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畫面在陸川眼前漸漸散去,陸川的意識重新回到了現世。
他睜開眼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時間零的符籙,讓世界慢了下來,然後纔看到張三問在焦急地打電話,冥白在盡力地護着吳小冉的靈,江靈珊在拼命催動着鎮魂杵,想把芃梟的意識鎮壓下去。
然後他馬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19點01分,只有27分鐘了。
按未來張三問的說法,冥白的功法是完全可以使用的,但冥白正在極力襄助吳小冉的靈,眼下的情況顯然不適合找他問功法。
這張時間零的作用是給他留出思考的時間,快速制定出一個可行的計劃,陸川在緩慢的時間裡快速地思索,心裡的念頭一個接一個飛轉,然後從儲物戒中掏出兩張符籙。
他先是用了移形換影在原地留下一個影子,緊接着使用咫尺天涯,瞬間飛到了張清河的家中。
這次運氣站在他這邊,張清河恰好沒有加班,正在家和妻子一起吃飯。
“陸”在陸川的視野裡,張清河只緩慢地吐了一個字。
“清河叔,時間緊迫,我需要您修習過的靈魂類功法的名字,需要能直指靈魂之道的。”陸川解除了時間零,要不然語速太快張清河根本聽不清。
“《通靈書》和《神遊》,前者主要側重.”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死記硬背的經歷,他閉着眼睛又封閉了聽覺,一個個字詞的組合被他生硬地塞進了識海中,頭昏腦漲的感覺頂的他太陽穴直疼,但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死記。
他在大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蕩了一小會兒才碰到了第一個大道虛影,從形態上看對方可能也是人族,沒有給他什麼難題考驗,而是給了他一盞燈籠。
“你怎麼知道的?”陸川見識到了這位蒼冥真神的一些小手段,強退不成,只能談談看。
他看到了一面鏡子,遠遠看去鏡子裡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提着燈籠正向鏡子走來。
烏托邦成爲世界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之一已經成爲了人們公認的事實,如此急迫的請求代表着一份極爲難得的重大人情,只要有能幫得上忙的,在這時候都不會敝帚自珍。
負責聯繫景國的人也得到了回覆,不僅是烏托邦此刻聯繫不上景從雲,景國人自己也聯繫不上,在驚動了皇宮內衛之後,得到的回覆是景從雲在弒神之戰中頗有所得,從下午開始就在閉關破境,此刻還沒有出來。
他怎麼可能撐的到19點28分呢,別說還有16分鐘,就是6分鐘他也完全撐不住了啊!
是不是陸川這傢伙根本就是隨便扯的時間,想要激發一下他的潛力?
不是說帶我去吃飯嗎,怎麼搞着搞着就來拼命來了,我還是個病號啊!
神遊是天階下品的功法,沒到神通境很難入門,他想都不想就扔在了腦後,然後點進了通靈書。
道境的混沌迷霧將他籠罩,他的意識也慢慢地放鬆下來,道境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地方,他已經進入過十餘條大道,悟道便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等到陸川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跳動到了19點08分,他已經極盡快速地進行了背誦,但還是用掉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他沒有多餘的心緒可以放在焦慮上,連忙又掏出了塵世錄,付費帶着記憶進入了自己最熟悉的紅塵夢境之中。
這是什麼東西?陸川心裡帶着疑惑,走到了鏡子之前。
“你怎麼能這樣呢!”蒼冥真神似乎有些生氣,“這些年來我給了你許多的賜福,你的牛羊不需要放牧就能長得肥壯,你在野外的時候從來不會天降暴雨,你.”
