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將那瓶打開的酒拿出來,給白驍沖洗傷口。
關於喪屍再次被感染這件事……實在是太複雜了,倖存的人類想不通,戴着頭盔的喪屍也想不通。
“抓傷被感染的機會還是很低的,沒被咬到也許不會感染。”林朵朵拿着酒瓶傾倒。
白驍還是頭一次用陳年茅臺洗傷口,心情有點微妙。
“被動物感染是什麼症狀?”他問。
林朵朵遲疑了一下,那太殘忍了,“就……我會觀察你。”
“好吧,我要是死了,這個東西你拿好。”白驍從懷裡掏出來一塊金條,林朵朵有點茫然,不知道他撿這個東西幹什麼。
這是在那棟樓裡拾荒的時候,白驍看見時撿起來的。即使沒用,光看看也能讓人心情愉快,林朵朵不會懂的。
“本來是沒用的,但是你剛剛說你外公曾經推測……以後要是真的有幾個人類的城市重建,而你找過去的話,它大概就變得有用了。”
“你被喪屍咬了都能活下來,肯定沒事的。”
“嗯……我也覺得沒事。”
白驍目前還沒察覺到任何不良反應,“那還是我自己先收着吧。”
金子這個東西對人有天然的吸引力,不知道林朵朵是怎麼視它爲糞土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纔是正常人,而伱是感染者?”白驍道。
“嗯?”
“你連金子都不喜歡。”
三輪車吱扭吱扭走在路上,林朵朵不希望這隻喪屍死掉。
“我父親以前說,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白糖也可以試着用作傷口殺菌。”林朵朵忽然回頭,她記起來了這麼件事。
白驍怔了一下,以他淺薄的常識來說,“……糖不是培養細菌的環境嗎?”
頓了一下,他又道:“我記得你說你父親是醫生?”
“嗯。”
“那……算了,我現在好好的,別給我折騰沒了。”白驍遲疑了一下,現在感覺良好,還是不瞎折騰了。
他說完又有點糾結,能在末世裡讓林朵朵活下來,長這麼大,她家裡人確實是有本事的,也許真的該試試?
小三輪慢慢的出城了。
相比來時,白驍心情忽然變得舒暢,外面雖然也荒無人煙,但寂靜的城市給人帶來的只有壓抑。
林朵朵有力的雙腿踩着三輪,吱扭吱扭的。
白驍摸摸頭盔,很好,依然沒有不良反應,他道:“我這頭盔上該改裝個尖刺。”
有這種改造的話,剛剛那東西不是自己對手。
“能做這種改造嗎?”白驍問。
林朵朵瞅他一眼,沒說話。
白驍持着棍子在後面幫她推一下車,然後就慢慢跟着走。
車上東西很多,沒辦法像空車時的速度,走路就能跟得上。
“你可以坐上來。”林朵朵回頭看看,將車斗上的東西整理一下,“趴着可以上來,遇到喪屍我能處理。”
“不需要。”白驍說,“如果感染的話,快幾個小時慢幾個小時沒區別。”
“嗯……”
林朵朵想了想,道:“也許可以撐到回去院裡,你洗個澡,可以體面點走。畢竟你一直都很注意這個。”下雨還要洗手洗臉。
“有沒有可能,我不會死?”
“我只是說一種可能性。”林朵朵道。
“謝謝,我來蹬車吧。”白驍看着自己的子民們,現在少殺幾隻喪屍,死後也許不用下地獄。
“我還不累,你觀察期最好不要劇烈活動。”林朵朵拒絕了。
白驍聳聳肩,林朵朵也就剛開始驚了一下,剛剛說讓他體面的走的時候,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大概早就習慣了死亡這件事。
他也有點平靜,並不像第一次被喪屍感染時那麼慌,也許是林朵朵感染了他,並不是病毒的感染,而是那種生活的態度觸動了他。
努力活着,但並不畏懼死亡。
——不知道依舊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是不是都這樣,災難來了,並沒有什麼過多的選擇。
“我不想打喪屍了,你讓我蹬一會兒吧。”又走了一大段路,白驍扛着棍子說。
“前面喪屍就少了。”林朵朵道。
出城後越走越荒涼,連老喪屍都少了很多,見林朵朵執意讓他減少劇烈活動,白驍只能幫她推推車,加快一點速度,免得天黑了還回不到鎮上。
“你怎麼把這玩意帶上了?”白驍看見車上的那把變形的吉他,之前都沒注意到,現在被顛簸的從包裡露出一個角。
“什麼?”林朵朵蹬着三輪看不見,問他。
白驍將它抽出來,撥了一下弦發出聲音。
“不佔多少地方,能帶就帶,不能帶就扔掉,總不能只拿一些吃的回去,然後坐在屋裡發呆,我還拿了好幾本書呢,還有那個跳跳棍子。”
“什麼書?”
“叫什麼我忘了,看一眼就裝起來了。”
她只記得是小說,不是也沒關係,反正什麼書也能看得下去。
父親說過,如果秩序重建,書是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他還說了,如果不能重建,那就是最無用的東西之一,甚至不如一把水果刀好用。
白驍看了看遠方的路,太陽慢慢升高,陽光下沒什麼活物,一如既往的蒼涼。
“如果我會死的話,給你唱首歌吧,應該沒有人給你唱過歌?”白驍拿着變形的吉他問。
“你唱吧。”林朵朵說。
“估計你以後也聽不到有人唱歌,你應該會記得很久。”
“當然。”
“你這麼努力活着,要是我被那隻貓感染了,算送你這個災難後的倖存者一個禮物吧,別的我什麼也沒有。”
白驍有點悲傷,他很喜歡林朵朵這種頑強生長的態度,能活下去總是好的。
林朵朵用力蹬着車,如果可以不死的話,她不希望這隻喪屍死,可是這種事從來都不是誰能決定的。
“你可以把那根金條留給我。”她說。
“哦,也是。”
白驍笑了一下,也不算是什麼都沒有,還有根拾荒來的金條。
他摸着弦回憶着,以前上學的時候學過,只是從來沒想到過,他會在被喪屍咬了以後,在不確定會不會死的情況下,當作禮物送給這個在末世裡孤獨活着的倖存者。
“其實也不算太壞。”白驍忽然說。
“你指什麼?”
“這一切,總比被咬那天,直接死去強多了。”
“哦,那是。”
“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末世朋友。”
白驍撥動吉他的弦。
末世裡荒涼的路上,喪屍在唱歌,人類在蹬三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