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嗎?去啊!以最卑微的夢~”
“戰嗎?戰啊!以最孤高的夢~”
關子勝怔怔地看着場館中的光漸漸地離開了那個正在唱歌的身影,沒有發覺淚水已經悄然爬出了他的眼眶。
唱的真好,他覺得這首歌唱的就是他!
他從歌聲裡聽到了生活中和修行路上的種種磨難和冷眼,聽到了小人物的吶喊與激昂,他想起大哥宗希常在他出來前對他的囑託和期盼。
如果不是對劍道有着聽起來不切實際令人發笑的夢,他又何必不遠萬里來烏托邦赴這一場盛會呢?
他聽到場中的歌手最後一個音收尾,興奮地鼓起了掌,比身邊的其他人都要熱烈幾分,引得他側前方的孟笛疑惑地回頭來看,看到了他臉上還未拭乾的淚跡,嘴角扯了一個漂亮的譏笑,便又轉回頭去,那笑容裡似乎在說南境鄉下的土包子散修果然沒什麼見識,聽個歌都聽哭了。
關子勝無所謂地笑笑,這樣的眼神他在水邑城見得多了,只是今天聽了這首名爲《孤勇者》的歌曲之後,內心比往日裡要更加平和淡然,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突然間他橫在膝上的劍輕輕一跳,關子勝下意識地握住了劍,驚異地擡起頭纔看到,不只是他,身邊其他劍修的也都按劍四顧。
劍鳴的聲音比劍的動靜來得稍慢些,一聲清越堂皇的劍鳴自場中響起,場內東側的燈光開始聚攏,照出了一道瘦削的身影,舞劍的動作又輕又慢,在追光燈下人影劍影交相輝映,有如天上謫仙一般,牢牢吸住了大家看向他的目光。
驚鴻與妙音齊飛,劍光同星河一色,最愛絮叨的劍三十七緊閉着嘴看得如癡如醉,已入神通的泰平眉頭緊鎖,口中隱隱在嘆息這不可能,場中的劍修們竟不知道,在他們看來精妙絕倫的劍道較藝,其實也不過是陸川和餘歡兩人日常晨練時的水平。
“超凡打如意,連劍意都用上了,這能叫放水?”泰平默然搖了搖頭,卻是青山劍聖回答了這個問題,似乎是回憶起當年年輕的餘歡來翠微山拜山時的場景,又嘆了一聲,“天選之人吶。”
如此寶貴的劍道至理就這樣隨意地散給這些絕大多數一輩子都悟不了劍道的小菜雞?這可是完全公開地場合,說不定臺上的人早上剛講完,下午就有人把內容整理成文字發到論壇上去了,那這些劍聖們的劍道對外界還有秘密可言嗎?
他們不會是被餘歡脅迫了吧?青山劍聖暗搓搓地想着,過來之前餘歡也曾私下邀請過他上臺做分享,但被他婉拒了,在他看來烏托邦毫不藏私有教無類的劍修大會和他們把元石散給普通人是一樣的瘋狂行徑,他傻了纔會參與到其中,把自己的修行心得分享出去。
“有毛病,這些傢伙都瘋了嗎?”青山劍聖一邊聽得比誰都專注,一邊驚詫地無可復加,作爲成名已久的超凡,剛剛上臺的幾個人大多都和他有過交手的經歷,他們今天所講的劍道理解可不是什麼皮毛,這樣的奧秘即便是自己收下的弟子,也不是輕易會傳的,更別說外人。
關子勝從劍道的一瞥中意猶未盡地脫離了出來,想要回味那絲明悟,越回味卻又越茫然,忽然間在他前方的不遠處響起一道突兀的劍鳴,那名劍修長嘯一聲,竟是當場破境了!
