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買來一包炒栗子,弄潮慢條斯理地跟着管又寒接近那塊此時身價百倍的石碑。

石碑上也只有幾個快被風化掉的字,看得出來是寫着:管鳴峰,爲萬林縣之巔。

弄潮百分之百肯定這幾個字並不是童笑生留下來的,以那種風化的程度,不是唐朝,也會是宋朝年間,幾百年下來纔會有如此破敗的成績。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塊石子實在沒有理由會是童笑生指定的第一道謎題,真是沒半點引人注目的地方,會有什麼解釋纔是怪事。要弄潮猜,她寧願相信是那老頑童的另一項捉弄,沒有其它特別的指示。

特地看向管又寒,但他依然一臉的無波無緒,不過,眉宇間卻略顯陰沉。

怎麼了?她輕扯他衣袖問着。

沒事,咱們下山。

看來他們的思想一致,都覺得沒有什麼好看的。弄潮點頭,一手緊緊抓住他衣袖,雖說人潮已少了許多,但是這片山頂至少仍有二、三千人在此觀望不去;要是她不抓緊一點,只怕稍稍不注意,他們就各分東西了。尤其天色昏暗,很容易跌跤的。

在踉蹌了一下後,管又寒終於稍稍撇去世俗規範那一套,伸出手牢牢地扶住她肩頭,也領頭尋着平坦的地面走。弄潮開心地剝着炒栗子,直要他吃。但看來管又寒是不吃零嘴的,她逗了他好久,他都不可開口,只好無趣地往自己櫻桃小口丟去。

好個厚顏的女人,簡直丟盡咱們女人的臉。一聲冷冷不屑的批評,刺耳地由右方傳來,聲音是刻意拔高的老母雞下蛋聲。尖刻得很——嗯——創意。

弄潮俏臉別了過去,可不知道原來來此看大石碑的人也會有特別的興致去看他人談情說愛,真是不禮貌,還敢大放厥詞呢!

那是一票穿着像糉子似的緊密的女人,約莫二十到四時出頭的年紀都有,本相是不惡的,但一絲不掛的高髻,灰沉色調的服飾,以及被漿過似的表情面孔,實在只有刻板兩字足以形容之。十來人,每味女子皆有佩劍,看來生活不是很寬裕,臉上淨是風霜殘痕。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俠女嗎?又一次,弄潮非常能體會爹爹告誡的苦心。當個撈什子俠女實在沒有什麼風光的扮相,簡直可以說是落魄了。

一個人落魄不打緊,但去批判他人表現出尖刻,可就是她們的不對了!爹爹說,最醜的女人不是雞皮鶴髮的老婦,也不是滄桑滿塵爲生活奔波的女子,而是把自身際遇的不滿傾瀉成惡意去攻詰無辜旁人的女人。

管又寒根本無意搭理,拉着弄潮就要朝繫馬的地方走去,但弄潮可不甘心平白被謾罵了去。正在思索一個不着痕跡的報復方法爲自己報仇時不料,一票女子中看來最年長的女人突然欺向前來,伸出爪子就要擒住她的俏臉。

眼睛來不及眨,弄潮眼前多出一條胳臂格開了那隻爪子,也將那老女人硬生生地震退好幾大步,才止住身形;那老女人,立刻已不可思議又忿恨的眼光死盯着弄潮與管又寒。

說那雙手爲爪子實不爲過,昨晚她啃的小雞爪就是那副德性嘛,雙手瘦骨如柴不說,還泛着微微的烏光,更別說十指指甲全是墨一般的黑了,並且比平常人僵硬且厚多了,看來是一項武器,而且沒有意外的話,她猜那老女人手上是淬毒的。

哇!那剛纔倘若真給她抓着了,那她不僅當不成天下第二大美女了,搞不好會榮登天下第一醜女之寶座了!怕怕!弄潮吐吐粉紅的丁香舌。

喂!阿婆,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爲什麼偷襲我?弄壞了我這張天仙臉,你也不會比較好看的,爲什麼如此想不開呢?還是閣下阿婆自認爲是懲治傷風敗俗的官爺

住口!那位阿婆下巴的肉團嚴重抽動,她身旁的肉糉女子全以馬蹄形排開,看來是以多欺少的架式。

由於他們此刻站立的位置離石碑有數裡的距離,早已不在人潮的範圍內,而人潮所關注的也不會是打架的事,所以即使發生了什麼事端,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不過倒是有幾個閒人提供了一些情報。

一個穿着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五旬老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啃着饅頭,一邊道:喂!你們這對小鴛鴦,你們不知道在絕情門的門生面前不可以出雙入對、惹人眼紅嗎?她們都是一羣被丈夫休掉、被男人拐騙後聚在一起的不正常女人,對了,還有更多的是自坐多情卻沒人愛的,所以見不得人甜如蜜呀!小心哦!

爲首那位阿婆惡狠狠地瞪過去:老乞丐,這兒沒你的事,不想與我們爲敵的話,立即閃一邊去。

老乞丐呵呵笑了兩聲:我不惹麻煩的,但看看嘛!有好戲而不看,豈不可惜了?

那位阿婆又回過頭死盯着弄潮,咬牙一字一字地問:雲淨初是你什麼人?

咦?認得她娘呢!

關你什麼事?弄潮極有興趣地研究阿婆臉上的表情。

你說不說?老女人再也保持不了冷靜的表情,看來又想撲上來。不過,她身邊另一個老女人拉住她,較爲冷凝,並且深沉地安撫了她。

大姊,不必問了,想必她就是雲淨初那娼婦生下來的小雜種了——

兜頭罩下的滿天栗子止住了那女人對雲淨初更多的侮辱。弄潮向來天真無憂的小臉此時抹上了無情冷豔的色彩。緩緩道:雖然家父家母一再告誡我,對年老者要有基本的禮貌。但顯然他們忘了告訴我,有些人是不值得他人來尊重的。我想,阿婆您大概是絕情門中屬於自作多情卻被視若糞土的那一類吧?妙眸一轉,看到了那老女人一副要生吞活剝她的模樣,心下也多少明瞭了某些事情,笑了一笑,以很甜蜜又做作的聲音又道:以前我朱大叔就說過,因爲我爹太疼愛我娘了,所以纔會選擇退隱。實在是太多女人比蚊子、蟑螂還煩人的,就知天天繞着我爹轉,恬不知恥地企望與我爹共度春宵,偏偏哪,我爹好癡心喔,只決意守着我娘一人。阿婆,您不會正巧是那羣蚊子、蟑螂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