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有點不可置信的說了一句,“你這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廖全升再度冷笑,“危言聳聽?你覺得省裡半年開三次會,僅僅只是爲了穩定草藥價格?”
看廖全升說的認真,杜衡頓時就有點坐不住了,不安的在凳子輕輕的扭動了兩下,“你說的大資本是什麼意思?”
廖全升忽然長出了一口氣,悠悠的說道,“前幾年的打車軟件用過嗎?”
杜衡眼中閃過一道疑惑,他不明白說種植藥材的事情,怎麼就突然扯到打車軟件上去了,“用過,這和種藥的事情有關係嗎?”
廖全升不理杜衡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既然用的話那我問你,以前的打車軟件和現在的打車軟件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吧?”杜衡快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爲數不多的打車經歷,但是想了半天,他也沒想到什麼不一樣的的地方。
“看來你也是有錢人了,居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沒有注意到。”廖全升輕笑一下說道,“打車軟件剛出來的時候,上面是各種的優惠活動。
最誇張的時候,你打一次車一分錢不花,你還能賺個三塊五塊的。
但是現在呢,市面上的打車軟件就剩那麼一兩個了,但是打車的費用,卻要比正常乘坐出租車要貴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價格。”
一聽這個描述,杜衡的腦筋算是轉過彎了,皺着眉頭立馬說道,“你的意思是,藥材收購背後也有大資本插手,用燒錢的方法,擠兌資金不足的收購商,從而最後拿到最後的定價權?”
廖全升瞟了一眼杜衡,慢悠悠的說道,“定價權?
你想的太簡單了,定價權只是所有目的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他們最大的目的,控制整條的產業鏈,然後間接的控制中醫這個市場。
就比如說人蔘,作爲中藥當中最出名的藥材,那你知道它現在的情況嗎?”
杜衡凝神瞅了一眼廖全升,很不高興的說道,“有話你直說就行,別什麼都問我行不?”
廖全升輕輕搖頭,微微笑了一下之後立馬又把笑容收了起來,“以前的人蔘種植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需要多長的時間,你心裡應該是有數的。
但是現在的人蔘呢,在高科技和精細培育下,以前需要四到六年才能上市的,現在只需要兩到三年就全部進入市場了。
雖然看起來各個都挺圓潤飽滿的,但是人蔘的價值,它不是光看個頭,它還得看藥性的沉澱。
兩三年的人蔘,它能沉澱個毛啊。”
杜衡聽的直皺眉頭,作爲一個非常喜歡開中藥湯劑的大夫,他非常清楚廖全升說的沒錯。
看看以前的藥方,人蔘的用量基本就是幾錢,也就是十多克,但是現在呢,只要用到人蔘,基本都是三十克起步了。
難道這是現代人的體質比以前的人好,現代人有錢了才用的多了?
顯然不是。
唯一的解釋就是,人蔘的藥性降低了很多。
廖全升很隨意的轉着手裡的水杯,瞥了一眼杜衡皺起來的眉頭笑着說道,“而和人蔘出現同樣情況的其他中藥材還有很多,想來是哪些藥你心裡也是清楚的。
如果這種情況出現在黃芪、黨蔘這些藥上呢?
本來兩三年,三五年才能收的藥,人家偏偏就要收種了一年的,而且出售的價錢還貴了,你說中醫在老百姓的心中會是什麼樣子的?”
杜衡無力的往後靠了過去,心中默默的長嘆了一口氣。
而廖全升冷笑一下後繼續說道,“這只是種植方面和一級收購商的問題,我們再來說說藥材加工廠的問題。
很多的中草藥是沒辦法直接保存和使用的,它需要經過特殊的炮製之後,才能進行長時間的儲存和使用。
但如果炮製的手段不對,那麼這些草藥還有以前的作用嗎?
當這些問題集合起來,出現在同一種的藥材上,最後被送到醫院、診所當中,請問中醫又該怎麼去解決?”
藥都不治病了,還能怎麼解決?
