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聚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滿是疑惑的問道,“杜醫生,這個有區別嗎?”
杜衡肯定的點點頭,“不止是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你現在能確定,你女兒是在拉痢疾之後,纔出現的失明、失聰的問題?”
“這個我非常肯定。”黃聚福也是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以前的時候,我女兒可靈巧了。
我一直在首都這邊幹活,晚上視頻的時候,孩子能和我很好的互動,只要我做點逗她玩的表情,發出一點聲音,她都會咯咯咯的笑。”
杜衡接着問道,“那到底是失明在前,還是失聰在前?”
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黃聚福也有點傻眼了。
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應該是看不見在前吧。”
一聽這話,杜衡立馬就皺起了眉頭,這事他這個當爹的自己也不確定啊。
恰好,這時候服務員開始上菜了,杜衡變沒有追問,而是招呼黃聚福開始吃飯。
而黃聚福則是因爲杜衡的問題,一直表現的心不在焉,在心裡一直默默的回憶着,女兒從發病初期到現在的種種事情,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分清楚,這聽力下降的問題,是在看不見之前,還是之後。
甚至他都分不清,是不是吃了治療眼睛的藥,纔開始變得聽不見的。
見此情況,杜衡也知道再問沒有任何意義,便慢慢的換了一個話題,兩人邊吃邊聊。
臨近分手時,杜衡猶豫一下,再次說道,“小黃,我就在中醫內科上班,你要是有事就來找我。
咱都是老鄉,出門在外的,千萬別客氣。”
黃聚福感激的說了聲謝謝。
但是杜衡卻也從小黃的表情中看得出,這小夥是個倔強的人,是不會輕易來找自己的。
要了黃聚福的聯繫方式之後,兩人回到醫院便分手了,開始各忙各的事情。
不過杜衡卻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找鄭淵成,辦理入職‘鍼灸研究所’的事情。
這個‘鍼灸研究所’,杜衡剛開始以爲是中醫藥管理局直管的那個,但是經過了解之後,他發現是他想多了。
鄭淵成的這個鍼灸研究所,它就是中醫藥大學的下屬機構,而且還是屬於和首都市政府的共管單位。
但是因爲首都市政府投資力度大,首都中醫藥大學的招牌也還可以,加上有鄭淵成這樣的大拿坐鎮,所以影響力還是不錯的,行業內的地位也不低。
而且這家單位,可不光是一家閉門造成的封閉單位,而是集科研、教學、醫療爲一體的綜合性研究機構。
快速的忙完醫院的事情後,杜衡便趕到了研究所,並找到了鄭淵成。
鄭淵成是中午才從第一醫療中心回來的,這會整個人看着還有點不得勁兒,精神頭不是很足。
不過在看到杜衡的時候,老頭還是表現出了非常高興的神態,“小杜,很不錯,昨天這一仗,伱算是徹底的站住腳了,沒給孫老丟臉。”
杜衡客氣的回道,“謝謝各位前輩給機會,也得謝謝各位前輩的信任。
昨天如果不是鄭老您和孫老一起據理力爭,我是不可能有那樣的機會。”
鄭淵成笑眯眯的看着杜衡,越看越覺得孫嘉祥眼光毒辣。
說真的,一個剛過三十的年輕人,就讓他進保健組,而且還要當一次主治,這種眼光和魄力,真不是所有人能辦到的。
“行了,都是自己人,這種拍馬屁的話以後就不說了。”鄭淵成笑呵呵的說了一句,然後神色變的認真了一點,“咱們還是說說你的工作問題。”
杜衡也是神色一正,輕輕的點頭,然後等待鄭淵成接下來的話。
鄭淵成身子微微往後靠了一下,隨後緩緩說道,“小杜啊,我說了你別介意啊。
因爲你這屬於是突擊提拔,你的工作呢暫時還不好安排,最近這段時間,你就暫時的先掛個名,等過段時間我這邊理順手了,再安排你具體的工作內容,你看怎麼樣?”
