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被圍困的神王看樣子已經翻不起什麼風浪,人族的修士正在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趕來,即便烏托邦已經在論壇上明確呼籲了神通境以下的修士儘快離開戰場,也不要過來支援,但還是阻止不了人族修士們的熱情。
大概是修爲更低一些的年輕人要更加的熱血激昂,即便只是能到戰場附近朝神王丟幾個元氣術法,或者是找烏托邦借一把元氣槍遠程給神王兩下子,都算是不枉此生的重大成就了。
烏托邦勸阻他們離開,是因爲現場真的很危險,修爲低微的修士在這樣的戰場上很可能會死於各種各樣的意外。
但對於那些不聽勸阻執意前來的修士,烏托邦也沒有真的把他們趕走,還安排了專門的人負責接待他們,把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後方,不需要憑證就借給他們元氣武器,甚至還給他們發放免費的元石支持他們,對他們的勇氣表達敬意。
最令人震撼的是烏托邦人會認真地記錄下每一位過來參與弒神之戰的勇士的姓名、籍貫和師承,並且承諾一定會在今後總結和記錄弒神之戰的時候,將他們的名字和勇氣永遠地鐫刻在歷史上,讓後人景仰。
這是何等令人動容的一個承諾,對於宗門的修士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憑着一腔血勇就過來助拳的散修,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是無法破入到超凡境的,更遑論名留青史,這樣的尊重和讚許,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再在其他地方得到了。
不僅從各個方向趕來的修士受到了感動,甚至連聽了烏托邦勸阻離開的人從論壇上知道還有這種事之後大都馬上返回戰場,罵罵咧咧地向烏托邦表達不滿,這麼重要的時刻怎麼還騙他們走呢,是不是看不起人?
這個世界上並不缺少悍不畏死的人族,只是缺少一個讓他們值得捨生忘死的目標,和一羣值得信賴的同伴。
論壇上有些和威寧城離的近的用戶看到有人發出這樣的帖子,紛紛表示自己也要去博取這個名留青史的機會,而離得遠的人只能扼腕嘆息,更加激動地熱議着關於這次大戰的各個話題。
聊景從雲主動援助武軍,聊景從雲再次動用秩序,聊陸川借劍封閉通道,聊陸川同時通悟兩道實在是變態,聊陸川嘛時候超越餘歡成爲天下第一,聊烏托邦位高權重的大佬們集體出動,聊他們金手指的奇妙組合和威能,聊烏托邦在現場組織團結現世各方力量共同對抗神王。
管他呢,我又不是皇帝。
如今看到烏托邦的天選之人們向世人展現什麼叫做天選之人的時候,他才明白當年的武軍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還有景國這個死敵,天武帝在的時候都沒有去北邊佔領那片土地,你武嶽和你爹就是兩個蠢貨,覺得自己比祖宗還要強不成?還主動去打人家,讓人家給你上貢,怎麼着,覺得自己能一統大陸,就比當年的天武帝還要強了?
武律遙望着天空中正在與神王奮戰的天選之人們,心裡百感交集難以言說。
被武律寄予厚望的天武帝,此刻還在趕去威寧城的路上,武國的修士可沒有那麼果斷的執行力,從天武帝說要集合出發的命令傳達出去到飛機離開機場,就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兩個神王都進二階段了,全體注意,先攔截一號,祂想逃!”
無懼一眼瞥見了人族打亮在夜空中的信號板,上面寫着神王二號,也就是無恨的能量已經下降到30%以下了。
無懼來不及多想,這是祂必須抓住的機會,於是祂也不再有任何顧惜,同樣點燃了自己的本源,帶着鬥之道堅不可摧的霸道之意,徑直朝着南邊的方向撞了過去。
人族廣播的聲音迴盪在全場,大家都知道神王一號攻擊高,神王二號防禦高,因此烏托邦的天選之人們大多都朝無懼追了上來,只留下了少部分人抵禦無恨。
反正不管怎麼說,當初沒有一鼓作氣殲滅烏托邦就是武嶽的錯,要麼你就別打它,打它又不打死它,現在人家大勢已成,擁躉如雲,再想要和他們對抗,又該如何去做到呢?