杜衡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之前覺得那些箇中醫黑,甚至是‘反中醫聯盟’挺討厭。
但現在看,他們這些人啊,搞出來的事情雖然在明面上,但最多也就是一些輿論上的攻擊,是耍的嘴皮子,對中醫的傷害其實也就那樣。
可現在廖全升說的這些,雖然不顯山不漏水,輿論影響力可以說微乎其微,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但造成的傷害。。。可以說是在對中醫撅根。
而廖全升卻繼續冷笑着說道,“話繼續說回到種植中藥材的種植戶身上,還是說回到人蔘上。”
杜衡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你說?”
“現在最好的人蔘在哪裡你知道嗎?”
杜衡眯了一下眼睛,但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廖全升不以爲意,冷笑着說道,“正常來說,人蔘最好的地界,肯定在咱們東三省嘛。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不是了!
現在最好的人蔘在棒子,在腳盆雞,他們的人蔘售價,是東三省售價的翻倍價格。”
看着杜衡已經沒有表情的臉,廖全升又一次的笑了起來,“你以爲這就完了?我告訴你遠着呢。
再給你說一件事,西洋參現在什麼行情你知道不?”
“有印象,怎麼了?”
“那西洋參的藥性怎麼樣,你也應該清楚吧?”
“涼性,補氣佳品。”
“它能替代人蔘嗎?”
杜衡冷冷的盯着廖全升說道,“你這不扯嘛,它們就不是同一個類型的東西,談什麼替代不替代的。”
而廖全升也盯着杜衡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告訴你的是,以前還真就有人炒作過這個話題。
雖然現在已經被壓制的看不到了,但有些人還是不死心,想要讓西洋參替代人蔘。”
“這也和你說的那些人有關係?”
“你說呢?”
賺錢的同時,他們還在做壓制你,甚至搞垮你的事情。
杜衡皺眉看了廖全升好半天,沉默許久之後,方纔帶着更加疑惑的語氣說道,“但是你說的這些,和我師伯讓我來找你有什麼關係?
我這充其量就是大夫,我也管不到你說的這些啊。”
廖全升這時候也沉默了起來。
就在杜衡覺得這小子快要睡着的時候,這才聽他緩緩的說道,“卓局長的心思我也不懂。”“有沒有可能,你說的事情,和我師伯讓來找你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這個事情呢?”杜衡齜牙咧嘴的說道,“雖然這事情聽着確實很嚴重很討厭,但這明顯不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情啊。”
廖全升齜着牙吧唧了下嘴,“應該就是這件事,因爲我這邊能和卓局長扯上關係的,除了這事也沒其他事情了。
總不能卓局長讓你來,是想讓你參與一下公司上市吧?”
說着廖全升上下打量了一下杜衡,臉上多出了一絲笑容說道,“主要是你也不是這塊料啊,而且你想參與一下嗎?
藥方折算股價進來,也是可以的。”
“狗眼看人低。”杜衡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廖全升,“你們這就是一爛攤子,誰愛摻和誰摻和,反正我就放心的收我錢就行。”
不過隨着廖全升的開玩笑,剛纔那種很壓抑卻又讓人躁動的心情,也慢慢的被壓了下去。
此時廖全升呵呵一笑說道,“我可給你機會了,這是你自己不珍惜的,以後可別怪我。”
“說正事。”
“要我說,卓局長讓你來,肯定就是爲了我剛纔說的事情來的。”廖全升剛剛露出的笑臉退了回去,嘆口氣說道,“雖然之前的藥材收購公司,還有加工廠,因爲這個醫藥公司我全都轉給我姐夫了。
但是對我姐夫,還有這兩個廠子,我還是有發言權的。”
“說重點吧。”
“重點就是,最近有人找到我姐夫,想要收購這兩個廠子。”廖全升歪着嘴說道,“我估計是卓局長肯定也收到了這個消息,所以讓你來露個面攀個交情,然後看在你的面子上讓我去和我姐夫說,這廠子不能賣。”
“真是這個意思?”
“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你確定你沒有理解錯?”
