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茹看着魯鑫那張蒼老而狡猾的臉,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瘋子。”
對,除了這兩個字,她想不到還能用什麼來形容。“你以爲你自己的女兒奇貨可居?生下來就是爲了替你得到更多的利益。從前你覺得二殿下有望榮登地位,所以你將魯雙虞許配給他,以至於無論魯雙虞用什麼手段爭寵,你都會想方設法的幫她一把。是嗎?”
魯鑫已經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他點頭。“不錯,可以這麼說。”
“你以爲你做的是對的嗎?你也不看看現在,魯雙虞最終得到了什麼下場?這樣利用自己的女兒,你真的過意的去?”茵茹真的無法想象,她娘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喜歡上這麼一個陰毒自私,狡詐又薄情的男人。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不是她蠢鈍如豬,敗給了你那個好妹妹,也許現在當上皇子妃的就是她。”魯鑫皺眉,眉眼之間確實有些沉痛之色,但也不過是一閃而過。“茵茹,兒女之情比起往後幾十年的融化顯貴,又算得了什麼?爲父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男人都是一個樣,得隴望蜀,左擁右抱。你不想想,這世上好看的女子就像雨後的春筍一樣,每一天都有破土而出的。你能得到一時的歡心,能得到一世嗎?當你心中所愛,對你人情冷淡的時候,你還能剩下些什麼?”
聽起來是挺有道理的,茵茹勾脣而笑。“我以爲每件事情我都喜歡多思,去計較。卻原來不過是會小巫見大巫。和薛公子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選擇,幸福也好,被遺忘也罷,都是我自己想要過的那種日子。嫁給皇子當上皇子妃就好嗎?你真的覺得你看重的那位皇子,以後就答應是後繼之君,倘若不是呢?一旦別人登基上位,絕不可能容忍當初與自己爭奪帝位的手足,那我有什麼下場,難道你不清楚?”
“這個你不用擔心。”魯鑫看着她,眉頭微蹙:“你只要好好的留在家裡,默寫兵法兵策,修身養性。爹擔保你將來一定是皇后不二人選。不管誰當了皇帝,你都是這世上最顯貴的女人。在寧家受了那麼多苦,你就不想有苦盡甘來的一日,好好補償自己的缺失嗎?”
看着他說的雙眼直冒金光,茵茹又害怕又無奈。
自從結識了薛公子,她感覺心裡再也放不下另外一個男子了。
榮華富貴,對她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也是因爲有這一份寄望,她好像才能從陰暗走到陽光下。想着那個人,她會情不自禁的笑,她會滿心溫暖,她可以不嫉妒二殿下對璞玉的情分,因爲這樣好的纏綿,她也是會有的。
“要怎麼樣,你才能放手?”茵茹直接了當的問。
魯鑫顯出了失望之色:“冥頑不靈。”
茵茹看着他,特別認真的說:“你想當我爹,就得按我的心思來當。一味的將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到頭來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想這個時候,璞玉應該已經想到辦法來改變這件事情了。你要在大事情上分心,又要操勞這些小事,疲於奔命,未必就能什麼都如願。再加上,我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沒有魯雙虞那麼蠢那麼俯首帖耳,你不想後院起火,最好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否則,你天天捆着我綁着我,損了我的身姿和容貌,到頭來你還是一無所有。並且,我也而已負責人的告訴你,我若有半點不好,寧璞玉不會放過你。”
“你這是在威脅你爹我?”魯鑫倒是很喜歡茵茹這帶刺的性格。
“威脅?”茵茹搖了搖頭:“不,這並不是威脅。我不過是對你實話實說。我能不能做到,假以時日,你就會親眼看到。現在,無謂再說這樣無用的話了,薛公子我一定要嫁。您請回吧。”
“好哇,那咱們就走着瞧。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如願以償的嫁到薛家。”魯鑫臉上狡猾的笑容,讓人看着很是不安。
他轉身走了,茵茹臉上才顯出了怯色。要她在這府裡大鬧一場,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她怕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難以完成自己的心願。“薛公子,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嗎?快來救我好不好?”
薛府,薛尚書一臉的怒色,斂眸看着堂上的薛鵬。
“爹,您不用生氣,兒子自有辦法。”薛鵬卻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不就是個賦閒在家的將軍嗎?還當自己有開山劈地的本領。兒子必然能娶到茵茹,您就放心吧。”
薛尚書氣不打一處來:“當初若不是因爲太后的關係,爲父也想不到這個茵茹。可現在結成這門親事,已經不單單是爲了利益,還是爲了薛家的臉面。他魯鑫也未免太霸道了。當咱們薛府就這麼好打發的!哼!莽夫,有頭腦嗎?”
