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娜怔了幾秒,笑着撲上去抱住他,“辰一!”
他手裡的傘掉落在地,有些無措得站在那不動,只是感覺她在自己懷裡喜極而泣,“你沒事了,你沒事了!”
離開時,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昏迷不醒的喬辰一。
監牢裡,最多的思念也全是他。
喬辰一輕輕將她扳離自己懷抱,還沒從錯愕裡回神來,“安、安娜?”
“嗯嗯!”她笑着點頭。
“……姐。”向安陽站在不遠處哽聲輕喚,令喬辰一回過神來,似乎聯想到什麼,他的目光裡滑過涼意。可安娜太過欣喜全然忽略掉這個,只是笑得高興,沒想到剛出獄就能見到最重要的兩個人。她去拉喬辰一的手,掌心磕到異物,低頭一看發現是枚戒指。
那麼眼熟,和安陽的一樣。
腦子裡轟然空白,對了她記得了,這個對戒的樣式還是當初她在筆記本上設計的,只給安陽看過。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設計,就戴在喬辰一和安陽的手指上。
她就是再傻,也察覺到了什麼。
手慢慢鬆開,安娜覺得心裡有種決堤而來的洪流,令她來不及防備已然溺斃。前一刻欣然的氣氛,驟然死寂到尷尬。向安陽耷拉着腦袋,不敢去看她。
喬辰一說:“下雨了,先回家吧。”
安娜坐在車裡,暖氣颯颯而來,外套上落到的雨霧也逐漸蒸發收幹。可她一點感覺不到溫暖,反而覺得更冷了,徹骨的。車裡面誰都沒說話,一直到家,喬辰一併沒上樓。
她跟塊木頭似地跟在向安陽身後,搭電梯,看她掏鑰匙開門、進去。
這棟公寓還是當初喬辰一安排的。
裡頭一點沒變,但隱約又覺得有些不一樣了。安陽立在那,捏着鑰匙要開口,她先一步說:“我要上個洗手間。”
安陽欲言又止,伸手要拉她又縮回去。
等進了洗手間她才恍然大悟,浴池裡擺着剃鬚刀、和兩副電動牙刷、洗漱杯。就連男士的沐浴乳、洗髮水都一應俱全。她覺得胸腔裡有點缺氧,差點沒背過氣。興許她立在那出神,腦子裡亂七八糟亂想半天,都沒注意到時間。還是安陽來敲門,才令她回過神,抹掉臉上的淚痕,開門出去。
安陽有點詫異看她紅鎬的眼睛,須臾內疚垂頭:“姐,對不起。”
“那是什麼戒指?”
“……訂婚戒指。”
聞言,安娜有些震驚看着她。目光吃痛又陌生,令向安陽如同遭受雷劈,“姐,你不要這麼看着我,我難受。”
興她難受,不興她板臉色了?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辰一怎麼會……”
那時候說的多好啊,多喜歡彼此,可最後還是淪落最狗血的下場。她沒料到向安陽會跪在她面前,言辭哽咽,到最後已經完全哭出來,“是我的錯,辰一哥醒來以爲是我救了她。那些日子我一直在照顧他、陪伴他。他給我承諾,許給我終生幸福。姐姐,我一直喜歡辰一,從你帶他回家那天開始,我就喜歡他。”
“你喜歡他,所以隱瞞他
?”安娜怎麼都沒想到妹妹有這心思。
自己都在吞苦水,在牢裡度日。
安陽去拉她手,被甩開,頃刻大哭起來:“姐,我求求你不要揭穿這件事。我是真心喜歡辰一哥的,對他,我一點沒比你少。況且,你已經不是純潔和別的男人……”
“你說什麼!”安娜像是重錘擊打,駭然喝她。向安陽自知口不擇言了,捂住嘴巴,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安娜痛心,“我爲什麼會和陸見森在一起,你最清楚不過。從小到大我事事讓你、遷就你,好的機會全部給你。你真以爲我學不進去不想上學?你以爲當初手術費是怎麼來的!我這輩沒出息沒關係,可你不同。辰一是我最後珍貴的,可你現在要我把這份珍貴都讓給你嗎!”
她強忍眼淚,對這個自小疼惜的妹妹覺得寒心。一味的讓步,竟然令她覺得理所當然。安陽自知沒法子了,嚎啕大哭起來,情緒激動連連咳嗽。
咳得恨不得將心肺都咳出來。
儘管這樣,她還是跪在地上乞求:“姐,沒有辰一哥,我會死的!姐——!”
向安娜沒理睬,轉身往臥室走,嘭得一下關上門。門外隱約還傳來安陽的哭聲,像是無數的針一點點往心窩子裡扎。安娜擦掉臉上的溼潤,心裡堵得慌覺得喘不上氣。連澡都沒洗,直接鑽入被子裡睡覺。可她睡不着,一閉眼就滿是喬辰一的樣子和安陽哭哀乞求的嗓音。
她覺得煩躁又壓抑,下牀去廚房倒水喝。
掛鐘顯示23點18分,斜對面的洗手間裡還亮着燈,門口有水滲出。她覺得奇怪,推門進去,頓時大驚失色:“安陽!”