杜衡直接點頭答應。
這一點之前孫嘉祥就有過提醒,他是有心裡準備的。
而且他現在的工作內容已經很多了,如果真的安排工作了,他先不說精力能不能跟得上,估計就是時間也可能會倒騰不開。
而鄭淵成看杜衡答應的如此爽快,臉上再次重新掛上了笑容,“我讓你帶的證件資料你都帶了嗎?”
“帶了。”杜衡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已經提前準備好的入職資料。
鄭淵成拿過來挨着翻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問題之後,叫過自己的助理,把手裡的資料遞了過去,讓他去幫杜衡辦理入職手續。
而後,鄭淵成看着杜衡說道,“雖然不能給你安排具體的工作,但是你該瞭解的還是得了解一下。
有時間嗎,如果有時間,我帶你去轉轉,你也瞭解一下研究所,正好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大家。”
這能說沒時間嗎?
那當然不可以的。
杜衡隨即起身,跟在鄭淵成的身後,一起開始在研究所轉悠。
研究所有什麼好轉的,和一般的單位基本沒什麼區別,加上地方不大,很快就從最頂樓轉到了最下面。
而在轉悠的過程中,大家對杜衡的態度,其實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和鄭淵成一個樓層的,對杜衡表現的都很熱情,即便不熱情的,也沒有甩臉子。
但是越往下走,大家對杜衡的態度就越冷淡,甚至有極個別的人,對杜衡都表達出了非常清晰的敵意。
而根據鄭淵成的介紹,這些人都是研究所的中層管理人員。
看着這些人的神態變化,杜衡的眉梢微微跳動。
這場面,和他剛上任金州市婦幼院長的時候,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唯一不一樣的是,市婦幼那邊的人,雖然心裡不爽的很,但是一個個的還保持着面子上的功夫。
而研究所這邊的人,就更加的直接,他們就很明確的對杜衡表達出了不爽的神情,一點都不藏着掖着。
杜衡看着這些千奇百怪的表情,只是輕輕的一笑而過。
他根本就不在這些人怎麼想的,而且他也不是來這裡爭權奪利的。
他來這裡的目的就一個,鍍金身,混資歷。
而隨着兩人越往樓下走,大家的目光中除了多了一絲好奇之外,態度又慢慢的變得比較熱情了。
樓下兩層,就是研究所對外開展醫療的地方。
如果要做對比的話,那就相當於是大一點的一家診所。
杜衡本以爲,首都的好醫院多,像這種小地方,而且是單一針灸治療爲主的醫療機構,應該是沒什麼人的。
但是出乎杜衡預料的,是來這裡看病的人還不在少數,幾乎每個治療室裡,都有一個患者在接受治療。
“小杜啊,這裡就是我們開展治療的地方,每天的患者都是絡繹不絕,治療的效果也是廣受好評。”
鄭淵成走在最前面,帶着杜衡走進了一間診室,面帶自豪的說道,“小杜你的中風治療過程我看過,裡面也應用了大量的鍼灸治療,而且效果非常的顯著。
所以看得出來,你也是鍼灸方面的專家了。
來,看看他們的治療,你覺得怎麼樣?”
杜衡的臉色有點僵硬,他不太想評價眼前的這個治療,甚至根本就沒有評價的慾望。
再次看了兩眼之後,他微笑着說道,“這是在治療脾胃虛弱?”
施針的大夫淡淡的看了一眼杜衡,“這位患者脾虛,有腸鳴、消化不良的情況。”
杜衡輕輕點頭,“穴位選擇沒有問題,入針準確,角度、深度把握的也很到位。對了,患者喝湯藥嗎?”
