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要不您來看看?”
已經開始習慣半退休生活的蘭常華,躺在暖氣片旁邊的搖椅上,一晃一晃的很是悠閒。對於電話裡吳主任的話,他不鹹不淡的輕輕哼了一聲。
而電話裡的吳主任,有點明白老師這個輕輕的‘哼’是什麼意思,等了好一會之後才接着說道,“人家這直接找上門了,指名道姓的想要請您老人家出手,而且這還有市衛健委一起的領導來,我這也是沒辦法啊。”
蘭常華晃着搖椅,用一種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怎麼個意思,他說要我去我就得去,他臉比屁股大嗎?
還市衛健委,就是部裡陪着來人又能怎麼的,我要是不去,他們還能停了我的退休金不成?”
電話那頭的吳主任直接被噎得半天說出來話,光聽着話筒裡吭哧吭哧的喘氣聲。
好半天之後,吳主任無奈的聲音再度傳來,“老師,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我這心裡也不舒服啊。
他們之前大肆的抨擊小杜,把他們公司的髒水使勁的往小杜身上甩,這已經夠噁心了,而且最近我還聽說,他們已經開始起訴小杜了,所以在他們找到我跟前的時候,我都想他們趕出去。
真的,他們真的太不要臉了。”
蘭常華又是不明所以的哼了一聲。
而吳主任這時候嘆口氣,很是無奈的說到,“但是老師啊,不管怎麼說,咱們首先是醫生,纔是小杜的同事、朋友。
這病人都到了跟前,咱們不能把病人推出去吧?
您之前可是教過我,作爲一名醫生,病人永遠是第一位的,和他是什麼職業、身份是沒有關係的。
這。。。這。。。”
吳主任也爲難,但是他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就像他說的,總不能真的把人趕走吧。
蘭常華聽完吳主任的話,也是略顯無力的嘆了口氣,“可是我去了也不一定能行啊。”
“老師,行不行的您看一眼,要是這病咱真的沒辦法,咱也問心無愧不是。”
“。。。找個人來接我吧。”
聽到蘭常華答應下來,主任辦公室裡的吳主任鬆了一口氣。
隨即合上手機,淡淡的瞥了一眼辦公室裡的幾人說到,“行了,到外面等着去吧,我老師一會兒就過來。”
一起陪同來的市衛健委的工作人員,臉色那叫一個尷尬。
這個姓吳的也真是的,剛纔那些話,怎麼能當着孫雍的面說呢,這是一點點的面子都不給不說,還直接把臉皮撕破了搞啊。
但是吳主任這麼直接、這麼不給面子的做法,他也很無奈。
說實話,好朋友醫院的主任,要是真不給他們面子,還真就不給了,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孫。。。先生,咱們到外面等一會吧,不要打擾吳主任工作了。”場面太尷尬了,這位衛健委的同志,只能厚着臉皮當個和事佬。
此時的孫雍雖然在笑,但是心裡卻是極度的憋火,作爲一名院士,作爲一家上市企業的董事長,他何時被人如此對待過?
可是即便再不爽他又能怎麼樣?
現在是他有求於人,他就是再不爽,他也只能忍着,甚至他還得舔着臉對吳主任說,“吳主任,這邊車子方便,要不我派人去接蘭教授吧?”
吳主任淡淡地瞥了孫雍一眼,“不敢麻煩孫先生。”
說完之後,吳主任也不管辦公室的幾人,直接往外面走去,“小曹,小曹,忙不忙?。。。。不忙去老師家裡接一下老師。”
交代完之後,吳主任也不會辦公室了,揹着手直接往病房的另一端轉悠了過去,去了雖在同一樓層,但卻已經有一年沒有去過的,那位分家楊主任的辦公室。
真TNN的尷尬啊。
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衛健委的同志這一次是真的服了吳主任這人了。
他還真就像他剛纔在打電話說的那樣,他很不爽,但他不會因爲不爽去拒絕一個病人。
蘭常華很快就被曹柄鶴接了來,到了之後孫雍深呼吸一下之後,立馬臉上掛着笑容迎了上去,“蘭教授,我兒子的情況有勞您多費費心。”
看着孫雍伸出來的手,蘭常華只是輕輕了瞄了一眼,並沒有要與之握手的意思,而是淡淡地說道,“久聞孫先生大名啊。”
“虛名,虛名而已。”孫雍不覺得尷尬,趕緊的客氣了起來。
只是對面的蘭常華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冷不丁的直接說道,“我兒子否了你們新藥的審驗,你還放心我給你兒子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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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都這麼辣的嗎?