陸川顧不得禮貌,移形換影回到了手術區,他再次拿出一張時間零,閃身遠離了張三問等人,以免自己減速時間的代價太大,緊接着掏出手機,進入圖書館搜索張清河所說的功法。
他拋開了雜亂的念頭,一門心思繼續往前走,他是不可能放棄的,一直到他受道傷到無法再進入道境。
陸川不知道對方是誰,連忙作揖感謝,有了燈籠之後他便看得清楚多了,靈魂之道非常的空曠,其中的大道虛影也不多,而且也並沒有主動搭理他的意思。
“借來了!清輝山的清輝寶玉,無爲宗的寧神鍾,顧先生,蕭先生,快裡邊請。”手術室的門口傳來的動靜,烏托邦在極短的時間裡發動了一切力量來尋求幫助,只要是能對靈體有幫助的朋友或是寶物,全都邀請他們儘快來手術區襄助。
他記得張三問在未來給他的信息,那個分離靈體的辦法在靈魂之道的深處,於是他便舉着燈籠繼續向前,略過了一個個可能會有考驗或者是對他有幫助的虛影,徑直往大道深處走去。
“各位再堅持一下,我去入道。”陸川只撂下了短短的一句話,便從儲物戒中取出了身與道合,再次閉上了眼。
他在這個世界苦心鑽研了二十多年,終於覺得自己在沒有修行的情況下已經徹底把這篇功法嚼透嚼爛了,這才決定要終結這次幻境的一生,返回現世去救援。
陸川頓時感覺到生草,一方面是驚愕於這一出的源頭居然是自己,另一方面則是不忿爲什麼自己完全無法在這個世界修習的通靈書,對方就可以呢?
身與道合的世界裡新多出來的大道非常顯眼,陸川伸手一碰便讓自己進入了靈魂之道。
陸川的雙眼從迷茫瞬間變得清明,他清醒之後先是看了一眼時間,然後便按着在塵世錄中演習了數百遍的方式那樣,運轉了功法。
顧守正帶來的清輝寶玉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無爲宗蕭楚一帶來的寧神鍾倒是讓冥白輕快了些,冥白大概明白了爲什麼能撐到19點28分的原因,但這還是不夠。
在塵世錄中被殺和老死是陸川早已習慣的事情,自我了結倒還是頭一回,他抽出貼身短刀準備給自己一個痛快,卻突然聽到一聲輕咦。
草原上多了一個神神叨叨的少年,從小就開始唸叨着什麼魂啊靈的,放羊也不專心,每日就在白馬河邊自言自語,隨身帶着幾張寫着字的羊皮紙,也從來不給任何人看。
陸川來不及再和其他人多做交流,他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剩下的便只能交給同伴,他匆匆一眼看到手術區裡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他相信大家都在竭盡全力地想辦法。
背書!背書!
陸川跟林清影交代了他在努力找辦法,不要讓其他人打擾他,然後便沉浸在了他目前能承受的放慢八倍的時間裡瘋狂地背書,只記憶功法,不求理解也不嘗試運轉,力求以最短的時間把功法的文字給背誦下來。
陸川的寒毛都被嚇得炸了起來,“你是誰?”
“你要走了嗎?”
可是那分離靈體的辦法到底在哪裡呢?難道說必須要再把通靈書先修習到更高的層次?還是說通靈書根本就不行,必須要冥白的功法?
來不及,不管是修習通靈書,還是找冥白,都來不及。
“你都說了你是我的使徒.”
冥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爲別人不顧一切拼命的一天。
蒼冥真神?!
陸川不是第一回來塵世錄,也不是第一次假借蒼冥真神的名頭來給自己的怪異行徑打掩護,但他從來就沒想過,這個世界裡真的會有蒼冥真神這個東西。
於是他便繼續擎着燈籠往前走,道境裡的環境變得不再平靜,有殘缺的靈體在道境裡遊蕩,看到陸川就會瘋狂地撲上來撕咬。
“你不是一直跟牧民們說,你是我的使徒嗎?怎麼會連我都不認識呢?”
