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方便行事,寧璞玉和竹節雙雙換上了男裝。
拿着太后的令牌出了宮。
當然,這樣的消息也很快就送到了皇帝的耳朵裡。
首領太監低眉稟告過後,便請示皇上的聖意:“要不要奴才這就讓人將二皇子妃拘禁,以免有什麼意外……”
“不必。悄悄使人跟上便是。”皇帝擺一擺手:“你先下去。”
皇城的集市還是這麼熱鬧,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身在這樣的熱鬧之中,寧璞玉卻一點沒覺出高興來。“竹節,咱們去杏花樓。”
“皇……公子,現在只怕還早,杏花樓那種地方,是不會這麼早開門迎客的。”竹節想了想,又道:“不如就去逐月居吧,您在那出現,不用說什麼,那薛公子也就明白了。”
寧璞玉嘆了口氣:“按我的性子,沒當孃的時候,我肯定去逐月居將人堵在房中。可是,茵茹現在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受不了這種刺激。我讓薛鵬臉面掃地,難道他不會擺臉色給茵茹看?再說,愧極,他要是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最終受害的還是那無辜的母子二人。”
“這倒是。”竹節點頭:“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那咱們怎麼辦?”
“這樣吧,薛府附近有什麼茶樓茶館,我在那裡等着。你去跟着薛鵬,到離逐月居有些距離的地方再現身,領他來就是。”
“好。”竹節點了點頭:“可是公子您一個人在這裡,怕也是不安全。”
“放心,安全得很。”寧璞玉已經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了。“你去就是。”
“是。”竹節學着男子的樣子,拱手行了禮轉身走了。
冷濉平靜的走過來,滿面春風。
“黃公子恢復的這麼快,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這個“黃公子”顯然是他聽見了自己剛纔和竹節的說話。寧璞玉饒是一笑:“風公子真是無孔不入,就像風一樣。怪不得叫風清揚。不對。清揚可凸顯不出風公子的本事,應該叫風狂掃纔對。”
“怎麼說?”冷濉沉眸看着她。
“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也就算了。所到之處恨不得狂風掃落葉一般,片甲不留。這一份本事,當得起這兩個字。”
“好,那我考慮改一改。”冷濉饒是一笑:“在這裡,莫不是等薛家公子?”
“既然都聽見了,又何必再問?”寧璞玉討厭他假模假式的樣子。“我有個故事,不知道風公子有沒有興趣聽。”
“哦?那好哇。”風清揚饒是一笑:“薛府附近的茶樓,我很熟,跟我來便是。”
其實不需要偷聽,冷濉能能猜到寧璞玉的心思。她這個人重情重義,知道了薛鵬的事情就必然想要爲茵茹掃清麻煩。
可是世上的事情,哪裡能盡如人意呢?
茶樓到了,寧璞玉一坐下,就馬上開口:“有這麼一個人,平日裡總是笑面迎人,待人格外熱絡。無論是在府中還是在府外皆是如此。每個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的好人。可笑面虎的厲害,便在於此。對誰都好,對誰都熱絡,不過是他掩飾內心的一種法子。他接近你的目的,便是從你身上得到他需要的東西。就這麼中庸無爲,看似愚鈍的一點一點吞噬着權力和榮華。無聲無息的編織着一張大網。而正是他的隱忍不發,爲自己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頗有點黃雀在後的味道。”
冷濉聽着聽着就笑了,不由得端起了茶盞:“人生四大幸事,都不如今日高興。我便算是得一知己,黃公子可真是我的知音。來,我以茶代酒,先乾爲敬。”
這杯茶,寧璞玉當然喝不下去。
“我只是不明不白,這樣處心積慮的做這麼多事情,不是應當怕別人知道嗎?何以風公子反而希望我看的透透徹徹呢?你就不怕,我壞了你的好事?”
“我幾時想讓你看的透徹了?”冷濉不解其意。
“你的玉佩。”寧璞玉看了一眼他腰間的那塊玉:“這是一對的吧,爲什麼那一片會在靳佩瑤身上?你想讓我懷疑她和你裡應外合,謀害二皇子府。還是,你想告訴我,她其實聰明的不得了,這麼多年都是在裝蠢,爲的就是攪得二皇子府天翻地覆?又或者,你是想暗指,她的心其實不在二殿下身上,只在你一人身上?”
