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

心悸

朝堂風雲變幻,玉伯彥當了十幾年呼風喚雨的丞相,最後照樣落得個全家發配邊疆的下場,這場政治風雲十分迅速,開始時所有人措手不及,迅速波及到幾個平日裡和玉伯彥交好的官員,天子盛怒之下懲處了許多商販,殺頭的殺頭,抄家的抄家,大肅官員之風。而此次事件讓大皇子備受皇帝嘉許,將相關大事全權交予他處理,玉文這個備受爭議的重要證人被皇帝提拔爲戶部侍郎,替補了獲罪被罷免的原戶部侍郎。

“子修,這杯酒本王敬你。”醉仙樓二樓雅間,楚譽一身月白錦袍,雙手舉着酒盞,臉上笑意比往常多了幾許,眼底光華流淌,看着玉文。

玉文站起來,舉過酒杯,臉上淡淡笑着,不悲不喜,“怎能讓殿下敬子修呢,應該是子脩敬殿下,殿下的大計眼見快實現,子修恭祝殿下早日完成大業。”

楚譽笑意深了深,由衷地笑道,“若沒有你,我怎麼去完成,子修,這些年,多虧有你。你我兄弟二人也就不說這些客套話了。來,今日我們痛飲開懷!”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坐下開懷暢飲。

這一喝就到了天黑,楚譽有公事處理就回府了,玉文獨自步行回新府,雖說喝了不少,但是自小酒量不錯,只是微醺,人倒十分清醒。在一片寂靜的街道上走着,感受着習習微風拂過面頰,沒由來地覺得心底有一股孤獨感涌上。他爲已故的母親報了仇,報復了嫌貧愛富的父親,懲罰了不擇手段、惡毒的李氏,可是做了這些又能怎樣?孃親還是回不來了,他還是六親緣薄,形單影隻。

“玉大人請留步。”玉文的思緒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黑衣女子打斷,此人卻是留在玉顏身邊的莫愁。

玉文下意識警惕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面前,可見這女子武功很高,在不知對方有何來意的時候,他還是十分警惕的。“不知姑娘有何事。”

莫愁面無表情地看着玉文,然後往後退了兩步,“我家小主子想見你。”剛好退出擋住的視線,玉文便見到一身黑色連帽衣服的少女娉婷地站在自己的正前方。少女擡頭,明媚的小臉露了出來,竟是楚月……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玉文不急不躁,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行禮。

楚月見了,原本笑意盈盈的小臉垮了不少,上前急忙說,“玉公子,快免禮,這裡是宮外,沒有什麼公主,不必拘謹這些禮數。”好不容易說服嫂嫂出來,爲了安全和聲譽不得不喬裝一番帶着不愛說話的冷麪女暗衛,哪知道見到心心念唸的人,卻是這樣一種場面。玉文明顯的疏離恭敬讓楚月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玉文不動聲色地退了退,拉遠兩人之間的距離,拱手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沒想到要見他的是四公主,玉文心下警惕少了些,但是仍保持距離。

見玉文這樣,楚月有些失落地垂下腦袋,然後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玉佩——正是當日玉文救她掉下的,一直苦於機會交還給玉文,嫂嫂讓她託人送去,一直耽擱,其實她是存着私心,現如今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是大皇兄的人,嫂嫂也說了這樣算來他不是壞人……嫂嫂同意她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讓她原本沉下去的心再次心悸起來。

“當日多謝玉公子出手相救,這塊玉佩,物歸原主。”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楚月臉上染了紅暈,聲音清脆如出谷黃鶯,纖纖素手伸出來。

玉文下意識看了一眼人面桃花的嬌俏少女,若有所思地垂下頭,接過玉佩,只覺觸手留有對方的餘溫,收進衣袖裡,他斂了斂眉目,“當日微臣並未認出公主,還請公主不要怪罪。保護公主本就是微臣分內之事,公主言重了。”

“玉公子是一定要這樣疏離客套嗎?”楚月有些激動,被玉文這公事公辦、儼然以下屬的身份說話的語氣氣到。

“公主何出此言……”玉文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心底有些茫然了,這四公主該不會……

莫愁一直抱劍環胸像標杆一樣立着,對楚月和玉文的對話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對這差事是真的感到無語,這小公主還真是有點麻煩……

楚月咬了咬下脣瓣,索性開口道,“你覺得我怎麼樣?如果做你妻子合不合格?”

