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慈善晚會的工作人員過來,附於他耳邊說了什麼,陸見森點點頭,對安娜說:“我去去就來。”
“嗯。”
等他走了,安娜繼續對付宴會上的美食。這裡的甜點真心不錯,模樣不光精緻小巧,吃起來也不會覺得膩。她吃到第四塊,就噎着了。食管裡像堵着成塊石頭一樣,不上不下,難受得去拿飲料,有人先一步將一杯橙汁遞給她。
是隻瑩白纖細的手,手指上戴着一隻不張揚但懂的人一眼能看出昂貴的戒指。安娜接過飲料大口喝下,才紓解食道里的堵痛。
“……謝謝。”
安娜擡頭,見是個姿容很嫺雅的中年貴婦,感激道。
貴婦只是探究看着安娜,繼而堆起微笑,溫柔道:“我是陸見森的母親。”
安娜即刻愣住,握着玻璃杯的手不自然地發緊。她像做錯事抑或被拆穿不堪一樣,一時有些不安。
當年徐玲善也是這麼開場的,笑得友善,說:“我是喬辰一的大伯母。”她那會兒多單純,覺得喬辰一那麼溫柔,家裡人一定也很好。沒想到徐玲善確是來要她分手的,甚至一改之前親和態度,變得尖牙利嘴般可怖。
她當時沒答應,還被潑了一臉咖啡。
“向小姐有時間能和我聊聊嗎?”楊曼璐優雅地微笑,令她心裡愈發惶惶不安。陸見森那麼冷冰冰,做事又陰損,家裡人應該也是切開全是黑的吧。見她不回答,楊曼璐不禁笑出聲,柔軟道:“向小姐,我不吃人。”
安娜這才笑了,“好的。”
兩個人坐在花園的露臺沙發裡,鐵藝桌上擺着香薰蠟燭,玫瑰花瓣浮蕩在香水盤裡,微微晃盪。清暉月色將向安娜的臉映照的瑩潤光澤,像丸冰泉裡洗滌出來的珠玉,皎潔而美好。
楊曼璐都不禁讚歎她,“向小姐生得好美。”
她詫然,繼而微笑落落大方接受她的讚美,“謝謝您的誇讚。”
楊曼璐眸光顯露讚許,理了理身上的皮草,說:“我一向很少干預孩子們的私事,尤其是小森。他太自覺從小就不讓人操心,在感情上更是自我約束極高。換句話說,他有感情潔癖。認定的事或者人,無論怎樣都想得到,倔得像頭牛、死板起來和他老爸一個德行。我也是聽說他今天帶女伴來出席,纔對向小姐格外好奇。”
“……陸夫人,想知道什麼?”
楊曼璐說:“我和喬太太有過接觸,聽說了你的一些傳聞,據說不久前你曾經在喬家婚禮上鬧過不愉快,並且刺傷了新娘。”
又是徐玲善,沒想到宣傳地這麼快。
向安娜微笑,目光絲毫不膽怯,真誠看着她,“是,我之前的確出席過喬家婚禮。新娘是我妹妹,當時發生了不愉快是真的。但我絕對不是去鬧事的,我很疼我妹妹,更不會去刺傷她。喬太太既然向您說了有關我的事,想必您也一定清楚我曾經和喬辰一有過一段感情。我對自己的付出沒有半點虛假,對當時的感情也全是真的。但這些不是建立在金錢物質上,即便當時喬辰一身無分文沒有良好家世,我倘若真心
一個人,只會不管不顧一條路走到黑。”
不管不顧,一條路死腦筋地走到黑。
楊曼璐心有動容,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
“那麼,你既然愛的這樣深,小森對於你是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令向安娜渾身血液瞬時凝固住。喬辰一對她而言,是心裡的傷和痛,永遠無法癒合,逐步心死成灰。每次她危難,支援她的其實一直都是陸見森,只是她那會兒心眼那麼小,只會追着喬辰一跑。
等她覺悟後,驀然回首,才發現最好的一直在身邊。
她垂眸,嘆息:“喬辰一對我很重要,是我心裡最初最美好的記憶,可現……”
“小森!”
向安娜話沒說完,就聽到楊曼璐傳來驚呼,扭頭髮現陸見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三步開外,臉色冷若寒冰。狹長眸眼蘊滿滔天怒意,死死看着她,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陸先生!”
安娜站起身向楊曼璐道了聲歉意後,追上去。陸見森本就人高腿長,走的很快。安娜提着禮服裙襬一路小跑,在樓下小花園攔截住他。
他冷冷道:“滾開。”
“你又鬧什麼脾氣呢?”
相處久了,她越發覺得他像小孩子。
陸見森瞥她,繞過她往外走,沒幾步又被擋住。他覺得怒意在胸膛裡翻滾,想起她方纔說的那幾句話,真是又驚又怒。最初最美好的記憶,簡直可笑!
“向安娜,你怎麼這麼沒皮沒臉的?”
她窒住,“什麼?”