聽着杜衡不厭其煩的反問,廖全升不耐煩的說道,“你好好幹你的醫生去吧,摻和這事情,你真的沒那個腦子。”
杜衡深吸一口氣,還是很不解的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和我沒關係,卻讓我來在你面前露個臉,然後你就知道是讓你去勸你姐夫,這事我怎麼感覺這麼荒唐啊。”
這一次廖全升直接不說話了,只是瞪了一眼杜衡之後,拿起手裡的水咕嚕嚕喝了兩口。
“那你倒是和你姐夫說不說?還有你想不想賣那兩個廠子?”杜衡搖搖頭後,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廖全升嘆口氣站起了身,“你這是人啊我也是服了。
我要是想賣那兩個廠子,我還至於跟你說剛纔那些話嗎?
行了,這事到此爲止,不談了。時間正好到了,出去吃個午飯,我也休息一會兒。”
“也行,正好還有件事求你幫個忙呢。”
杜衡起身,和廖全升一起往外走的同時,把自己大哥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本來這事情他想找武勝男說說,讓她去找紅姐的。
但是到了廖全升這裡,他就發現,這種事情其實還是外人比較好處理,尤其是社會人更好處理。
而廖全升呢,這不光是社會人,而且還是個有錢的社會人,他處理這種事情,肯定比武勝男更好。
而廖全升聽完之後,直接一拍胸脯就答應了下來,“小事一樁,我給大哥辦的妥妥當當的。”
有了廖全升的保證,杜衡心裡也就踏實了,開開心心的和廖全升吃了飯,屁股一拍就要去找武勝男。
但是很可惜的是,武勝男根本就不在單位,而是帶人出去查案去了。
杜衡懊惱的拍了下腦袋。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提前打個電話問一下的,何必浪費時間跑這麼一趟。
就這麼的,杜衡回金州一天,自己老婆也沒見着,就又回了首都。
剛下飛機,杜衡連行李都沒有來得及放,就直接奔着學校去了。
“杜教授,你好。”
第一次聽到有人叫自己教授,杜衡還挺不好意思的,但心底所冒出的感覺,與別人叫自己主任或者院長,要更加的讓自己舒服。
“史主任你好。”
杜衡滿面春風的看着眼前這個胖乎乎的禿頂男,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史主任,以前鍼灸學院副的系主任,去年上半年鄭淵成病退之後,他就順理成章的接替了正主任的位置。
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喜事,但是沒有接過鍼灸研究所的所長職務,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遺憾的。
而杜衡去年藉着鄭淵成的事情,把鍼灸醫院清理了一遍,就把好幾位副院長和主任醫師給清理出去。
只是鍼灸醫院被清理出去的這幾位副院長和醫生,又好幾位也是鍼灸學院的老師教授,所以他們犯了事被帶走之後,搞得鍼灸學院這邊也缺了老師。
而杜衡恰好在去年拿了學位證書,又被汪攀一頓操作,順利的拿到了學校一名教授的名額,加之杜衡在鍼灸研究所有職務,而且鍼灸水平還非常的不錯,就把他轉到了鍼灸學院當老師。
只是杜衡今年回來的時間點不對,加之他自己也忙,所以學校這邊也就沒給他排課,但這讓他稍微的輕鬆了一點。
史主任看了一眼杜衡拖在身後的行李箱,很是抱歉的說道,“杜教授你的事情不着急,你這應該先回家休息一下嘛。”
“沒事,史主任有事你吩咐就可以了。”杜衡笑呵呵回了一句,但緊跟着就給史主任打起了預防針,“我這時間也挺緊張的。
又是要和首大神外談項目申請的事情,還要對好朋友中醫內科做業務考覈。
這些忙完了,好朋友那邊還有四天的門診要上,同時還得去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開會,真的是忙得很,不抓緊時間不行。”
說罷,杜衡便定定的瞅着史主任。
他意思很清晰,有事你說,但是太麻煩且耗費時間的事情,就請免開尊口。
史主任眼角狂跳了幾下,但還是帶着微笑說道,“我這有個鍼灸博士現在沒人帶,正好杜教授你現在沒有課上,也不帶研究生,你就順手給帶上吧。”
“博士?我帶?”杜衡有點吃驚的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史主任,我這怕是不夠帶博士的資格吧?
要不你給我找幾個碩士,碩士我能帶,咱一步一步往前走好不好?”
史主任臉色突然一拉,“杜教授說的這叫什麼話,你哪裡不夠資格了,誰說你不夠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