“不喝,純鍼灸治療。”
“很好,很厲害。”
輕飄飄的點評了一句後,杜衡就閉口不言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身邊有鄭淵成在,他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慾望。
從這個身上的扎針穴位看,這個施針的大夫,給患者選擇的是足太陰脾經。
足太陰脾經,是人體十二經脈之一,歸屬足三陰經,左右各21穴。它起於足大趾內側端(隱白穴),分散於舌下,主治脾胃病症。
這與剛說的患者情況是對症的。
但是,但是足太陰脾經,它的運行時間是早上的九點到十一點。在這個時間點上對患者施針,可以更高效的產生治療效果。
而且借力打力之下,不會對患者產生額外的副作用。
可現在呢,是下午的四點多,這個時間點上施針足太陰脾經,效果減弱不說,也會產生一些副作用。
一般情況下,鍼灸的目的,就是活血通絡,在緊急情況下,鍼灸穴位的目的,是爲了刺激經脈,強提患者元氣,振奮某器官的活力。
但是不管那種情況,鍼灸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泄’。
不管是活血通絡,還是振奮元氣,只要對經脈和穴位用針,必定會讓少量的元氣從穴位處流失。
如果是在對應的運行時間上行鍼,只需要用針輕輕疏通就行,這樣就可以減少元氣流失,降低副作用。
如果不是經脈運行時間行鍼,最好是配上相對應的湯藥,從內而外的去減輕經脈的壓力。
就現在這個情況,杜衡敢肯定,這個患者在這種治療方式下,脾胃功能是能有所改善,但是效果很輕微。
只要她覺得有效果,長時間的堅持下去,那麼她一定會出現其他方面的問題,比如打嗝、反酸等。
所以,一聽這個鍼灸大夫的話,杜衡是真的不想做任何的評價。
而鄭淵成卻不這麼想,就連身邊的那位下針大夫也不這麼想。
甚至下針大夫想的,還是自己這精湛的下針技術鎮住了眼前的年輕人。
鄭淵成帶着杜衡退出了診室,輕聲的說着研究所取得的成績和榮譽,然後帶着杜衡一起繼續參觀診室這邊的情況。
而到了下一間診室,杜衡眼角猛跳。
治療室裡的患者上身精光,趴在治療牀上,而他的背部,順着脊柱兩側,是兩排密密的毫針。
而這個針往下延伸,一直到了臀部的最上沿。
一看這個過程,杜衡心中猜測,這應該是在治療腰肌勞損產生的酸困,又或者是治療腰間盤突出帶來的不適。
方法有錯嗎?
沒錯。
那杜衡爲什麼眼角狂跳?
因爲用針的方法錯了。
上一個用針,是患者有可能出現問題,但是這個患者,是百分之百一定會出現其他問題。
首先,腰椎這邊行鍼,大部分都是用斜針,而不是用直刺。
再次,前面就說過了,鍼灸在刺入穴位之後,除了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之外,它本身還是有一個‘泄’的功能存在。
而‘泄’這個功能用好了治病,用不好就是副作用。
現在這個患者,從背部到臀位,左右兩排加起來,少少說都有三十根針。
就算每根針的泄出元氣是一毫,可三十根針,那就是三分了。
而一個人,能有多少元氣去消耗?
而此時鄭淵成主動的問患者,“先生,上次我好像就見過你,來治療幾次了?”
趴在牀上的患者悶聲悶氣的說道,“第五次了。”
“有效果嗎?”
“還行吧。”
“嗯,有效果那就好。”鄭淵成不問了,滿意的退了一步。
但是杜衡卻側目看向了鄭淵成,這就問完了?他就沒發現問題?
鄭淵成笑着看向杜衡,“小杜,你這是有問題要問?”
杜衡猶豫了一下,“能問嗎?”
“當然。”鄭淵成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杜衡也不墨跡,直接轉頭問患者,“你背上扎的這些針你能感覺得到嗎?”
“能啊。”
“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患者停頓了一下,“就好像那種,被打火機上的那個小電子給打了,有點麻。”
杜衡直接皺起了眉頭,“疼嗎?”
“有點,但不礙事,能忍得住。”
一聽這話,杜衡立馬把視線看向了鄭淵成。
鄭淵成這一下算是聽出問題了,立馬看向了下針的醫生,深呼吸一口氣後,平靜的說道,“先把針下了吧。”
下針的醫生愣了一下,但是看着鄭淵成吊起來的雙眉,他不敢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