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青檸急匆匆的趕過來,滿臉惶恐。“璞玉……寧側妃怎麼樣了?”
寧璞珍搖了搖頭:“還沒有醒。”
“讓我看看。”馮青檸走到牀邊,仔細檢查了璞玉的傷口。“這蛇是什麼蛇?”
冷衍搖頭:“並非中原常見的品種。”
“我知道了。”馮青檸仔細想了想,叫人拿來了筆墨。“我寫幾種藥,因爲不常見,府裡是沒有準備的。天一亮就叫人各處去買。暫時先用我調製的清毒丸,控制毒素蔓延。”
馮鋮遞過來清毒丸,交給了皇子妃的近婢洛晴。
“這藥怎麼服?”洛晴拿着藥瓶的手都在顫抖。
“溫水吞服就行。”馮青檸想了想:“我帶了些簡單的驅毒草藥,絨花,你去搗碎給側妃敷在傷口上。”
寧璞珍害怕冷衍有事,連忙道:“爺,您給璞玉嘬毒,也吃幾粒清毒丸調理一下吧?”
馮青檸這才知道,原來是二殿下爲璞玉嘬毒。“是啊爺,這蛇毒非同一般,即便您用內力封住經脈,也難保體內不會存留餘毒。清毒丸我房裡還有,您最好也每天吃幾粒。”
冷衍略點了一下頭,說真的,這時候只覺得體內血氣不順,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他僅僅是吸了幾口有毒的血,就已經這麼大的反應。真不知道璞玉現在該有多麼難受。
看着她服了藥,冷衍心裡還是不踏實。“馮鋮,天亮送寧側妃回滄浪園。”
“是。”馮鋮一聽見是送回滄浪園,心頭一動。“爺,您放心。”
自己吞了幾顆藥丸,冷衍匆匆的離開了下院。
馮鋮沒有跟着,畢竟他知道,有些事,得爺自己去解決。
出了二皇子府,冷衍騎着馬一路往南。
穿過幾條街,來到南城最熱鬧的一處所在——拈花樓。
將馬交給了迎門的龜奴,冷衍徑直走了進去。
鴇媽孫娘看見二殿下大駕光臨,雙眼炯炯生光。“爺,這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快裡面請。”
她只是笑盈盈的行了個禮,並沒拆穿這貴客的身份。
畢竟拈花樓有拈花樓的規矩,哪怕是皇上來,也只能喚一聲爺而已。
冷衍臉上淡淡的,知道:“生煙可在?”
“在,在!”孫娘笑得臉上堆滿了皺褶:“您來了,生煙自然得在。銅頭,趕緊着,領爺上二樓,生煙姑娘的閨房去。”
“是嘞。爺,您請。”銅頭諂媚的笑着:“您當心臺階。”
“生煙姑娘,快迎客,咱們二爺來了。”銅頭笑着拍門。
門瞬間就敞開了,生煙輕巧的行禮:“爺,您來了。”
冷衍默不作聲,直接走了進去。
銅頭帶上門,緊着就告退了。
“爺,怎麼今天想起生煙來了。這三更半夜的時候來……莫非是怕皇子妃知道,跟您置氣?”生煙端了一杯水酒,送到他脣邊。
“少說廢話。”冷衍推開她的手腕:“我要見瀠繞。”
“爺,您瞧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啊。難道奴家伺候不好您嗎?”說話的同時,生煙死命的往他懷裡蹭了蹭。
冷衍冷着臉,餘毒未清,脣瓣上一抹淡淡的黑。“瀠繞在哪?”
聽得出他的語氣很不好,生煙嚇得收斂了不少。“爺,姑娘的性子您有不是不知道。即便奴家是聽從她吩咐的,可到底也不敢管她的事情啊。再說,您好久都不來一回,奴家天天盼着您來,盼的這脖子都硬了。好容易來一回,您怎麼好冷冰冰的不搭理奴家呢!”
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冷衍往桌上一放。“現在可以說了嗎?”
一看見銀票,生煙果然高興起來。“還是爺心疼奴家。”
冷衍凝眸看着她:“那就快說。”
生煙收好了銀票,想了想,道:“這段日子,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存心要躲什麼人似的。幾處宅子全都空了出來,也不叫人住,自己也不住了。先前在宅子裡住的那些丫頭,也都送了出去。可奇怪的就是……這些丫頭並沒有送進哪個樓裡,忽然的就找不到痕跡了。”
說到這裡,她壓低了嗓音:“爺,您等會兒去問柳居看看,找找穗薰吧?您出府就那麼大的動靜,若是隻來了奴家這裡,回頭姑娘還不得擰斷奴家的脖子嘛!”
“說重點。”冷衍有些不耐煩。
看得出,這位爺今晚是真的不怎麼開心。生煙也不敢鬧了。
“東三樓那裡,有個官宦人家的宅子變賣了。聽說姑娘在那落腳。”
官宦人家的宅子變賣了!
她這麼一說,冷衍瞬間就明白是哪家府邸,起身就走。
“爺,您可千萬別害了生煙啊,姑娘的手腕您不是不知道。”他這一走,生煙可嚇壞了。
“哎呦,早知道不貪他這銀子了。這要是真出了事,姑娘還不得活活弄死我!”
“呦,爺,這麼會兒就走啊?”孫娘納悶,難道生煙得罪了二殿下?
怎的黑着一張臉就走了,這纔來了多一會兒功夫啊!
