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沈玫棠過去那麼深刻,你有權知道真相。”她很緊張,兩隻手緊緊交握着,“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也心虛很久。我有時候想,我纔是你未婚妻,這些事完全可以自私地隱瞞下去。可我不想每天都惶惶不安,生怕有天你會知道真相離開我。比起這樣,倒不如將真相告訴你,讓你自己做選擇。你要是選擇她,我……我或許會很難過很傷心,但我尊重你。”
她說完,低着腦袋,而沒能看到陸紀堯眼裡蘊滿得溫柔。
屋子裡很安靜,靜地她覺得彷彿過了一整個年頭,她稍稍擡頭便聽到他說:“我出去一下。”
陸紀堯說完就走,好似沒任何的留戀。
等樓下傳來關門聲,她才驀地回神,心裡跟紮了千萬根針一樣,密集地刺痛。她這次倒沒哭,只是拿牙齒咬着嘴脣,淡粉櫻脣生生被咬出白印,繼而變得殷紅。那脣線微微開啓,到底笑了出來。
不是快樂的笑,而是苦笑、帶着自嘲。
她想,夏如秋你真高看自己。
她在房間裡一直坐着,席地而靠牀尾。耳朵卻格外清楚,樓下一有動靜她心口就跟着提起一分,但每次都不是陸紀堯回來。這一晚陸紀堯沒回來,她才慢慢站起身,膝蓋痠疼得令人搖搖欲墜,便彎下腰去替自己揉了揉。孫阿姨上來叫她吃晚餐,纔想起大事,“我一忙給忘了,陸先生說你電話不通,給家裡打了電話讓我告訴你,公司臨時急事不要等他吃飯了。”
她這纔想起手機,一摁才知沒電了。最近她心思總是亂飛,這些很平常的事都給忘記。但她不清楚真是公司急事要處理,還是沈玫棠那脫不開身。
第二天,醫院來了電話,打電話的人沉默半晌都沒說話,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她心一顫,試問:“沈小姐?”
那頭傳來低笑:“你從前愛叫我棠姐。”
“從前……我還不瞭解你。”
沈玫棠說:“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見見你。”
夏如秋吃完早餐就簡單換身衣服,往醫院去。她不太明白,沈玫棠這會兒說想見她是什麼意思?勝利後的慰問?或者感激她得慷慨就義?
到醫院後,她明白兩者都不是。
沈玫棠穿着病號服,才幾天不見瘦得厲害,衣服風吹空洞在她臂彎裡晃盪。她赤着腳站在天台的邊緣,像只展翅欲飛的鷹,昂頭望着天、帶着笑。夏如秋都嚇壞了,急急說:“沈小姐,你要做什麼!”
沈玫棠回頭,臉上都是淚水。
“……棠姐。”她一怔,下意識叫了聲。
沈玫棠背轉過來,褐色的瞳仁滿是悲愴,“紀堯昨天來醫院看我,和我說對不起。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是我當初對不起他,害他痛失手下、差點斃命。儘管他最後知道真相,可又有什麼用,他還是選擇放掉我的手。男人,原來都一樣。愛你時可以海誓山盟,不愛你時就是永無止境得欺騙,撒個謊都要費盡心機。”
她越說越哽咽,哭得傷心欲絕
,身子也搖搖欲墜地。
夏如秋趕緊安撫她:“不,他只是還沒適應你突然出現,或許給他點時間……”
“給他時間?你在,他永遠不會有心思再想到我。”她說完這句,眼神突地轉毒:“我當年九死一生的活下去,就是爲了有天回去找他,向他贖罪。可現在這些都沒意義了,既然沒意義了,這條命還有什麼意思。”
“不!棠姐,你下來我們再好好說好嗎?”夏如秋小心翼翼地安撫,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栽下樓。沈玫棠凝着她半晌,笑起來:“你說,我現在跳下去,大家會不會以爲是你推的?”
沒想到她有這一招想法,夏如秋大駭,見她往下跳,奮不顧身衝過去,千鈞一髮之間牢牢拉住沈玫棠的手。劇烈的重度令兩條胳膊想要脫臼,肚子衝擊過猛撞在欄杆上,痛得額頭直冒冷汗。
沈玫棠沒想到她會抓住自己,惡狠狠地說:“把你的髒手放開!”
“你別會錯意,我是救我自己!”夏如秋不想理會她的臆想,拼命將她往上拉,但力氣太少壓根不動分毫,只能拉着她免於墜樓。沈玫棠咬牙切齒得擡起一隻手,死掐她的手,指甲都快陷入手背裡冒血都沒令她撒手。沈玫棠氣急,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她終於感覺到手裡重量的下滑。
嚇地叫了聲:“棠姐!”
沈玫棠沒能繼續下去,另一股力量扣住她的手,將她生拉硬拽上去。陸紀堯也不知怎地出現在這,兩個人都滿是詫異地看着他。他衝上去,一把扣住沈玫棠的腦袋,低吼道:“你在做什麼!”
