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世察覺到橘頌的不對勁,下意識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輛鑲金饌玉的寶馬香車高調的停在王府側門,馬車檐角上懸掛着精緻的香囊和彩絛……而車壁的家徽上,赫然印着一個“鄭”字。
“姑娘,那是王爺外祖鄭國公府的馬車。”橘頌這時也回過神來,一面扶謝辭世踩着車梯往下走,一面語速極快的與她解釋,“眼下這位鄭國公是王爺的舅舅,也是王爺母妃蘭貴妃的親哥哥。鄭國公府有兩位嫡女,大小姐閨名持玉,二小姐閨名持好……持玉小姐衝動任性,性情暴戾,卻最受鄭國公和蘭貴妃的寵愛,及笄那年就封了郡主,多年來一直對王爺有意……您待會兒見了她,可不要與她爭什麼長短,務必忍讓着些……”
謝辭世聽她說完,還來不及答應什麼。對面馬車簾子就被掀了開,接着一個身穿明黃百蝶衣的……大齡女子在婢女的簇擁中下了車。
見此,謝辭世忍不住側頭看了橘頌一眼,眼裡寫滿疑問……這中年婦女的既視感,到底是鄭大小姐還是鄭大小姐她媽?
橘頌讀懂了謝辭世眼裡的疑問,可再想解釋已經來不及,只能扯着謝辭世先跪下來。
鄭持玉腰肢寬擺的走到兩人面前,眼皮耷拉,目光銳利的看了謝辭世一眼,帶着股子紆尊降貴的味兒,頤指氣使道,“你,擡起頭來!”
謝辭世忌憚眼前這位主暴戾的惡名,不得不照做,緩緩將頭擡起,沉靜的與鄭持玉對視。
鄭持玉見謝辭世臉上竟沒有半分怯懦畏懼,又眉眼楚楚,惹人生憐……嫉妒的火焰蹭的一下就騰了起來,擡高嗓音,衝着她冷聲呵斥道,“大膽賤民,竟然敢直視本郡主,來人,掌嘴!”
她話落,立刻有侍衛上前,揚手便要動刑。
橘頌不敢想象這一巴掌落在謝辭世臉上的後果,她大腦還未來得及思考,人已經撲過去抱住謝辭世擋在她前面。
“啪!”清脆的一聲巨響,橘頌直接被打的偏過頭去,一顆槽牙和着血沫飛出,落在不遠處的青石地上。
謝辭世被橘頌死死護在身後,整個人都懵了。
鄭持玉也沒想到橘頌會這麼做。
她一臉審視的看向橘頌,繼而冷笑,“你倒是護主……”
“王爺交代,除非奴婢橫死,否則絕不能讓謝姑娘少一根頭髮!”橘頌將口中濃重的腥甜嚥下,和鄭持玉四目相對,一字一句的求道,“……還請郡主高擡貴手,饒奴婢一命!奴婢給您磕頭!”話落,她砰的一下,重重磕在青石地上。
那聲音,彷彿鐵錘一般,直擊謝辭世心中。謝辭世緊咬着下脣,眼看着橘頌片刻功夫不到就將頭磕的頭破血流。
此時此刻,她憤怒而又無奈。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她們兩人現在就像兩隻螻蟻,鄭持玉卻是不可抵抗的存在。她一個不悅,就能捏死她們。
此景此景,她根本不敢阻止橘頌,更不敢辯解什麼……只能將指甲掐進掌心裡,用盡全身力氣保持清醒和冷靜。然後絕望的趴伏在地上,和橘頌一樣,也用力的磕起頭。
鄭持玉看着她們兩人面前青磚地上的鮮血越聚越多,嘴角牽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她還以爲能讓蕭豫硬起來的是個多出色貞烈的女子。接過在權勢面前,還不是卑微的連條狗都不如!
罷了罷了!不過一個沒骨氣的村婦,弄死她反倒髒了自己的手。
如此想着,她又嘲諷的笑了一聲,然後款款轉身,在衆人的簇擁下,登車離去……
橘頌聽着馬車聲徹底走遠,纔敢停下已經延緩磕頭的動作,也顧不得疼,用力抹了把臉上血污,便去看謝辭世。
謝辭世傷的明顯比她還重,眼睛已經被血糊住。
“姑娘、姑娘……”寄送抱着謝辭世,一面用力替她擦臉上的血跡,一面帶着哭腔喊道。那急切的模樣,像是生怕謝辭世醒不過來。
謝辭世奔波一天,身骨早就扛不住,全靠一口氣撐到鄭持玉走,她費力的呼吸着,緩了好久,才睜開眼,看着橘頌艱難一笑,氣息微弱道,“我無妨,只是爲難你了。”
橘頌聽到謝辭世說這句話,一直乾澀的眼睛突然就溼潤了。明明主子的傷比她重多了,可她一開口先關心的竟然是自己……橘頌再忍不住心酸,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涌出滴在謝辭世眼角。
謝辭世被燙到,眼皮輕輕顫了顫,眼看着就要撐不住暈過去,卻聽身後突然又傳來一陣馬車輪子滾動的聲音。她怕鄭持玉去而復返殺個回馬槍,不得不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逼着自己多看了一眼。確定來的不是鄭持玉的寶馬香車,只是一輛普通的青皮小油車,才放下心來。
那輛青皮小油車停下後,簾子迅速被打開,接着兩個粗使婢女壓着清月下車。
清月累了一天,精神也萎靡的很。不過,在看到謝辭世和橘頌滿身血污的模樣時,她整個人又立刻精神抖擻起來,帶着濃濃的惡意拔腿就朝謝辭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