謝婉看着武嶽還是銀白色的頭髮和他伸過來的手,瞬間想到天武帝剛剛對武嶽的評價,她搖了搖頭,並沒有接話。
謝婉輕輕點了點頭,在飛機上安靜了這麼久,她早已開始懊悔,她並不是真的反對救援,只是經歷過被瞬間打入冷宮失去一切的她,在天武帝越過她下令計興武擬旨的那一刻開始便觸發了應激反應失去了理智,直到天武帝用最霸道的方式讓她徹底明白,權力從來都沒有屬於過她。
祂想鼓舞一下無恨,但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祂們神族一向是不需要什麼鼓舞的,祂們甚至連逆境都很少有遇到過。
“我來。”武嶽立刻答道,“婉兒.婉兒你先解除掉召喚吧,給我一張符籙,讓我來召喚太爺爺。”
人家只要輕輕地在秩序上寫一句話,禁止天武帝武昊的後人再生育後代,我們皇室直接就被滅族了懂不懂?
現在好了,和烏托邦也有仇,和景國也有仇,打又打不贏,和平發育又沒有任何機會.
武律看着天空中烏托邦第二架飛機也趕到了現場,這架飛機大概是從烏托邦的北方兩郡出發的,又是十幾個天選之人從天而降,天空中一時間又是風雲激盪神仙橫行,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當然祂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祂的血量越低,那些圍着祂的人族就越興奮,即便祂強行殺掉一些人,也無法讓人族滅殺祂的鬥志有絲毫的冷卻。
武律扇了自己兒子一個耳光,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要是沒有他們來救,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講話?”
無恨會犧牲自己掩護祂離開?
新來的人族援軍又是一羣怪物,有個怪物拳修一拳就轟破了無恨的元氣防護,把祂也給砸飛了出去,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竟然能短暫地強行控制住自己,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武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再看自己的兒子,承認自己的弱小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先邁出這一步的話,又怎麼能開始做出改變呢?
無懼雖然名字叫做無懼,但祂也並不是真的對一切都無所畏懼,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終結,祂麼會不感到恐懼呢?
“兄長,你走吧,我會爆發我的全部本源,儘可能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而無恨似乎是辨別出了那個可惡聲音的來源,於是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燃燒着朝陸川所在的位置衝了過來,祂化作了一道光,自內而外地裂解開來,祂燃燒的本源將自己所剩的元氣全都點燃,竟是想要通過自爆來對人族做最後的報復。
然而無恨的建議確實令他心動,南邊的人族相比北邊確實要薄弱許多,西邊是援軍到來最多的方向而東面又是人族重點防備祂們逃離的方向.
祂還沒來得及向無恨道謝,就感應到無恨的本源真的開始動盪燃燒了起來,祂一下子掙脫了烏托邦加在祂身上的八門金鎖,隱隱爆發出了超越衍道境的實力,向人族的陣地上撞了過去。
“父親,他們真是太欺負人了,我們在前面打生打死,硬生生扛了神王這麼久,現在烏托邦的人一來就摘了桃子,傷亡全是我們的,還有那虛僞的景從雲,真是.啊!”
“你們啊不用你們來,從我第一次被小婉召喚出來開始,我就一直在想,爲什麼我可以被複活,這幾十年的時光裡我想了很多,上一次在龍川城的傾力出手,終於讓我想通了,這大道啊,竟是如此的玄妙。”
她雖然恨他,但也並不想讓他去死。
祂一時竟有些難以分辨無恨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祂其實心裡確實很後悔最開始援軍還沒有來的時候沒有不惜代價的離開,也偷偷埋怨着當時做出要把人族殺到膽寒決定的無恨。
“小嶽性格衝動,但能聽得進話,在關鍵時刻也有擔當,小婉向來有主意,也聰明大膽,而且善良愛民,對小嶽也是真心,你們年輕時我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便是這樣想的。
一羣掛比,一個正常人都沒有,輸的不冤吶。
至於在武國皇室裡隨便挑一個其他超凡來承擔代價的這個選項,似乎從來沒有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但我武昊一生,與人爭,與天爭,與神爭,與大道爭,又豈能受大道擺佈,連死都不得超脫?”
