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孫醫生。
鑑於以前的時候,醫院因爲以藥養醫政策下,做過的那些糟心事,還有在現在某些人,鼓吹私營醫療取代公立醫療的背景下,造謠的一些事情,讓這位孫醫生說的話,具有了機槍的迷惑性、誤導性。
別說是黃聚福這樣什麼都不懂,又是從農村來的人會被騙,就是常年混跡於醫院的老病號,也是有很大可能被騙的。
此時看着臉色漲紅的孫醫生,杜衡有點悲哀,但是他並沒有打算放過這個行業敗類。
“前面說的事情,是你和你們醫院領導的事情,現在說說你和患者之間的事情。”
杜衡把手裡的孩子放到她母親的懷裡,轉過頭看着孫醫生說道,“第一,你反覆在說耳蝸手術,在推薦這個手術,那做了這個手術,孩子是不是就一定能聽得見?
孫醫生,這個問題請你如實的回答我。”
這個問題讓孫醫生直接慌了神,而黃聚福兩口子也好似如夢初醒,一起直勾勾的看向了孫醫生。
孫醫生使勁的嚥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黃聚福,他沒敢直接往外跑。
但是在三人眼神壓迫下,他又不能不說話,便磕磕巴巴說道,“所有手術都是有風險的。。。”
杜衡直接搖手打斷他,“聽清楚,我問的是,做了這個手術,孩子一定就會恢復聽力嗎?”
孫醫生不由得抿了一下嘴脣,猶豫了一下後說道,“孩子現在的致病原因還不清楚,做手術是有極大可能保住孩子聽力的。”
說着他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更加堅定的說道,“可要是不做這個手術,那麼這個孩子的聽力,按照現在的情況,肯定是保不住的。”
杜衡嗤笑一聲,“可能?也就是說,你說的東西你自己也沒辦法保證,你這個主治醫生,也是在碰運氣啊。
那你說的是不是太輕鬆了一點?上下嘴皮子一扒拉,就要讓患者家屬掏十多萬,你的臉好大啊。
而且你想過沒有,這個孩子的病因你都不清楚,如果因爲你的手術,讓孩子以後徹底失去救治的機會,這個責任你能不能擔得起?”
杜衡眼神冷淡了下來,甚至是有點厭惡的說道,“你這個行爲,是在犯法,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
“別我我我的了。”杜衡很不爽,直接打斷了孫醫生的話,“還有啊,從去年開始,全國已經開通了醫保的異地結算。
不管是哪個地方的病人,去全國任何一家醫院,都能在這家醫院進行醫保結算,根本就不用當地的醫保,也不需要患者回所在地再報銷了。”
杜衡一邊說一邊眼睛眯了一下,“嘖嘖,聽你剛纔那熟練無比的話,想必在小黃這裡,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這一下孫醫生是徹底的慌了。
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說說,杜衡他沒有真憑實據,不可能把他怎麼樣。
但是這個事情不一樣啊,這是隨便找幾個之前的患者,就能清清楚楚查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他還因爲這個異地醫保的事情,利用信息差,謊稱自己有關係,掙過一些‘小錢錢’的。
所以杜衡這一下,算是直接挑到他的大筋上了,他不能不慌啊。
杜衡嘆口氣說道,“首都醫院的耳鼻喉科,你們主任姓黃是吧,去年因爲我們曹醫生的事情,我們還一起聊過天,算是認識的。
本來我還覺得黃主任這人不錯,沒想到他管理的科室,現在居然是如此的烏煙瘴氣,看來我很有必要和黃主任聊聊了。
要是他也參與了,那他這樣的人,就不值得交往了。”
說完,杜衡便不理孫醫生了,而是直接轉頭對黃聚福不滿的說道,“你這人真是的,你有沒有拿我當老鄉啊,我今天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被騙了?”