向安娜穿着純棉的睡裙,長髮散開,靠着浴缸跌坐在地,左手腕處鮮血橫流。那水裡都暈染着紅,一點點順着瓷磚花紋蜿蜒而流。
安娜趕緊替她止血,驚恐慌亂得打急救電話。
向安陽被推入搶救室不久,喬辰一來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得到的消息,奔入醫院,一見到安娜就拽她起來問:“怎麼樣了?安陽怎麼樣了!”
“……”他的驚慌失措,令她覺得刺眼。
喬辰一皺眉,“說話啊!”
她被搖晃得頭暈,指了指亮燈的手術室,“在、在搶救。”
聞言,喬辰一才意識到失態,“對不起。”
“沒事。”安娜苦笑搖頭,淚水卻在眼眶裡打轉。在等待過程中,她坐在長椅上沒說話,他也沒說,就這麼靜靜對站着。喬辰一幾次想要說話,可都只是嘴脣動了動,終究沒說下去。
這麼等了會兒,醫生出來告之沒事,“只是,心理要是有矛盾還是儘量說出來,做做疏導,自殺可不是解決問題的好途徑。”
喬辰一震住,“自殺?”
“割腕,幸好不深。”醫生說。
安娜謝過醫生,和護士一起推着還在昏迷中的安陽去病房。左手腕處已經被包紮過,白紗布尤其顯眼。喬辰一替她安排好一切後,問她:“安陽怎麼會自殺?你到底和她說什麼了。”
“我……”她不知該怎
麼回答,也深知安陽這麼決絕肯定因爲自己那番話。
她的沉默令喬辰一的猜測更得到確定,他生氣得拽她出去,吼她:“你到底和她說什麼!怎麼好好的,你一回來她就想尋死!向安娜,我們已經結束了,甚至都沒開始過!是你選擇拒絕我,現在陸見森不要你了,你想到要回來?”
難以置信。
安娜以爲耳朵出了問題,心痛大喝:“我沒有!我怎麼會害她!”
“夠了!你我之間已經沒什麼關係,我也不想再爲了過去傷到自尊!安陽比你好千倍、萬倍,起碼我快死的時候,是她一直陪在我身邊。”
“當初救你的人是我!”她痛哭,只覺得心像是生生被撕裂。
喬辰一冷笑,“和你的陸見森過去吧!”
說完赫然甩手,將她揮開。向安娜沒站穩,連被絆了幾步,跌坐在地。喬辰一甚至都沒再看她,覺得厭惡般將視線挪開。她甚至不懂,這其中到底發生過什麼,令他居然有這種情緒,甚至有恨夾雜。
安陽不需要她,喬辰一更不要她。
誰都不需要她。
向安娜狼狽走出醫院,越想越傷心驀地笑了起來。像瘋了一樣,大笑出聲,捧腹大笑,仿若是遇到很有趣的事了。笑得令經過的人都異樣看她,雖然是笑,臉上卻是淚。
她不怎麼會喝酒,但喝醉了感覺很好。
易拉罐酒喝了一整袋,捏扁扔在一邊,她踢了鞋子坐在橋沿邊,打了個酒嗝。對着夜空中的月亮,舉起還剩半罐的酒,做了個乾杯的舉動,嬉皮笑臉道:“你也很寂寞吧,孤單單一個人掛在上面。你爸爸媽媽呢?啊,你和我一樣,我也是一個人!”
自問自答,令人啼笑皆非。
喝完最後一罐,她覺得有點困了。攀着橋沿要上去,卻感覺身後有人靠近,還沒等扭頭,腳下踩空,摔下墜入冰冷湖水裡。深冬的水冷得像把刀子,割在皮肉上。她感覺一直往下墜、往下墜,身體輕飄飄的。
有人在喊她名字,很恐慌很無措。
有什麼在摁壓她,每一下都痛得跳起來。像是觸電般,痛到極致,赫然睜眼。
耳邊嗡聲雜亂,熙熙攘攘的。
有人說:“恢復意識了!”
接着又是七手八腳的,在疊影晃動的人影裡,眼皮沉重再度合上。昏迷前,她似乎聞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某牌子的男士淡香。等她轉醒時,已經第2天的中午。
病房外有人在打電話,不清晰。
她正覺得疑惑間,一個高挺身影推門進來。
向安娜沒想到,時隔那麼久還能再見到他。他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冷峻威儀,就連看人的眼色都特別輕蔑。他手裡握着手機,見她轉醒,冷哼道:“怎麼,見到我很失望?”
“沒有。”
“不是喬辰一,怎麼會不失望。”他儼然故意傷口上撒鹽的架勢,向安娜瞪他一眼,卻沒反駁。陸見森將手機丟在桌上,坐入對面沙發裡,淡淡看着她。
向安娜不曉得他在看什麼,仿若她臉上有髒東西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