“是啊爹,所以爲了這件事情,氣壞了身子,那就不值得了。”薛鵬饒是一笑:“您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兒子來處理。”
“那你就儘快吧。”薛尚書擺一擺手:“去吧,讓爲父靜一靜。”
“是,爹。”薛鵬拱手告退,從堂中走出來,還是一臉的笑容。
“少爺,您……”隨從是想問,老爺都氣成那樣了,怎麼您還是這麼一臉的高興。那魯家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好的說退婚就退婚,連聘禮都不退回來。
“我聽說西郊新起的那座綵樓。頭牌的花魁月前卻讓人贖身帶走了,可有這麼回事?”薛鵬饒有興味的問。
“確實有這麼回事。”隨從點頭:“只是少爺,這件事情和您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那你就別管了。”薛鵬笑着走了出來,心裡已經盤算好了怎麼解決這件事。
出了薛府,他就直接來到了那座綵樓。十數名隨從跟在身後,顯然來頭不小。
鴇母一見是薛公子到了,喜滋滋的迎了出來。“呦公子,您可有日子沒來了。是不是我們哪裡伺候的不周到,讓您掃興了。甭管是哪裡,今晚您一定盡興,酒菜看我的,算是我孝敬您。”
薛鵬從懷裡摸出了一疊銀票,遞過去。“酒菜就不必,不過心意我領了。只是有件事,我問了。你可要說實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鴇母連連點頭。
“當紅花魁鳳鳴怎麼不在樓裡了?”薛鵬只這一句話,鴇母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這……哎呦公子,您可難爲死我了。”鴇母壓低嗓音道。
薛鵬把銀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摸出一塊極好的羊脂白玉。“你是知道我的,不喜歡講人家的是非,即便是這件事我今天問了,你說了,也就過去了。肯定不找後賬,這個你放心。”
“是是是。”鴇母諂媚的賠着笑臉:“薛公子您是什麼性子,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話,若是別人問,我自然就告訴她鳳鳴是被人贖了身,過上好日子去了。可是您問,那話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鴇母湊近了薛鵬的耳畔,壓低嗓音道:“說是……有位達官貴人看上的鳳鳴,就給接走了。那人來頭不小,給的銀子也不少。還叫我們不許過問此事。但總算鳳鳴有良心,離開之後還叫人捎了書信來,這才得知她就被養在南城的一處宅子裡。但奇怪的是,她對贖身的金主隻字不提。隨信來附上了不少金葉子,那雕工那個細緻呦,怕是整個皇城的金樓都做不出那樣子。我正好奇,是哪裡弄來的!”
“能給我瞧瞧嗎?”薛鵬凜眉問。
“自然,自然。”鴇母連忙從袖子裡摸出個袋子:“沒敢都帶着,這裡有一片,您瞧瞧。”
薛鵬上手一看,便知道這樣好的東西是出自哪裡。“今兒這事情,多虧了您。”
說完,那葉子就還給了鴇母,連同自己受傷的玉佩和銀票。“我這就告辭了。”
“呦,薛公子您不多坐一會兒,我們這裡的姑娘可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您來,您這樣就走了,姑娘們怕是要傷心了。”
“改日,改日再來。”薛鵬一拱手:“勞您替我向姑娘們問聲好。”
“行了,有您這句話,姑娘們就放心了。”鴇母捏着那一疊子銀票,心突突的跳的厲害。這麼多銀票,這薛公子如此的大手筆,是要幹什麼啊?會不會有麻煩呢?
想到這裡,鴇母有些不安心,趕緊叫人出去跟着:“你們看看薛公子去了哪,謹慎些,可千萬別給他發覺,得罪了這個大金主。”
薛鵬出了綵樓,就發覺身後有人跟着。他沒怎麼在意,徑直上了馬。
綵樓的小廝們哪裡敢騎馬明目張膽的追,畢竟薛公子身邊那麼多人,萬一動起手來,還不得吃虧。於是只好掉頭回去。
發覺身後沒有人跟着,他還是謹慎的七拐八繞,來到了鴇母口中的那座宅院。
其實,也早就聽聞,人是給安置在了這裡。
“哎呦,你真是壞,這麼多天都不來見人家……”
後窗下,隱約聽見女子的嬌聲:“人家都想死你了嘛。”
“在這裡等我的指令。”薛鵬對小廝們吩咐了一聲,才翻進了院牆。
房裡的纏綿悱惻,他可是一點都不想聽。
搓了搓手臂,打了個冷顫。估摸着男歡女愛,正是最好的時候,薛鵬從懷裡摸出火摺子,想也不想的扔在了不遠處的柴草垛上。冬日裡風涼卻也蒼勁,柴草很快就順着風勢燃了起來。
他自己轉身出了院子,隨從們便不知從哪裡摸出了銅鑼,邊敲邊嚷:“着火啦,着火啦,快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