如此直截了當的說出矛盾所在,可把在場的人都給刺激的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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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雍也是老油子了,也算是久經沙場練就了一副厚臉皮,一般情況做到面不改色,那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但是蘭常華這一下,居然讓他的麪皮忍不住的抽搐了起來,表情瞬間也失去了控制。
但到底是老狐狸了,一秒鐘不到他就再次擺平了心態,“蘭教授是德高望重的醫師,醫德這方面,我還是放心的。”
蘭常華臉色平靜的瞅了一眼孫雍,然後對着身旁的吳主任說道,“帶我去看看病人。”
“好的,老師,這邊。”
很快的,所有人再次回到了吳主任的辦公室。
而進了辦公室之後,蘭常華也不招呼衆人落座,直接了當的說到,“孫先生,貴公子的情況我看了,恕我無能爲力。”
孫雍面色猛變,着急之下往前緊走一步,“蘭教授。。。”
蘭常華直接擺擺手,神情鄭重的說道,“孫先生,我對你這個人有看法,但是我對病人沒看法,我是實事求是的說。
看了病人的情況,我能想到的問題,也無外乎就是之前的那些問題,能想到的治療辦法,也就是柔肝養血或是養血安神。
可能我用的藥材,和之前的丁院士與裴老可能會有不同,但是整體的思路是不會變的。
而我們的診斷沒有根本性的變化,那麼選用什麼藥,其實意義不大。”
蘭常華認真的說完之後,就想要離開了。
其實現在這個結果,蘭常華心裡是有預料的,他對自己的水平是有清晰認識的。
裴老和丁展奎兩人,他是知道的,他們的水平到底怎麼樣,他心裡也是有數的。
他們兩人都在這個病人身上折戟而歸,他不認爲他就比這兩位會高出很多。
所以現在這樣一個結果,他很平靜的就能接受。
但是他能接受,孫雍可接受不了,蘭常華幾乎已經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可聽完蘭常華的話,他又是全身無力無話可說。
難道蘭常華真的心眼這麼小,會把他們之間的矛盾,延伸到他兒子身上?
而走到門口的蘭常華忽然停住了腳步,猶豫一下說道,“孫先生,我給你推薦一個人,或許他可以找到你兒子生病的原因。”
孫雍眼睛一亮,精神立馬略有振奮。
可是當看到蘭常華那略帶猶豫的神情,讓他心裡直接咯噔一下。
難不成。。。。
“杜衡杜醫生,別看他年輕,但是對於這種非基因型的疑難雜症,落到他手裡的,幾乎沒有失手過,甚至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按照現在的情況,只有他能幫到你了。”
蘭常華深深地瞅了一眼孫雍,“別怪我沒有提醒孫先生,杜醫生最近正好剛回國,也正好就在首都。
等過幾天他忙完這邊的事情之後,會立馬再次出國。
所以孫先生要是真有想法,可就得抓緊了。”
蘭常華說完,對着跟在身後的曹柄鶴說道,“送我回去吧,明天我還得來上門診呢,得回去早點休息。”
“好的老師。”曹柄鶴上前一步,攙扶着蘭常華慢慢離開。
杜衡,又是杜衡。
先前丁展奎就推薦杜衡,現在這個蘭常華也推薦杜衡,難不成這諾大的中醫從業者中,真的要靠他杜衡才能救自己的兒子?
可現在現代醫學沒有辦法,中醫的這幫老傢伙也無能爲力的情況,孫雍心裡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開始拿杜衡當做他最後的希望了。
可真的要去找杜衡嗎?