武嶽這個廢物,當初就該把東境的軍團和南境的軍團全都壓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羣人碾死在萌芽之際的,難道他把南方軍團調走,自己就真的會趁機攻回南境嗎?
天武帝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武嶽的頭,又拍了拍謝婉的頭,他笑得很開心,像是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敵人,無窮無盡的敵人。
“父親!他們都在網上嘲笑我們,他們什麼都不懂,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久在南海未曾踏足大陸,當聽聞到武國西方軍團聯合禁衛軍團西征烏托邦一個彈丸之地卻傷亡慘重無功而返的時候,只是感嘆了一句沒想到武國在短短百餘年時間裡墮落得如此之快。
以及聊景國的皇帝在現場直面神王以身做餌,聊烏托邦的領袖不遠萬里親至一線血戰沙場,聊武國的皇帝
嗐,晦氣,不聊也罷。
我本想着你們若是能相互扶持照應,或許幾十年過去之後,武國也會慢慢把一些痼疾拔除,展現出新的面貌,小贇剛走的那些年裡,你們倆確實也都是這樣做的。”
“小嶽,龍川城那一戰你是知道的,以我現在的狀態,不可能抵禦得了哪怕一尊神王,即便是要打,也需要人承擔巨大的代價。”
天武帝的左邊坐着冷着臉的謝婉,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天武帝的右邊坐着武嶽,靜養多時之後氣色也沒有恢復得太好,突然從深宮裡被喚出來,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這一次,我自己來。”
“我終究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天武帝輕輕嘆了一聲,“有些事情本來不該我來管的。”
無懼一邊抵擋着天選之人們的猛攻,時不時還要捱上幾發RPG和狙擊槍,聽到無恨的話深深地看了祂一眼。
他身旁的兩人都微微動了動,但也都沒有吭聲。
“他們嘲笑你,是因爲你弱小,我們要是能直接在神王下界的時候給祂幹趴下,還會有後面的事嗎?
你沒有因爲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恥辱,卻在意不相關的人幾句閒話,你甚至看不到烏托邦和景國的強大,他們有傑出的領袖,有上下一心的團結,有悍不畏死的將士,甚至還有”
父親,你們怎麼還不來呢?
你可以往南邊去,那邊他們的防護最薄弱,你不要顧惜元氣,從那個方向突破,然後再往東繞行,從那邊到太陰湖,就能有機會回返神界。”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天武帝看了看謝婉,又看了看武嶽,他當然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武嶽的衝動變成了魯莽,謝婉的大膽有主意變成了野心,一場天選之殤竟是讓夫妻二人離心到了這樣的地步。
“他們嘲笑你什麼?”武律看着眼前這個大兒子,眼裡滿是失望,武氏得國不到三百年,似乎在繼承人的培養方面確實很有問題。
連別人手裡擁有着什麼樣的底牌都不知道,要不是聽說景從雲無法再動用秩序了,他纔不會從南海過來趟這趟渾水。
這一組吉祥三寶的四周早已佈下隔音禁制,不過這禁制布了跟沒布也沒什麼區別,三個人都不講話,各自都在想着心事。
“兄長,這次我恐怕是真的走不了了。”祂的識海里突然傳來了無恨的聲音,無恨明明依然在盡力地守護祂,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喪氣又決絕。
“罷了,人都是會變的,過去的時光也無需追憶。小婉,如果權力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的話,你更應該全力支持一切對抗神族的行爲,儘快把小愈接回來纔是,這一點上,我們所有人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陸川驚駭莫名地看着這一幕,命運提示他的危機感已經飆升到快要從他的腦殼裡溢出來,他下意識地要動用咫尺天涯離開現場。
但他瞬間想到,現在他所在的位置幾乎就是人最集中的地方,他是能逃,其他人呢?
從儲物戒中取出的符籙從咫尺天涯變成了時間零,霍長歌警告過他,使用時間零的時候身邊影響的對象實力越強,他要承受的代價也就越高,但此刻陸川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閉上眼睛,進入了靈視的狀態,然後向着那團點燃的元氣光火,一頭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