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衍和寧璞玉等在了花廳裡。
不多時,馮鋮就領着薛鵬走進來。
“二殿下,皇子妃。”薛鵬見禮,步伐沉重的走了進來。“在下打擾了。”
寧璞玉看他臉色有些奇怪,不免好奇:“薛公子是身子不適嗎?怎麼看着臉色有些不好?”
薛鵬搖了搖頭:“在下並無大礙,多謝皇子妃惦記。只是不知道二殿下與皇子妃請在下過來,有什麼吩咐?”
“坐。”冷衍示意馮鋮沏茶,皺眉問道:“璞玉惦記茵茹,又得知今早薛府似是出了什麼事情,實在放心不下。”
“是。”寧璞玉點頭:“茵茹自幼受苦,所以性子看着柔弱,實則特別的剛強。想必爲了那件事情,也不會願意和你好好說話。這些日子,倒是讓你難受了。”
“皇子妃多慮了。”薛鵬苦澀一笑,嘆道:“茵茹的性子的確外柔內剛。但並非是她叫我難受,而是我傷了她的心。是我做了對不住她的事情,即便她不遠搭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何況那個孩子,是因爲我纔沒有了的……”
寧璞玉見他這麼難過,也在心裡跟着難受了起來。“你不必多想,茵茹的性子便是如此。且有些傷痛需要慢慢的彌補,不是三兩件事情就能挽回她的心,你也不要急在一時。”
“是。”薛鵬連連點頭。
殿上一瞬間的寧靜,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倒是薛鵬忍不住嘆了口氣:“也是怪我,當初動機不純。讓茵茹誤以爲我和她成親,不過是希望有人爲薛家開枝散葉。其實,從和她成親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決定要和她白頭偕老,可惜無論我現在怎麼說,她都不願意相信。”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讓她相信你。”寧璞玉想了想,動容道:“只要你說的是真話,她一定能感受到。既然提到這件事,我也想問問你……”
與冷衍對視,寧璞玉從他的目光裡得到迴應,才皺眉問了薛鵬一句:“蕭肅到底是什麼人?”
薛鵬搖了搖頭:“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哦?”寧璞玉不解:“深不可測?”
這四個字,真是囊括萬物啊。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看着皇子妃有些茫然,薛鵬忙不迭的解釋道。“其實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和蕭肅是幾年前結實的,當日我掉了銀錢袋子,他出手闊綽幫我結了賬。於是就這麼相識了。那時候,他說他只是落魄人家的公子,除了一肚子的文墨,身邊就只剩下一點傍身的銀子了。我沒多想,接觸下來,發覺他不光只有文墨,身手也不錯。琴技高妙不說,在皇城裡還有好幾處宅子。但是這些,都沒有讓我覺得他有什麼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唯獨是……”
那些隱秘的晦事,薛鵬不知道怎麼說,也就一筆帶過了。“我和他保持着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一晃也這麼多年了。說了你們可能不信,也是今早,他來薛府,我才知道原來他竟然與爹相識。還說當年爹幫過他和他的母親,是他的恩人。可是爹根本不記得這件事,到現在也沒能想起他的身份。”
冷衍凝眉,問道:“那麼,你可知道他憑什麼賴以生活?如果真的是家道中落,再多的銀子也不足以揮霍這麼多年。”
“是。”薛鵬從前沒仔細想過這件事,後來想了也並沒有多問。“他久不久的,就會出掉一座宅子。聽說賣一座宅子,銀子就夠他用一陣子。除了彈琴品茗,詩詞歌賦,我也沒見他有什麼太過奢靡的愛好。無非就是吃穿用度上比旁人略微講究。”
“你真的就沒有發覺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寧璞玉不信,蕭肅能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遮掩的這麼好。不是說有了那種親密的關係,會互相依賴嗎?那麼自己所擁有的,就會毫無保留的和別人分享。如果蕭肅連他都隱瞞了,那就足以說明,他背後一定有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還真沒……”薛鵬猛然擡起頭,忽然想起了什麼。“皇子妃您這麼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之前他和我說話,無非就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可是今天在他的府邸,他說他能助我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還說什麼揚名史冊諸如此類。我以爲他是一時激動,隨口胡謅的話,可現在想來,他當時的樣子,胸有成竹,並不像是假的。難道,他背後有宮裡的人撐腰?”
“這就對上了。”冷衍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薄薄的脣瓣透出了一許深意。“這個人,可能不僅僅是宮裡有人撐腰這麼簡單。”
寧璞玉沒有問,她知道他心裡一定有了輪廓。
“上次我進宮回府的路上,被蒙面人刺殺。若非三殿下所救,恐怕已經身首異處。當時,我就懷疑這件事情和蕭肅有關,卻沒有切實的證據。今早候在蕭肅府門外,還真是等到了些內容。”
“皇子妃是說,蕭肅指使人刺殺你,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薛鵬一頭霧水:“他心裡真正恨的人是我和茵茹,與您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寧璞玉嘆了口氣:“可能是他覺得我一直爲茵茹撐腰。而因爲我的緣故,爺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什麼要求?”薛鵬更加迷茫了:“二殿下,皇子妃,你們的意思是說,蕭肅曾經來過二皇子府?並且還向你們提出了要求?”