轟,不僅玉文震驚了,連面無表情的莫愁也訝異了,要知道楚月可是皇家公主,皇帝的女兒從不愁嫁,何況當今聖上只有兩位公主,小公主如今才牙牙學語年紀,楚月便是這夜國唯一適婚的公主,想要娶她的名門公子不可勝數,哪曾想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實在讓人震驚。

其實以前的楚月的確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她時刻銘記自己是皇室子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天家的女兒要麼聯姻要麼看中哪家公子就可以找後宮的哪位娘娘幫忙在皇上面前說說,直接賜婚。可是自從認識了玉顏,看到了她的勇敢機智和無畏,越來越被她那無懼世俗眼光,隨心所欲的活法折服,也深受她的感染,漸漸不再總是束縛自己的天性,也向往無拘無束、追求自由幸福的生活了。玉顏說過,喜歡一個人就要去爭取,哪怕最後失敗了,也不會留下遺憾。

玉文深深被楚月的直率震撼了,這話從女子口中說出實屬不易,更別提高貴的一國公主了。他沒想到他無心之舉讓公主傾心,可是——

“公主殿下說笑了,您姿色、才智過人,高貴優雅,玉文區區一介凡夫俗子,高攀不起。”

楚月聽完,臉刷地一下白了,這也就是拒絕了……“你別把我當公主,別說什麼配不配,高攀不高攀……我……”

玉文嘆氣,直視楚月的雙眼,溫和卻殘忍地說道,“公主您這又是何必呢,您是公主,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一切假設都不成立,您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有良人來相配。子修,只想好好輔佐陛下,無心去想兒女情長。”

楚月只覺像被人扇了一耳光,強撐着,“是我太唐突了,畢竟還不熟悉,我先告辭了,玉公子早些回府歇息。”

不等玉文說話,楚月轉身擡腿就跑了,莫愁冷冰冰地掃了玉文一眼,然後跟上楚月。

看着瘦弱的背影跑遠,玉文有些莫名地苦澀,天真可愛的公主怎會懂不是她想嫁誰就可以嫁誰的,他不想剛受封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只是,想到這樣簡單純淨的少女會被追逐富貴、利益的人爭搶,最後嫁給不知居心如何的人,他就有些惋惜,說不出的。

楚月回到齊王府就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玉顏從莫愁那將事情瞭解了下,就又開始頭疼了。沒想到玉文那傢伙連公主都不放在眼裡,說話這麼傷人,哎,好不容易將成豔豔搞定,這楚月又讓她崩潰了。成豔豔本來就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和她性格挺像的,所以恢復的快,倒是楚月難辦了,畢竟是不諳世事的小公主,雖然沒有驕縱之氣,但好歹是衆星捧月的寶貝,頭一次表白就受到打擊……

“玉文這王八蛋什麼眼光啊,連公主都看不上!真想滅了他!”玉顏無數次地在楚略面前晃悠,一直在咒罵玉文,來來回回的,最終將一直無視她的楚略惹煩了——

“左轉五步上方有把削鐵如泥的好劍。”某王爺放下手中的兵書,面無表情地對一直晃悠晃得他不能好好看書的玉顏。

玉顏咦了一聲,“幹什麼?”停下了腳步,站在他面前。

嫌棄地白了她一眼,楚略起身,“給你,砍了玉文。”然後出了書房。

“楚略,你什麼意思!哎,你要去哪啊?”玉顏聽了氣得跺腳,可是某人直接無視她走了。

中午,玉顏端着小廚房做的清淡小菜和一碗粥,輕輕敲了敲楚月房間的門,“月兒,是我。我給你帶了開胃的小菜和清粥,開門吧。”

門開了,出乎意料的是楚月除了臉色不怎麼好之外並沒有多憔悴鬱悶。楚月讓玉顏進了門,給玉顏倒了茶,“嫂嫂真是及時,剛好我餓了。”楚月淡淡笑了笑,接過清粥便小口吃了起來。

玉顏愣了愣,半晌才找回語言功能,“你沒事?”

楚月放下湯匙,看着玉顏,“沒事啊,你也說過,他多半是會拒絕的,還說心情不好就矇頭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玉顏都覺得額頭一滴大汗掛着了,她只是隨口一說,哪知這丫頭完全奉爲行爲準則了,感覺真的要帶壞乖寶寶了……不過,沒想到這孩子抗打擊能力這麼強,實在出乎意料……

“嫂嫂,時機未到,我可不會就此放棄。”楚月幾口吃完,然後舒展了下身體,打起精神,笑着對玉顏說,臉上洋溢的是堅定而又明媚的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