“歡迎大家來到烏托邦劍修大會,餘歡攜弟子陸川,祝願在座的諸位修行順遂,也祝願劍道昌隆永盛。”
對應看臺上的觀衆發出了驚呼聲,劍修們能感知到自己手中的劍受到了召喚,不受控制地猛烈震顫,似乎要掙脫自己的控制。
我說我知道,自從餘歡先生成就劍道,陸川小友借劍斬神之後,即便是我等遠在萬里之外的守戶之犬,也能感知到劍道的變化以及給我們自身帶來的進益。”
一柄劍是輕鳴,一千炳劍的聲量便已不可忽視,在場的劍足有數萬柄,這數萬柄劍的主人有剛剛涉足修行未久的未來之星,也有成名已久的劍道菁英,數萬柄劍齊聲劍鳴,稍微敏感一些的劍修在這一聲齊鳴中都開始渾身震顫,彷彿一向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劍道有那麼一瞬間在他們面前顯露了真跡。
關子勝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在一天之內聆聽5位超凡劍聖的教誨。
關子勝自然是沒見過驚鴻劍典的,他只覺得餘歡先生的劍中含有某種說不清的韻味,定然不是青山劍聖所評價的花哨,他眼中餘歡的劍舞越來越快,快到別說品味意境,連看清動作都有些應接不暇,在人劍翻飛之間突然一道劍光掠過穹頂,這一霎劍光遮蓋了天幕所有的星光。
一個劍修最好的時代正在向我們走來,劍修大會是一個絕佳的平臺,分享和交流可以讓所有人都受益,我衷心地希望劍修們可以放下門戶之私,攜手並進。祝願在座的同道修行順遂,也祝願劍道昌隆永盛。”
而神通境之上的修士也不是第一回被陸川借劍了,只不過上回借的是道劍,這回借的是真劍,大家遠來是客,也願意賣一個順水人情,便鬆開了對劍的控制,任由它漂浮了起來。
坐在他身旁的劍三十七則是採取了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他一邊聽着劍道的奧秘,一邊手指如飛地在手機上打字記錄,動作之快直讓人眼花繚亂。
每位劍聖講道的時間大約都是半個小時左右,或許是境界差距過大,每個人講完之後體育館內都會有修士陷入頓悟,偶爾也會有輕嘯和劍鳴,代表着有人破境。
“餘歡先生又問我,自從我成道以來,有沒有爲劍道做過什麼。我很慚愧,我坐在看臺上看着餘歡先生和其他幾位同道分享他們的感悟,看到在座的年輕同道們聆聽劍道而有所進益,連我自己都從他們的分享中受益匪淺,又能感受到劍道前所未有地強盛,這讓我更加慚愧。
光是這幾個小時的經歷,便已經讓關子勝覺得這一趟劍修大會來得太值了,窩在水邑城他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領略這樣的劍道風光,他雖然沒有破境,但也從幾位大佬的演道中明悟了許多的進益,有幾個正在困擾他的修行障礙似乎已被解開,他恨不得現在就狠狠地修它幾天,把今天的感悟給吃透。
“今天分享的這段感悟,是我從神通境破入超凡之時的偶然所得,餘歡先生來邀請我在劍修大會上做這個分享,當時我說我的一身修行都來自宗門養育,實在不便與外界分享。”鎮邪劍聖卻沒有馬上下臺,而是等掌聲平息之後,繼續說道。
關子勝聽得頭皮發脹,五位劍聖五種心得,他的閱歷不足以辨別這些劍聖分享的心得有多麼精妙,只覺得每一段講解都蘊含着劍道至理,講得真好。
最後一名劍號爲鎮邪的劍聖講完之後向四周看臺行禮,沒有再邀請下一位劍聖上臺,全場地劍修再一次全體起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向這位劍聖表示敬意和感謝,一開始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種表達謝意的方式,是餘歡演道結束之後烏托邦看臺的劍修們先這麼做,很快全場的劍修便都學會了這個簡單又熱鬧的動作。
“三師兄,餘歡先生沒有放水嗎?”劍三十七這纔出聲喃喃道。
關子勝心裡這麼想着,身體卻是誠實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場中被譽爲天下第一劍修和未來的天下第一劍修之間的猛烈碰撞,一邊兇焰滔滔銳利無雙,一邊其疾如風翩若游龍,兩人數息之間進行了十數個回合的交手,關子勝馬上便清楚地認知到,你的如意我的如意好像不一樣。