“喬辰一早就不要你,你還巴巴念着他做什麼?最初、最美好的記憶?我告訴你,在他那裡你根本分文不值!”
她咬脣,低聲道:“……不要說了。”
“爲什麼不要說?說到你痛處了?你和我睡過幾次,到現在還念着你的初戀情人不放!是不是在和我上chuang時,想着的也全是他!我不能滿足你,你還想要他抱你嗎!”
向安娜聽得發怒,擡起的手腕被他拽住,“怎麼?被我說中,想打我了?”
“是!他是我初戀,是最美好的記憶,但那些都是過去了!我也的確是陪你睡覺了,但不代表我就人盡可夫!”
陸見森只是沉沉看她,目光卻並不轉暖。他將手裡的絲絨禮盒打開,裡頭小小精緻的項鍊被勾於指尖,吊墜上枚雪花,六角尾短鑲嵌寶藍色細鑽。是她白天無意中說好看的那條項鍊。
陸見森之前神神秘秘離開,就是爲了這個嗎?
“我看,現在你也不需要它。”他冷笑之餘,將項鍊扔進一旁諾大的噴水池裡,激流噴濺頃刻將小小項鍊隱藏其中,她伸手阻攔沒能如願,眼睜睜看着項鍊墜下去。
陸見森再沒停頓,轉身就走,眼見着他的車在眼前開過,安娜追上去沒追上,只能直挺挺站在那。失落,非常強烈的失落感。她捂住心口位置,覺得有陣陣絞痛傳來。
這還是第一次,因爲他而疼過。
隆冬季節,A市入夜的溫度已降至2度,又是溼冷的城市堪比零下。她
只穿了件薄薄綢緞質地的禮服,遇水冷的像冰,成片成片貼在肌膚上。這冷猶如利刀,割得皮膚生疼入骨。安娜踢了高跟鞋,站在噴水池裡摸索近半小時才找到那條項鍊。
捧着它,覺得之前的凍冷都沒關係了。
她凍得瑟瑟發抖離開晚宴,這個地方一過午夜車流就少。她溼身在天寒地凍的街頭站了很久也沒攔到車,只能抱臂取暖匆匆往前走。回別墅的路她還記得,只是有點遠而已。
嘀嘀。
身邊傳來汽車幽沉的鳴笛聲,她往旁邊站路,孰料車後座窗戶劃下,露出楊曼璐的臉,“向小姐,上車吧。”
“沒關係,再往前一段,就能看到了車流了。”
楊曼璐微笑:“你這樣會感冒,快進來。”
說罷已經讓司機停車,她親自下車拉安娜進車裡。車廂裡的溫度轟然滋生暖意,安娜打了顫,接過楊曼璐遞來的乾毛巾,“謝謝。”
“你要去哪裡?”楊曼璐倒了杯熱茶給她。
凍得發紫紅的指尖握住杯身,暖意自指腹綿延到身上,才慢慢舒緩下來。她張了張嘴,不曉得該怎麼說。
楊曼璐卻對司機說:“去小森別墅。”
安娜有些詫然看她,她看了眼始終握在安娜手裡的項鍊,微微一笑,“我想,你應該很想去找他。”
到別墅時,安娜道完謝要去推車門,楊曼璐突然說:“把鞋脫了,光腳進去。”
“啊?”她茫然。
楊曼璐略顯調皮的眨眼,“這樣更楚楚可憐些,他最吃軟不吃硬。”
安娜綻出微笑,脫下高跟鞋,“謝謝,您慢走。”
楊曼璐點頭,目送她熟門熟路進去,才合上車窗,對司機說:“老陳,你替我調查一下這個女孩子,我總覺得她不至於太壞。”
老陳說:“太太懷疑喬夫人說假話?”
“不是,她不敢拿假話蒙我,但添油加醋是一定的。我不會單憑一個人說詞就完全相信,況且小森喜歡這個女孩子。能令小森淡忘童千匪的事,比什麼都好。”
老陳會意,“好的太太,我會查清楚。”
安娜回別墅時,錢管家竟然還沒睡,“怎麼全身都溼了?下雨了嗎?”
“他呢?”
錢管家往主臥方向努努嘴,“一回來就關臥室裡,好像很生氣。”
安娜點點頭,說:“謝謝你錢管家,你先去睡吧。”
她曉得,錢管家是故意沒睡等着她的。
管家嘆了口氣,往外離開。
安娜往主臥方向走,門縫下有燈亮映着地板,陸見森還沒睡。她提氣穩下心神,敲門,“陸先生,我回來了。”
沒回應,她再敲:“陸先生,您睡了嗎?有些話我想和你說。”
她說完這句,燈就滅了。
陸見森這擺明就是不打算搭理她。她沒法子,只好站在門外,久了就靠着門坐在那。身上都還是溼的,屋子裡雖然比屋外好,但今天沒開地暖,她冷的瑟瑟發抖。
本來還算清醒的意識,也逐漸轉變得昏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