“你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我了,我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沈玫棠哭着回吼,情緒激動得額角青筋凸顯。陸紀堯渾身散發着冷冽氣息,伸手扶額重嘆口氣,“我告訴你,李言薇四年前就死在泰國,你不是她,你只是沈玫棠,你要死要活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那你爲什麼要救我!”沈玫棠尖叫着,話落視線落在一邊的夏如秋身上,她快速覺悟削弱歇斯底里的氣勢,衝上去抱住陸紀堯,語氣哀求:“紀堯我錯了,你不要丟下我。”
還沒得到迴應,醫生護士就衝上天台。沈玫棠不願走,使勁掙扎,嘴裡尖叫着吶喊。醫生送她回病房,打了鎮靜劑,她才消停下來睡過去。夏如秋望着病房裡安靜睡着的沈玫棠,心裡這才鬆散,這麼緩和才發現兩條腿抖得厲害。醫生替她處理完手上的傷,叮囑這幾天不要碰水、少沾辛辣的東西。
陸紀堯替她拎包,牽她往車邊走。
她說:“你怎麼來了?”
看他衣服,倒還是昨天那身。陸紀堯臉還板着,很生硬:“公司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昨天直接睡公司。早上回來換衣服,剛進公寓就看你急匆匆的。我不放心,跟來了。”
幸好他跟來了,現在想想她都後怕。
“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以後她約你你都不要赴約。”陸紀堯邊說邊替她開車門,將包放進去。夏如秋點點頭,乖順得說好。就是下次她真約,她
也沒膽子再應約了。
“我10點要飛紐約參加會議,你先回去。”
“什麼時候回來?”
“一週。”
她悶悶得點頭:“哦。”
等夏如秋坐進車裡,他還站在那,隔着一塊車窗玻璃看着她,接着敲了敲。夏如秋將車窗摁下,“怎麼了?”
他沒說話,只是彎腰捧着她的臉,落下一吻。
“你要相信我。”
即使不說,夏如秋也能明白他在說沈玫棠。
陸紀堯出差這幾天,她照常上下課。夏季已經悄然過去,雖然入秋白天還是熱得人焦躁出汗。夏如秋夾着速寫本往學校徒步走沒多久,就被太陽曬得麪皮發紅,熱得夠嗆。她快跑幾步,躲入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飲料。和她隔着半個貨架的男人,粗聲粗氣得在打電話,脖子上掛着跟粗金項鍊、短袖捲起到肩,露出整條手臂的花紋刺青。
“你剛說陸紀堯的馬子叫什麼?夏如秋?成,我一定辦妥這樁事。”
夏如秋心底咯噔一下,呆滯着看了他一眼。混混也側身看她一眼,接着繼續挑選貨架上的飲料,嘴裡還在嚷:“你待會兒把那婆娘的照片發過來。”
夏如秋聞言,趕緊拿着水去結賬。餘光裡瞥見混混也選完東西往這邊來,說時遲那時快,他到櫃檯結賬的同時,夏如秋剛好結完賬,麻溜的拿着水就往外走。正待僥倖,身後傳來一聲粗喊:“你站住!”
傻子纔會真站住!
夏如秋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混混加快步子追上去,大手赫然拍在她肩膀上:“老子叫你呢!”
“您、您有事嗎?”她嚇得心怦怦亂跳。
混混上下打量她一番,問:“你知道A大美院怎麼走嗎?”
她連連點頭,給他往反方向指路:“往那走三條街就到了。”
“這麼遠。”混混很震驚,分明說這裡離A大美院很近了。夏如秋一副真誠臉,令他狐疑會兒最終往那走。她這纔是鬆口氣,加緊步子要跑。沒跑幾步,混混手機傳來消息聲,須臾聽到混混在那朝她怒吼:“你她媽的給老子站住!”
夏如秋暗叫不妙,沒命地往前跑,但到底跑不過一個大男人。混混一把拽住她,熟料地從口袋裡掏出帕子往她臉上捂。很濃的迷藥味道,她奮力亂踢亂踹沒幾下就感覺渾身無力。最後疲軟昏沉地被往一個巷子裡拖,意識逐漸消失,最後耳邊只傳來不知誰得高喝聲:“喂——!幹什麼!”
夏如秋再醒來時,是在一間茶室裡。
爲首一人臉上帶着淤青紅紫,看她醒過來,笑得憨厚:“你醒啦。”
夏如秋覺得還沒恢復力氣,渾身沒勁,腦子倒是清楚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當即恐慌得看着他。那人意識到什麼,笑着說:“別怕,我是陸少手底下的人。”
“你救了我?”
他笑着點頭:“陸少早先叮囑過學校附近的兄弟好好關照您,一遇到事立刻給他打電話報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