。今日多虧你在,蘇側妃才安然無恙。”寧璞珍隨聲附和:“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子纔好。”
“是。”馮青檸臉色明媚的垂下頭,就着丫頭絨花的手轉身離開。
洛晴這才上前,恭敬而不失颯爽:“靳主子,您請,奴婢這就隨您回醉心樓,替您好好打點。”
再怎麼不情願,靳佩瑤也知道不該再糾纏。丟的,還不是她自己的臉面!
“妾身怕是多日不能再伺候爺與皇子妃了,還請恕罪。”
她含着淚,顫顫巍巍的拜了下去。
寧璞玉看她如此的哀怨,不由得輕嘆一聲:“好好抄經盡孝,爺與皇子妃都會心中寬慰的。”
“算你厲害。”靳佩瑤氣得渾身發抖,可礙於情面,她急匆匆的轉身而去。
寧璞玉拍打了手幾下,長舒了一口氣:“好了,這下可省心了。”
榮燕雯看二殿下坐着沒動,猜想是有話對寧氏姊妹說,於是懂事的起身告辭。“妾身想起還有點零碎的事情,就不陪爺、皇子妃說話了。”
“好。”寧璞珍點了下頭,抿脣道:“折騰了一上午,爺怕是也餓了吧。不如移駕倚儷閣用一些可好?”
冷衍沒做聲,指尖吧嗒吧嗒的又敲起了桌面。
這個習慣,從很早之前就有了。每次心裡想着一些事情,或者不那麼高興,他就會一下一下的敲,像是有這麼個節奏在,舒緩了心緒。
身爲妻子,寧璞珍怎麼會不懂他的暗示。“春宴準備了不少膳食,就這麼擱着也是浪費。不如妾身讓人分送去各房,也總歸是叫大家嚐嚐鮮。”
“唔。”冷衍點了下頭:“去吧。”
又是要趕她走!
寧璞珍鬧不明白,爺和璞玉怎麼有那麼多話說。
可惜,寧璞玉也沒瞧出什麼,跟在姐姐身後就要一塊退出去。
“嗯哼!”某人極爲不悅的哼了一聲。
寧璞珍回身斜了她一眼:“跟着我做什麼,還不留下來伺候爺?”
愣了愣,寧璞玉停在了原地。
“這麼賴賬,不太好吧?”冷衍的語氣顯然是帶着譏諷之意。
“賴賬?”寧璞玉卸下了臉上的笑容,詫異的看着他:“我怎麼賴賬了?”
“你說呢?”冷衍凝眸:“自己答應別人的話,說過就算了?”
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笑意轉冷。一雙弧長深邃的眸子,光射寒星,顯然是不懷好意。
“總得讓我知道你要的是哪本賬吧!”寧璞玉沒想躲。
相反的,經過今天的事,她忽然覺得,即便離開二皇子府,也很難有容身的地方了。
母家,那個唯利是圖的爹一定不會收留他。
冷決就更別指望了,只看他怨懟自己的那道目光,就知道蘇惜婼已經徹底取代了她。
更別說宮裡那位吃人不吐骨頭的宸貴妃了……
“想什麼呢?”
寧璞玉一個哆嗦,冷衍不知道何時走到她面前。“你要……幹什麼?”
“嘁。”冷衍輕蔑的側過臉去:“別說強扭的瓜不甜,即便是甜,爺也不屑。”
定了定神,寧璞玉臉色稍微好看了些:“我不是這個意思。”
“管你是什麼意思。”冷衍不耐煩:“跳還是不跳?”
“什麼?”寧璞玉一頭霧水的看着他。
修長的手指蜷起,“嘣”的一下彈在她額頭上。
“嗯,疼!”寧璞玉皺眉捂住了那個位置:“幹嘛彈我?”
她剛纔走神,以至於他說的話都沒聽見。
“你既然這麼放不下,爲什麼不求他帶你走?”冷衍問的很直白。“人前逞強,人後遭罪。”
“爺你還挺幽默。”寧璞玉把自己那些小情緒迅速的收拾起來,一臉俏皮的笑容。“你纔是我的夫君,怎麼勸我跟別人走?再說,你從哪兒看出我放不下了?”
“哼。”冷衍就是喜歡她死皮賴臉的樣子。身邊還從來沒有過這樣不害臊的女子。“爺我,不過就當你是個婢子而已。”
那更好!寧璞玉心裡巴不得呢。
卻癟了癟嘴,難過的不行。她低語道:“婢子也罷了,只要有爺心疼,衣食無缺,璞玉甘願爲婢。”
這女人,還真夠可以的。
換做旁人,看見心上人與旁人情意纏綿,早就哭的撕心裂肺了。
她還能這樣沒心沒肺的胡謅八扯!
“那你到底跳不跳?”冷衍看着她凝重的問。
“跳。”寧璞玉深吸了一口氣:“左右也是我技癢。綢橋都搭好了,不跳浪費。”
說完,她步子輕快的轉身上了二樓。
冷衍隨後也走了上去。
樂人早就退下去了。
沒有樂人,寧璞玉身子一輕,自己哼着小調就飛上了綢橋。
看着冷衍走上最後一層臺階,她張開雙臂,輕快的旋轉起來。
陽光映着綵綢,五色斑斕,寧璞玉踮着腳尖,身姿曼妙劃過綢緞。柔軟的單薄,撐起她的妖嬈與優雅,裙邊卷卷,如綿綿雲飛隨着流風轉。
曲調柔美,伴隨着恣意的舞姿,寧璞玉跳的忘憂,這一刻彷彿所有的煩心事都拋諸腦後。
她僅僅是想跟着自己的心,再溫習一遍這熟悉的動作。
風的撫摸,彷彿是誰的懷抱。
冷衍看的呆住了。從沒見過這樣令人着迷的舞姿。
半空之中,她時而近在咫尺,時而遠在雲端,似是觸手可及,卻根本撫摸不到。
每每他張開了手,只感覺到徐徐送來的風,這滋味像是誰用羽毛,一下一下撥動他的心絃,撩人的難受。
綢橋當中,寧璞玉眼睛一閉,便旋轉過來。
她以爲自己會“嘭”的一聲掉下去,不摔斷胳膊,也得弄傷腿。
然而幾個旋身之後,她依然穩穩當當的落在中央,絲毫沒有不妥,讓她很意外。
冷衍輕輕的拍手,凌空而起,停落在她身側。
這又輕又滑的綢緞,晃盪的厲害。
“爺……”寧璞玉心頭一驚,想說這綢橋怕是承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刺啦”一聲。
冷衍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將手邊打橫的一根綢子用力扯了下來,帶着寧璞玉凌空一躍。
天啊!
寧璞玉嚇得身子一縮,這是跳舞麼?這是玩命好不好!
她就這麼被他半擁半拽的從迎賓樓的二層飛身躍下,那種不要命的感覺,嚇得她後脊樑發冷。“爺,你這是玩命!”
“你怕?”冷衍嗤笑一聲。
“誰……誰說的。”落地的一瞬間,寧璞玉膝蓋一彎,差點就栽倒。
冷衍從背後託她起來,結結實實的抱住。“還說不怕,結巴又腿軟。”
“我……我是給你機會表現男人的英勇。”寧璞玉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舞我跳了,命也陪你玩了,咱們兩清。”
說完,她提了一口氣撒腿就跑。心裡忍不住咒罵冷衍好幾遍。
瘋子!瘋子!瘋子!自己不要命還要別人墊背!真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