冷濉不出聲,只是沉靜的看着她。
寧璞玉點了點頭:“料到你什麼都不會承認了。不過無妨說不說都行。總之,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危及二皇子府,我只當不知道。至於你告訴我有關薛鵬的事情,我也謝謝你。雖然你別有用心,但確實幫了我個大忙。總比東窗事發再知道這件事情更好。”
這女人,真是不簡單。
換做旁人,指不定已經撲上來咬人了。
可她還能這麼冷靜理智的去分析整件事。叫冷濉心裡不免有些發毛。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既然黃公子還有事情,那風某就先行一步,不耽誤你的正經事。”冷濉湊近她耳畔,低低道:“看見那裡了沒?有人盯着你,自己小心。”
寧璞玉佯裝不經意的劃過他告知的方向,的的確確是有人監視着。
而這些人,並沒有鬼頭鬼腦,也沒有緊張關切。身材孔武有力,目光精斂深邃。一猜就知道應當是宮中的人。且還是皇上的人。
只是笑了笑,寧璞玉並沒有什麼反應。
皇上沒有馬上把她羈押回宮,已經是恩典了,難不成,她還要舉着大刀去砍這些侍衛不成?
冷濉見她如此從容,便笑着轉身離去
寧璞玉少不得想,如果覺得一塊玉石很完美,那就千萬不要拿起來近距離看。
一旦拿了起來,就只有後悔的份兒。
畢竟不是所有的好看,都經得起看。
時間把握的剛剛好,冷濉前腳走,薛鵬後腳就到了。
“皇……你怎麼在這裡?”看見竹節的時候,薛鵬就格外驚訝。
沒想到皇子妃竟然也出宮了。
“薛公子不必拘謹,在下請公子前來,不外乎是爲了敘敘舊,公子請坐便是。無需拘謹。”寧璞玉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道:“聽聞尊夫人有孕在身,已三月有餘。”
“是。”薛鵬點頭:“茵茹一切都好,勞公子惦記着。”
“那便好。”寧璞玉笑吟吟道:“這些日子,在下要外出遊離。往西南去,看遍名山大川。不在的日子,還請公子與夫人保重。待到歸來,必將送去沿途所購的各種禮品。”
“西南之地雖然名山大川不少,可格外兇險。公子爲何要去那裡?”薛鵬一臉的疑惑,他也沒有弄清楚二皇子妃的來意。
“自古富貴險中求,富貴尚且如此,就更別說其他了。”寧璞玉淡淡一笑,道:“我與尊夫人有緣,只盼着她能平安誕下麟兒。聽聞薛公子對夫人乃一見傾心,不知是真是假?”
避開了西南兇險之事不談,反而淡淡是問起了兒女私情,薛鵬心中一凜,一雙充滿疑惑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寧璞玉。“公子爲何有此一問?”
“好奇罷了。”寧璞玉渴求真話的目光,卻不似她嘴裡“好奇”兩字說的那麼簡單。
“自然是真的。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娶了茵茹爲妻。”
“這便好。”寧璞玉轉眸而笑:“我信薛公子所言非虛,也祝福你與尊夫人能共諧連理,白頭偕老。人嘛,總有糊塗的時候,然而一旦認定了今生的良人,便是要懷着這種信念數十年如一日的走下去。若此,我也就能夠安心了。”
她似乎是知道了什麼,薛鵬心裡有些不安。“公子話裡有話,欲言又止,是對薛某不放心吧?”
“與你一起生活的是茵茹,她沒有疑心,我如何會有。”寧璞玉笑着道:“傳言二殿下遇難,生死未卜,西南之地儘管兇險,卻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可世間的事情畢竟渺小,比起名山大川的大氣磅礴,根本不值一提。這回,我便是真要縱情山水了。也許回來之時,麟兒已呱呱墜地。”
薛鵬被她繞的有些糊塗了。心裡有些慌。“公子……”
“茶不錯,薛公子慢慢品。在下現行告辭。”寧璞玉推倒了自己的那一杯茶,茶水順着桌沿流到了薛鵬的袍子上。茶盞的蓋子也滾落地面,摔成了幾塊。
“公子這是……”薛鵬一臉的驚慌。
“可惜。”寧璞玉不禁搖頭,袍子髒了可以洗乾淨,可杯盞碎了,卻不能拼在一起。“小二,這是銀子。”
說完這話,他朝薛鵬一拱手:“在下告辭,薛公子,請。”
“請。”薛鵬也起身,頗有興味的品着方纔最後一句話。
臨出門的時候,寧璞玉迎面走來的人正是蕭肅。
竹節一個勁兒的使眼色。
於是,寧璞玉擡頭和蕭肅對視了一眼。
蕭肅明朗一笑,輕聲道:“如今這婦人的舌頭是越來越長了。就不怕嘴太碎,被人休掉嗎?”
竹節的火噌的一下子就冒了起來。剛捏住了拳頭,就被寧璞玉握住了手腕。
“婦人的舌頭長不長,和不相干的人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怕有些人嘴太長,不應當的話說的太多,平白招人煩,到頭來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去。”
“是麼?”蕭肅喜滋滋的走到了薛鵬身邊:“這不是薛公子麼?這麼巧,在這裡遇到,咱們可以一塊品品茗。”
那眼底,完全是得意。想要憑几句話,就把薛鵬從自己身邊弄走,這未免太便宜了吧?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