“生煙,你是怎麼伺候的?爺怎麼就走了?站在一樓的堂中央,孫娘生氣的朝樓上嚷了一嗓子。
“我說娘,您就別數落我了。我這心裡還難受呢!”生煙走到扶手上,扔下一張銀票:“有銀子您就收着。反正我沒得罪爺。”
老鴇子一看那銀票,什麼氣就消了。“行,那您好好伺候着。這位爺可是咱們的搖錢樹。指不定將來還能當上大靠山呢。”
“省省吧!”生煙小聲嘀咕:“他要是正當了皇帝,來煙花柳巷這種事,會希望別人知道嗎?不第一時間封了這拈花樓纔怪。”
冷衍的馬快,轉眼就到了那處宅子。
宅子外頭,就能看見裡面的燈光,顯然是有人在。
他叩響了門。
裡面有人吱聲。“誰呀,這麼晚了?”
都這個時候了,裡面的人聲音倒是很精神。看來是料到今晚會有人來。
門敞開了,小廝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人。“找誰?”
“你家主子。”冷衍微微虛眼,語氣生硬。
“等着。”小廝也沒好氣:“這三更半夜的找人……”
懶得跟他廢話,他轉身的功夫,冷衍自己就闖了進來。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懂規矩,讓你進來了嗎?”小廝生氣的不行。
“讓他進來。”女子的聲音悅耳動聽。
冷衍只瞟了一眼那人影,心頭就繃緊了不少。
“爺,裡面請。”女子溫和的衝他一笑。
沒再說什麼,冷衍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
“爺一定很奇怪,我爲何會選這座宅子吧?這宅子是數月之前,被砍了頭的贓官府邸。說出來不大光彩的。可騙騙我不覺得有什麼可避諱。人活一世,不是爲了錢就是爲了權,再不然,就是爲了情。爺,您今晚來找我,有何貴幹?”
房裡的燭光微微發暖,映着她精緻的五官,看上去那麼出塵脫俗。
冷衍沉了口氣,簡短的問:“就不能放過她嗎?”
“放過她?誰放過我?”低下頭,她的指尖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爺,爲了她值嗎?”
“值不值我說了纔算。”冷衍斂眸,臉色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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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毒了。”
“拜你所賜。”
“不想要解藥嗎?”
“想!”冷衍說了句實話,但其實,他是爲了寧璞玉纔想着來拿解藥。“她被蛇咬,中毒不淺。我不能袖手旁觀。”
“不值。”女子低下頭,瞳仁裡的暖色就緩緩消失了。“爲了你,也不值。”
“你到底想怎麼樣?”冷衍有些掌不住,五內俱焚。“你可知這毒足以令人送命。你安插在我府邸的丫頭,已經一命嗚呼了。”
“蛇可不是我弄進你們府裡的。但我的人現在卻在你府裡死了。”女子吧嗒吧嗒的瞧着桌面,學着他慣常喜歡的小動作,目光微凜:“你不來賠我的人,反倒還找我要解藥,這有點……不太仁義吧?雖說你是皇子,可也沒有哪條國法規定,你要什麼我就得給你什麼,不是嗎?”
冷眼看着她,默不作聲。
“要不,爺,我跟您講另外一件事吧?”
“說。”
他的語氣那麼不好,她也並不生氣。
抿脣一笑,嘴角便溢滿了甜美。“之前一直在各處培養的才女們,已經被遣散各處了。”
“什麼意思?”冷衍先是皺眉,隨後就懂了。“你們秘密訓練的女子……被安插在何處?”
“到處都是。”
“什麼?”
“爺您不信?”女子嘴角一勾,笑容越發甜美:“上至宮裡,下至官吏府中,到處都是我們的人。你知道我們姐妹沒有別的能耐,要麼收取消息,要麼是殺人搶掠……無論是密不外傳的國事機密,還是人家夫妻房裡的隱秘樂事,只要是我們想知道的,都會在最短的時間掌控一切。”
“這些我都知道。”
“哦!”女子點了點頭:“我差點忘了。你是……我們最在乎的人。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我們的心。有什麼秘密,也不會在你面前掩飾。我知道什麼,你自然就知道什麼?”
她站起來,從背後環住他的身子。一雙柔軟的玉手,來回的在他胸前摩挲。“要不,您今晚別走了,我好好跟你說說?”
“給我解藥。”冷衍只有這四個字。
“若不呢?”
“你知道後果。”冷衍不願意對她發怒,但確實剋制不住。
“爺,我可不是嚇唬大的。要不然,您就順了我……明天睡醒的時候,我就把解藥給你。如何?”
冷衍輕哂,笑容裡透出幾分殺氣:“若是我揭穿你呢?”
女子的手停住,半天沒有回過神。“你不會這樣對待我們姐妹吧?”
“以前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冷衍戳的起身,一個翻轉,單手托起了她的下頜。“瀠繞,你比你姐姐蠢得多。”
“你說什麼?”女子氣得渾身發抖。“你也會叫我瀠繞,你可知我纔是瀠繞。”
“你是誰都不重要,她是誰也不重要。”冷衍長指劃開胸口的衣服,露出胸前那個明顯的刀疤。“她怎麼對我不要緊,是我欠她的。可是,她若是敢再動我的人,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你的人?誰是你的人?”
她沒能得到二殿下一個準確的回答。
因爲他鬆開她的下頜,頭也不會的走了出去。
“爺,你就這麼走了,你才別後悔。我告訴你,這世上只有一個瀠繞,是我不是她!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