黃聚福聽着杜衡不太高興的話,他只能是低下頭默不作聲。
看着黃聚福的慫樣子,杜衡也知道,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一件事情,說得多了,也沒意思。
“哎,你今天要是真的答應了,你可就害死你女兒了。”杜衡悠悠的嘆口氣,“你女兒的問題不大,現在的失明失聰都只是一種假象。”
什麼,假象?問題不大?
黃聚福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杜衡,哆嗦的有點說不清話了,“杜。。。哥,你的意思是,我女兒這病你能治?”
杜衡輕輕點點頭,“當然了,又不是什麼大問題。”
說着又瞪了一眼黃聚福,杜衡還是對黃聚福這麼長時間沒來找自己,心裡有點不舒服,“別的就不說了,今天我沒有帶工具,你明天早上抱着孩子去科室等我。
等我下了門診之後,我就給孩子做治療。”
黃聚福激動的又是搓手,又是轉圈,臉上更是掛上了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而他媳婦,則是一個勁的晃孩子,也不知道孩子被晃的暈不暈。
轉了兩圈之後,黃聚福好似想到什麼,趕緊的說道,“杜哥,我還是去門診找你吧,我掛號。”
杜衡直接搖搖頭,“算了吧,你就別去費那個事情了,我明天的號早就掛完了,你現在想掛都掛不上。
老老實實的去科室等我,等我下了門診,就給孩子治療。”
黃聚福很是羞愧,但沒過一會兒,他就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情,“杜哥,我這。。。應該準備多少錢?”
這彎轉的杜衡措手不及,差點就沒跟上黃聚福的節奏,“不用準備錢。
孩子的問題看似很難,但是找到問題的結症了,是非常容易解決的。”
說着,杜衡轉頭看了一眼黃聚福的這個住所,皺着眉頭說道,“你這環境太惡劣了,你們兩口子住着還行,但是讓你女兒也住在這裡,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黃聚福這一下直接垂下了腦袋,沒辦法給老婆孩子一個好的住宿條件,他心裡也很是自責。
杜衡嘆口氣接着說道,“我的意思呢,是孩子明天做完檢查之後,你就讓老婆孩子回家去。
到時候我給孩子開個方子,讓你媳婦就從家門口取藥就行了。
便宜不說,還不用遭這個罪。”
黃聚福一聽要回老家,心裡的擔心又冒了出來,他怕萬一杜衡治不好,那來來回回的車費,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但是現在看杜衡說的真切,他只是微微想了想後,便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好的杜哥,等會我就收拾東西,等明天給孩子治療過後,我就讓他們娘倆回去。”
杜衡再次伸手逗了一下孩子後,便準備告辭離開了,“那就這麼說好了,明天你去醫院等我,我這會就先回去了。”
黃聚福兩口子都起身,準備送杜衡離開。
而這會一直被忽略的那個孫醫生,突然就出聲了,“你是杜衡?”
杜衡的腳步微微停了一下,詫異的看着孫醫生問道,“你認識我?”
孫醫生直接搖頭,“我不認識您,但是我聽過你的名字,我們主任老說起你,說你在五官科的成就很高,但是你好像看不起五官科,只在內科上下功夫。”
杜衡不由得訕笑,“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五官科了?”
不過這都沒什麼,杜衡並沒有放在心上,笑笑之後,直接轉身就走。
“等等。”孫醫生再次叫住了杜衡。
“還有事?”
孫醫生的喉頭聳動一下,面有難色的說道,“杜醫生,今天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求你別和我們主任說。
真的,今天的黃師傅,也是我第一個這樣接觸的病人。
之前的病人看着都比較的難纏,我一直沒敢做這種事情。”
杜衡略顯無奈的說道,“怎麼的,看小黃是農民工,又是從小地方來的,好欺負?”
孫醫生沒敢接杜衡的話,直接開始伸手翻兜,從兜裡摸出了幾百塊錢,趕緊的放到了黃聚福的手裡。
看着黃聚福拒絕,孫醫生直接一把塞了進去,趕緊的往後退了兩步,“杜醫生,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別和我們主任說成嗎?