這是在表演吧?陸川先生和我一樣纔是如意境啊。
關子勝附近的諸人聊開了口,體育館內的各個區域也都各有嘈雜的議論聲響起,卻見場中的餘歡和陸川各自向看臺轉身,各自向着身後的看臺區域,輕輕彈了兩下劍身。
“哇~”
極少數有眼力的劍修可以看出來,兩人在短短一分多鐘的時間裡演練了足足有三十多種不同的劍式,幾乎涵蓋了大陸各國各個劍派所有的精擅的劍意,算是對這些遠道而來的的客人們表達歡迎和致意,較藝結束之後兩人各自彈劍而退,分別站在場中的東西兩側。
劍修大會開幕之後便是由余歡先生開始演化劍道,這種在尋常劍宗中連核心弟子都很難享受到的待遇,卻是經由這次大會公然地展示在了所有過來參會的劍修面前。
“餘歡先生問了我兩個問題,他問我是否相信他之前公開所說的,劍道的昌盛會讓所有的劍修受益。
陸川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被他命名爲太一的劍身上,和他遙遙相對的餘歡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星河穹頂之下的數萬柄劍器,無論有名無名,無論材料品階,都開始隨着兩人的動作發出輕聲齊鳴。
在星河被斬出的縫隙之中,陸川手擎利劍揹負星光從天而降,這次劍修大會的燈光和開場秀也是經過專業人士精心設計的,在陸川和餘歡的實力能夠順利完成動作的前提下,現場就如同動作大片一般華麗,場館內適時地響起了急促的鼓點,餘歡欺身而上,和從天而降的陸川碰撞了起來。
關子勝自然也是忍不住探頭張望,死死地盯着場中的舞劍的仙人,明明餘歡的動作極慢,在他眼中卻是顯得極快,想要細細品味其中的意境都來不及。
餘歡和陸川兩人向看臺上配合的觀衆致意,然後繼續轉向其他方向的看臺繼續輕彈劍身,一陣陣驚呼之後,數萬柄劍懸在了體育場的看臺上空,場面之壯觀令在場的所有劍修都爲之驚歎。
“驚鴻,傳聞中自劍道之始以來最華麗的一道劍訣,不過戰鬥力嘛.這傢伙果然選用了最花哨的方式來開場。”
而在餘歡講解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他便邀請了下一位超凡劍聖上臺,每位能夠成就超凡的劍修對劍道都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後續上臺的劍聖便也開始演化各自的劍道。
“餘歡先生!”看臺上的驚呼聲此起彼伏,瞳術幾乎可以說是劍修的必修課,體育場這麼小的範圍看清楚場中的人對大多數人都不是難事。
坐在關子勝前方的青山劍聖撫須嘆道,他曾和餘歡交手過不漏敗績,當然不會像粉絲一樣稱他餘歡先生,但如果稱呼得過去不恭敬又怕惹來麻煩,於是乾脆用“這傢伙”來代稱。
修爲在神通境之下還未領悟劍道的修士幾乎無法和這股召喚對抗,只能看着自己的劍脫離了掌控,漂浮了起來。
又一陣掌聲響起,卻是不復剛纔這般熱烈,對於小宗門修士、散修和烏托邦的修士來說,自然覺得鎮邪劍聖說得極好,而許多大宗門的修士卻是面色大變,又按住了身旁正在鼓掌的不懂事弟子,只覺得情況隱隱有些不妙。
在後臺的陸川有些訝異地看着這位鎮邪劍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覺悟,但仔細品味又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便向餘歡問道,“這位是咱們的託?”
“昂,念一段臺詞而已,鎮邪窮鬼一個,又喜歡收藏名劍,最近看上一把新劍囊中羞澀,元石拍他臉上就上船了。”餘歡輕笑道,想要讓這些超凡劍聖放下門戶之私,光靠嘴皮子和他們個人的覺悟哪裡行,拳頭要硬,腰包要鼓,各個擊破,以點帶面才能把事情給辦成。
陸川笑了起來,果然如此,他的念頭也開始飛快轉動起來,想着怎麼在論壇上製造一波輿情,宣傳樂意分享有益於劍道的劍聖們,同時也點一下有“門戶之私”的劍聖們,給他們道德綁架一波。爲了名聲和悠悠衆口,接下來幾天的大會上想必會有更多的劍聖來分享心得吧?
“餘叔,這詞誰寫的,整得還挺好。劍修最好的時代確實在向我們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