自己公司這邊可是已經起訴杜衡了,他能如蘭常華一般,真的願意出手嗎?
那他現在在哪呢?
杜衡在哪?
杜衡當然在陪着自己的老師。
李建衛在金州大小算一號人物,但是到了首都,他真的屁都不算一個。
到了首都之後,愛人住院、找醫生、討論病情等等事情,他就像是一個普通到塵埃裡的老百姓一樣,什麼都插不上手。
關係沒有一個,靠譜的人不認識,就連他作爲醫生的專業,也因爲這次是要動刀,他作爲中醫連話都插不進去。
不過好在他有一個好學生,好徒弟。
看着杜衡爲了自己愛人忙前忙後,找人找關係,直接送進人滿爲患的大醫院,而且還是單人病房的時候,他內心甚至是多了一份羞愧的。
再看杜衡同樣作爲中醫,卻能和那些準備做手術的主任專家,看着自己妻子的影像資料深入探討的時候,他內心的這種羞愧,更是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杜衡,自己到目前爲止,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如此優秀的學生了,從頭到尾,自己沒有教過他任何的知識,甚至都沒有提供過一個像樣的幫助。
而他自己已經在中醫這個本行業超過自己不說,還努力的在其他方面前進,這讓他這位老師,驕傲的同時,真的有點不敢面對這位學生了。
不過,好在有這位學生,自己的妻子現在纔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老師,你別擔心,廖主任說了,師孃的手術很順利,只需要在ICU裡等到甦醒,就能轉回普通病房了。”
ICU病房外,杜衡看李建偉的眼神變換不停,還以爲他在擔心十年的安危,便不由的出言安慰。
李建衛在杜衡說話之後,終於是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一下杜衡抓着自己的手,“放心,有你在,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兩人在閒聊,但是眼睛卻時不時的就要看一眼ICU緊閉的大門。
他們希望那扇門突然開啓,出來一個醫生喊他們的名字;但是他們又萬分的害怕,會有醫生會忽然出來喊他們的名字。
很矛盾,很煎熬。
有人說,醫院的牆,一定是見過最虔誠禱告的牆。
那醫院ICU門口的牆,一定見過是虔誠禱告人數最多的牆。
“爸,杜哥,你們吃點飯吧。”
就在兩人心不在焉閒聊的時候,一個糯糯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
擡頭看時,一個面色憔悴的姑娘,正提着兩份盒飯站在兩人面前。
李建衛先是神色一鬆,但又轉化爲嚴肅的表情,“不是告訴你別來嘛,你媽沒事,你好好的去上你的課。
馬上就到期末了,好好複習。”
女孩的臉色再次黯淡,低着頭沒說話,只是把手裡的飯菜往兩人的面前鬆了一下。
杜衡看了女孩一眼,伸手接過飯菜說道,“老師,小霞這也是擔心嘛。
再說了,這都學了一學期了,也不在這幾天用不用功,就讓小霞過來一起陪着吧。
到時候師孃醒過來,她要是第一眼就能看見小霞,心裡肯定也是高興的。”
聽到杜衡的話,女孩立馬瘋狂的點頭,眼巴巴的等着李建衛的答覆。
李建衛嚴肅的表情漸漸緩和,雖然到最後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但是他也沒有反對。
隨後的時間裡,ICU的門口,又多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手術後的第三天,這時候不光是李建衛變得急躁,就是杜衡自己也變得着急起來。
“廖主任,我師孃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被問到的廖主任看着ICU傳回來的資料,神情嚴肅的說道,“杜醫生,手術之前我就已經說過了,這個手術的風險還是很大的。
而且你師孃切除的腫瘤你也看到了,太大了,被侵佔的區域受損很嚴重,術後醒不過來的風險是很大的。”
廖主任再次看了一眼眼前的資料後說道,“不過現在還好的是,你師孃沒有出現感染的情況,而且術後水腫的回覆也比較理想,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再等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