這要是說了,我這工作肯定就保不住了,而且。。。而且。。。”
他沒說全,但杜衡知道他要說什麼。
因爲按照他的這種行爲,如果首都醫院真要是上綱上線,他的執業執照也是要被撤回的。
執業執照被撤回,那他可就完蛋了。
看着不說話的杜衡,孫醫生趕緊的再次補充道,“我今天帶的錢不多,不過我手機上有錢,我可以給黃師傅補償。”
怎麼辦?
杜衡猶豫了起來。
將這樣的敗類,清除出醫生的隊伍,固然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但是。。。
杜衡看了一眼拿着錢手足無措的黃聚福,又回頭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黃聚福媳婦。
心中微微一轉之後,便有了注意,“能給多少補償?”
“。。。三千。”孫醫生小心的看着杜衡,只是自己說了這個數字之後,見杜衡皺起了眉頭,他趕緊再次說道,“五千,我出五千的補償。”
隨即趕緊的解釋道,“杜醫生,你知道的,在首都的花費是很高的,而我升主治也沒幾年,手裡真的沒存下錢。”
杜衡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後直接說道,“你也別五千了,我也不多要,你給一萬塊錢,我讓小黃不去你們醫院投訴你,對這件事既往不咎,你看怎麼樣?”
孫醫生再次嚥了口口水,他想找杜衡要一個保證,不會和他們主任說。
但是看着杜衡平淡的眼神,他沒敢說出口。
舔了一下嘴脣後,孫醫生爽快的掏出了手機,看着黃聚福說道,“黃師傅,這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我給道歉了。
你把手機拿出來,我給你轉賬。”
這一下可把黃聚福給驚住了,也給嚇住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杜衡回來三兩句話,不光讓自己的天空見了光,這還一轉手就有一萬塊錢了。
這。。。這。。。
“不用了,不用了,咱們這事不是沒成嘛。”黃聚福看着拿手機等待的孫醫生,趕緊的擺手拒絕。
可是他的這個舉動,卻把孫醫生的臉都直接嚇白了,“黃師傅,我是真心實意的道歉,你得給我這個機會啊。”
眼看黃聚福還要拒絕,杜衡這時候突然插話道,“小黃,你就別推辭了,這是孫醫生的一點心意,你收下了他也就心安了。
你要是今天不收,他回去可能連覺都睡不着。”
什麼意思?
黃聚福不解,但是看着杜衡肯定的眼神,還有孫醫生慌亂的表情,他還是懵懵懂懂的拿出了手機。
只是看着黃聚福打開信錢包後,孫醫生略顯尷尬的說道,“黃師傅,你有寶錢包嗎,我用寶錢包給你轉吧。”
黃聚福再次不解的看了一眼孫醫生,這兩個有什麼區別嗎?
這不都是能收錢、付錢嘛。
不過想歸想,黃聚福還是找出了寶錢包。
等到收款聲響起後,黃聚福看着賬戶上那多出來的數字,覺得好不真實。忍不住的和自己媳婦開始了眼神的交流,確認自己沒有做夢。
而杜衡則是略顯無語的說道,“你不是吧,就一萬塊錢,這你都得用寶錢包?你真沒錢?”
看着黃聚福收了錢,孫醫生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但是隨着杜衡的問題問出,他尬笑的同時,臉蛋也不由的紅了起來,“杜醫生您也知道的,首都這地界上,稍微能看過眼的房子,不說買了,光是月租金每月都得大幾千了。
而我這不談了個女朋友嘛,也不能租個地下室,或者幾人合租,所以這個花費就比較大了。
而且這還得時不時的要給個小驚喜小浪漫的,就主治的那點工資,實在是有點不經花。”
杜衡點點頭,“哦,那你就幹這歪門邪道的事情?”
“我這是也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孫醫生這會錢也送出去了,心裡就沒有剛纔那麼慌了,苦笑一聲說道,“這第一次幹這種事情,本來就心裡忐忑的不行,沒想到直接遇上杜醫生你了。
也好,在沒有釀成大錯之前就被抓住,其實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