塵世錄中的世界是無法修行的,而陸川需要的也只是領悟通靈書中真意的時間,他早早地將功法記錄了下來,反覆地思索咀嚼,期望能先在塵世錄中先把這門功法參透預習個大概,這樣一來回到現世之後便能快速地入門,再去追趕時間悟道。
烏托邦並不知道景國內衛會不會有魄力打斷景從雲的突破,將消息及時告知,也不知道景從雲能不能以及願不願意用自己的壽元來救人,他們只能在每一個嘗試的方向都竭盡全力。
陸川聽着對方訴說曾經對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好,絲毫不爲所動,像個不負責任的渣男。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溫柔的調侃,但陸川卻一點都沒有覺得有趣。
一道青色的光從他的眉心綻出,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手術區所有人的靈體,在場的人中有幾個人的靈體是與衆不同的,其中林清影的靈體是灰色,冥白的靈體是黃色,以及天空中那一團混亂着融合在一起的靈,還有被黃色光芒包裹着的未被吞噬的靈。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得要向前看。如果您願意將在這個世界修習通靈書的辦法與我分享的話,我也會盡量滿足您的意願。”
越往深處行去,道境的四周便變得愈發昏暗,即便是有那個燈籠在手上,陸川也很難再看清前路的方向,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前進變得愈發艱難,這說明他在這條大道上的造詣並不足以支撐他走到這裡。
早知道以前在冥界工作的時候應該要更努力一些的。
“現在不是了。”陸川斬釘截鐵地說道,借你個身份用用而已,怎麼還當真了呢。
而陸川的身上則是亮起了層層的道韻守護着己身,他靠着道韻硬頂闖過了這團混亂的道境,然後便無法再繼續前進了。
冥白一邊這樣胡思亂想着,一邊又在勉力地繼續支撐着對吳小冉的保護,他不敢去看手術區裡其他人的眼神,他總覺得這些眼神裡充滿了他未曾見過的期盼。
“你在這裡唸的那些話,其中大有深意,你天天在我耳邊頌念,吵得我煩死了,我便跟着學習了一下,然後我便看到,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我是有完整的靈,其他的靈都是殘缺的。”
但他轉念一想,這似乎也未必是壞事,既然蒼冥真神能在塵世錄中學習,祂又說自己也是一個完整的靈,如果自己也能學的話,那就能省下更多的時間了。
“這個世界是假的,對嗎?”蒼冥真神也沒有回答他,悠悠的聲音繼續在他心頭響起。“你要殺死自己,就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刀不見了。
“我想要你帶我離開這個世界,我要去真實的世界。”
他的信心和信念很足,它們來自於自己看到的未來,如果未來很短的時間裡能做得到,那麼理論上自己肯定也能做到。
“醒了醒了,陸川先生醒了。”突然間冥白聽到一陣騷動,他的心也不由得被牽動起來。
祂是什麼?
“你是誰?”陸川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其中的含義顯然已經有了變化。
在幻境的世界裡,他的焦慮也被慢慢平息,他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裡盡了最大的努力,在這次的塵世錄裡,他甚至都沒有時間去多看月見一眼!
陸川就這樣在白馬河邊日復一日地思索推敲,那篇數千字的功法早已被他背得滾瓜爛熟,甚至在這沒有元氣的世界裡都覺得略有所得。
“你想從我這裡瞭解的信息可能有很多,但你有什麼東西可以跟我交換呢?”
雙方的信息太不對等,陸川也不知道能不能據實相告,於是他乾脆把手中的刀一用力…
迷霧漸漸散去,陸川的視野依然不太清晰,這條大道似乎也和尋常的大道不同,顯得暗沉沉的。
鏡子裡的人確實是自己,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靈,和自己在現世裡的樣子一樣帥氣。
他看着鏡子,正在疑惑是要繞過去還是要打破這個鏡子的時候,鏡中的自己突然發生了變化。
自己的形象變回了在藍星時候的樣子,穿着一身休閒服,頭髮也是燙過微卷。
只在一瞬間,藍星的自己又不見了,鏡中的自己變回了這個世界陸川的形象,只不過鏡中的自己和自己又不太像,神情總有些怯怯,又有些彷徨迷茫。
不!這不是自己!這是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