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世在橫着進宮和豎着進宮之間,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橘頌擔憂之餘,也知道此行是必然!在幫謝辭世換衣時,便反覆叮囑她,“姑娘進了宮,凡事可得多長個心眼,尤其在吃食上,更是一概不能入口,就算貴妃賜下,不得不吃,也千萬別嚥下去,就全吐到衣袖裡!”
“……那要是他們不下毒,直接打我呢?”謝辭世憂心忡忡的問。比起一了百了的下毒,她其實更害怕深宮裡那些花樣百出的體罰毒打。
橘頌正繫腰帶的手一抖,下意識想起鄭持玉那日的做派,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道,“不如奴婢替姑娘進宮去吧!”
“你說什麼?”謝辭世不可置信的看向橘頌。
橘頌眼角一紅,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決絕道,“姑娘,奴婢一條賤命不算什麼,只要能保姑娘無虞,奴婢什麼都豁的出去,求姑娘允可,今日就讓奴婢替您進宮去吧。”
謝辭世雖然怕死,可也做不出讓別人替她赴死的陰損事兒。她彎腰扶起橘頌,替她抹掉眼角的淚,低聲勸道,“橘頌,我知道你待我好,可宮裡那邊要的人是我,一次不成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能代我一次,還能代我十次八次嗎?……何況,誰說進宮就一定會死!蘭貴妃她再受寵也不能一手遮天吧,上面還有皇上皇后太子呢!……再不濟,不是還有王爺?他欠我良多,我想他必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命喪黃泉的……”
橘頌聽謝辭世這麼說,霧濛濛的眼睛眨了眨,也覺得是這個理,吸了吸鼻子,握拳道,“姑娘說的不錯,王爺他就在宮裡,他一定會護姑娘平安歸來的……”
或者就算王爺擰不過貴妃娘娘這條大腿,那不是還有五公主。五公主一向與自家王爺交好,又深得貴妃、皇上寵愛,她一定會幫着王爺保住姑娘的。這般想着,橘頌總算放下心來,認真的幫謝辭世重新梳了頭,然後才送她出去。
來接謝辭世的是蘭貴妃宮裡的二太監德公公。德公公見橘頌扶着謝辭世款款而來,面上先露出三分笑來,弓着身給謝辭世行禮。
謝辭世未作言語,橘頌已經上前,親自彎腰扶起德公公,撤手時,不動聲色的將一隻荷包塞給他。
德公公掂了掂手裡的荷包,不輕不重,便猜想應該是銀票,當即笑的愈發和煦。不消謝辭世多問,便對橘頌小聲交代了,“姑娘不必擔心,貴妃娘娘只是邀謝姑娘去鳳章宮坐坐……天黑之前,定然全須全尾的給你送回來!”這話一出,謝辭世和橘頌都鬆了口氣。
馬車很快離開豫王府,半個時辰後在宮門口停下。德公公領着駕車的小太監和謝辭世下了車,又往內宮走去。
到鳳章宮時,謝辭世頭上已經沁出一層薄汗,但她卻顧不得擦。稟過身份後,立刻有人帶她進去。
謝辭世在殿中站定,先恭恭敬敬的向皇后行禮,又側身向皇后右首位置上的蘭貴妃行禮。
蘭貴妃今日的態度出奇的好,見了謝辭世,竟未冷嘲熱諷半句,還讓惠純扶謝辭世坐下,隨後又笑呵呵的關心了幾句她的身體,叮囑她以後務必好好伺候蕭豫,爲蕭豫綿延子嗣。
謝辭世聽的尷尬癌都要犯了,她設想過蘭貴妃給她難堪的N種場景,N 1種方式,唯獨眼下這畫面是她從未料想過的……
坐在鋪了金絲軟墊的錦杌上,謝辭世只覺得如坐鍼氈。
主位上的皇后也覺得不對勁,看向蘭貴妃的眼神充滿狐疑。
正說話着,宮女端着給謝辭世準備的茶水進來了。謝辭世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只能乾笑着接過。
她抿了抿脣,想在飲茶的瞬間將茶水吐進袖口的帕子上,可端茶的宮女卻始終杵在她身邊,沒有離開的意思。
蘭貴妃見謝辭世遲遲不喝那盞茶,眼底的笑意更濃,一派和氣的催促,“皇后宮裡的雪頂含翠可是頂級的好茶,辭世你快嚐嚐,看看味道如何……這在別處可喝不到。”
謝辭世看着蘭貴妃的笑,心裡卻莫名發毛,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一時間,手裡的茶倒成了燙手山芋。
橘頌的話言猶在耳,她根本不敢喝下去,即便現在是在皇后的鳳章宮裡。
內心焦灼着,她的手都顫抖起來。
蘭貴妃也沒想到一個南五坊的村婦竟然有這等戒心。她心下着急,面上卻不顯,又笑着道了一句,“你不肯喝,可是因爲豫王府有比這更好的茶?”
謝辭世捧着茶盞的手抖得更厲害,看向蘭貴妃,訕訕道,“不是,皇后娘娘宮裡的茶是最好的……”
“既是最好的,那你怎麼不喝?”蘭貴妃逼問。
謝辭世大腦飛速運轉,喃喃道,“民女不喝,那是因爲、因爲……因爲民女小產時傷了身子,府醫叮囑過不能喝茶水。”話落,謝辭世渾身一鬆。
這靈機一動臨場發揮的藉口,應該也是最好的藉口吧。
果然,蘭貴妃聽完,眼角明顯抽搐了一下,不過最後卻沒說什麼,只是淡淡吩咐方纔端茶的宮女,“既然辭世不能喝,就撤下去吧,你看看廚房裡有什麼溫補的東西,再端一碗來。”
“是,蘭貴妃。”宮女答應一聲,正要躬身離開,首位上的皇后卻突然發話,吩咐自己近身的如意姑姑,“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賞下幾盞金絲燕窩,那東西最是溫補,你去替謝姑娘燉一碗來。”
“是,娘娘。”如意姑姑答應一聲,柔順的退了下去。
謝辭世因此多看了皇后一眼……暗道,蘭貴妃做的這麼明顯,只怕皇后也起了疑心,所以這才喚了自己親近的人取而代之。
另一邊,蘭貴妃出師未捷,心裡不止恨毒了謝辭世,就連皇后也恨上了。
忽然,她輕勾脣角,一副溫柔模樣的問謝辭世,“本宮還不知道你和九皇子是如何相識的呢,你能跟本宮說說嗎?”
謝辭世心裡翻了個白眼。她能賭一包辣條,就賭蘭貴妃是在惡意給她挖坑嗎?
不過很可惜,她和蕭豫在馬車裡的做的那檔子事,在現在的人來看,雖然是羞恥放蕩不可言說的。可在她看來也就那麼一回事!食色性也嘛!
於是,在蘭貴妃名爲好奇關心,實則惡意輕蔑的目光中,謝辭世櫻脣翕動,意味深長道,“民女和豫王相識,是在大佛寺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