冷衍略微頷首:“並不是入府提了要求,而是在長街之上。他當街擋住了馬車,提了要求。隨後,還送了一份治罪書,上面寫滿了魯家上下的名字。也包括茵茹。”
“而茵茹並沒有獲罪,這便是蕭肅不滿的原因。”寧璞玉皺着眉頭,認真的說:“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薛鵬聽的滿頭冷汗,滿腦子都是蕭肅那神秘莫測的笑聲。
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捂住了心口。像是什麼東西在用刀剜一樣的疼。
“你沒事吧?”寧璞玉覺得他的臉色真的很不好。“讓我看看?”
“不必了皇子妃。”薛鵬搖了搖頭:“這是老毛病了。回去吃些藥就好了。這段日子事情太多,顧不得身子。不敢勞動皇子妃受累。”
本來想勸他病向淺中醫的。正好馮鋮快步走了進來,寧璞玉就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爺,皇子妃,漣漪塢出事了,你們趕緊去看看青檸吧。”
馮鋮急的五官都皺在一起,擔憂的不行。
“既然府上有事,那在下先行告退。”薛鵬識趣的起身:“若有什麼確切的消息,在下一定儘快送到二皇子府。”
“好。”冷衍凜眉:“你自己當心。畢竟蕭肅是個狠角色,不容易對付。”這算是善意的提醒。
“在下謹記。”薛鵬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蕭肅再做出危及到他身邊人的事情,那麼他一定不會饒了他,哪怕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情。
寧璞玉提心吊膽的跟着冷衍來了漣漪塢。
看守馮青檸的奴才跪了一地。
侍婢絨花嚇得瑟瑟發抖,一看見二殿下和皇子妃,連忙跪着走過來:“爺,皇子妃,求您救救我們主子吧,求您開恩,饒了我們主子吧?”
“怎麼回事?”寧璞玉納悶的不行,好好的,漣漪塢怎麼又出事了。
“主子她,她這幾日總是腹痛難忍,可服了藥也不見好。”絨花紅着眼睛說:“方纔用了午膳,流血更嚴重了,眼看着就要止不住了。奴婢好不容易纔讓人送了消息出去給馮管家。”
“不會啊!”寧璞玉疑惑不已:“青檸她自己懂得藥,怎麼可能吃什麼有效吃什麼沒效她不知道?”
邊問邊往裡走,寧璞玉一臉駭然的來到牀邊。只看見臉色蒼白如紙的馮青檸,痛苦的在牀上來回翻滾。她雙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肚子,不時的發出悽慘的叫聲。
寧璞玉嚇壞了,聲音都開始顫抖:“青檸,你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馮青檸根本就顧不得解釋,痛楚令得她五官扭曲:“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強忍着害怕,寧璞玉緊忙走到牀邊替她診脈。然而懸細的脈搏,根本就已經摸不到半點胎象。“來人,去查,看看午膳都送了些什麼東西過來。”
一種不好的預感,叫寧璞玉十分自責。這些天,她雖然叮囑小廚房好好送膳食過來,卻從來沒有叫人查看,也沒過問。難道是有人利用這個疏失,在飯菜裡下毒?可也不會啊,下毒怎麼能瞞得住馮青檸?
冷衍走進來,看了一眼寧璞玉凝重的臉色,瞬間就明白了。
上一個孩子沒有保住,他答應馮青檸會再給她一個孩子。可這個孩子,並不是他自願給的,而是馮青檸用盡了手段纔得到的。倘若沒有了,她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
“皇子妃,我的孩子怎麼樣?”馮青檸疼的咬牙切齒:“已經兩個多月了,胎象還沒有穩固是不是?爲什麼我這段時間一直見紅?我明明有喝下安胎藥……”
“爺、皇子妃,馮主子的飯菜裡並沒有毒。”竹節是隨後跟來的,聽說漣漪塢出事,她就趕緊搖着小船過來了。
“沒有毒,那青檸每日飲下的安胎藥呢?”冷衍問。
“奴婢這就去查。”竹節連忙道。
“現在查這些還有什麼用?”馮青檸歇斯底里的問:“皇子妃,你只要告訴我一句,我的孩子怎麼樣了,別的我不想知道,我不想!”
寧璞玉好半天沒張開嘴。你還會再有孩子的,上次也是這麼說,這一回,她說不出口。
“保不住嗎?”馮青檸噙着淚問。“你告訴我是不是保不住?”
“青檸。”冷衍握住她的手:“我在這裡陪着你。”
寧璞玉皺眉起身,一溜煙的從房裡跑了出去。
身後是馮青檸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