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聲奇響。
等到蜜麓一趕到之時,只見到齊阿卡坐在原地,破碎的披掛戰甲丟在一邊,其中有幾根碎片扎入皮肉裡。方纔尹承一揮手一抵,正轟在披掛的右側心口位置,將這身戰甲震碎,碎片在巨力裹挾下粗入血肉。對尋常人來說足以喊叫不已的疼痛,在這位異族戰士眼中,似乎也只是等閒。齊阿卡一聲不吭地拔出這些血肉,嵌在肉體裡的碎片被強行帶出,傳來一陣血肉黏連的滋滋聲,令人牙酸。
擡頭,看到眼前之人是個弱女子(至少她的外表很有欺騙性)後,齊阿卡掃了她一眼,繼續拔身上的碎片,說道,“你應該去地下室避難,和家人走散了嗎?去邊上,那個紅色的大眼珠會幫你的。”
“額……那個,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平民。”蜜麓一驚訝於這位戰士的漢語之流利,自己竟然磕巴了一下,“你傷的很重啊,沒事吧?”
“無妨,小傷而已。”齊阿卡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繼續面不改色地拔出碎片,丟到一邊,“可惜……我所屬的文明,已經在歷史的長卷中消失了,就連餘下的神力,也變得如此孱弱。”
他的話,又和阿茲特克文明的經歷對上了,讓蜜麓一對大蟲的說法又信了三分。皮肉上的傷口確實在痊癒,但是很緩慢,慢的反而成了種折磨。
“我可以幫你快速自愈,需不需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齊阿卡揮手打斷,並以特有的嚴肅口吻說道,“類似的手段,我曾親眼目睹過。那個自稱‘蟲害’,有着與跳蟲相似能力的男人,曾經對我炫耀過他的種種能力。其人彈跳力非常,骨頭極硬,隨時可以着甲,受傷後痊癒極快,確非常人。”
“然我斷言,此人已在死途,早晚必死。”
“如果一受傷,立刻就痊癒,久而久之,我不會再把受傷當回事,我不會再重視眼前的每一個敵人——就算他們拿刀槍刺我,也很快癒合,構不成任何威脅。輕視對手,乃是戰場上的大忌,犯不得。”
“你果然不簡單。”齊阿卡深深看了她一眼,“沒錯,這正是我所想的。”
“聽聽,身經百戰的戰士,經驗就是不一樣吧?”大蟲在心聲中加油添醋,“和你這種半吊子可不一樣,這一打眼看就看出來了,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戰士,和斯巴達人一樣,打小從刀兵裡殺出來的。”
五指張開,巨斧劈開空氣,呼嘯着回到他手中。
“敢於向萬靈之靈揮動刀兵者,就算再如何大不敬,也是英雄。”
蓋亞和藹地笑着,用天真無邪的少年音,一字一句問道,“你的那個‘好人計劃’,要不要……再考慮下?”
“排除掉個人好惡,他最後的那些話,讓我印象深刻。”齊阿卡仰起腦袋,雙目微眯,看向天際,“在我族的認知中,特拉爾泰庫特利乃是大地,主宰萬靈之靈。”
“我自幼學習如何殺人,手持兵器,一擊斃命,以快爲攻取之道。而他所用的,似乎是在華夏境內流傳的另一種手法……將拳腳作爲鈍器的延伸,一拳擊中軀幹,未必傷其表,力道滲透進去,反而在軀幹內散開,相當高明,也讓我吃了苦頭。”
“轟——————!!!”
————
“不簡單。”
被這樣摔了一下,他竟然只是微微有些頭暈,咬了一下舌尖,用疼痛刺激大腦,很快便清醒過來。起時四望,竟然已經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荒漠戈壁之上,周遭除了一片斑駁滄桑的黃土,並無他物。石頭在這裡呈現出詭異的形狀,風吹日曬,早已成了天然的藝術品。
“人類,總是以爲自己能挑戰自然的法則,總是那麼野心勃勃,想要征服你們視野內的一切。”蓋亞緩緩飄至空中,眼神中有悲憫,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衆生平等的冷漠,“這是你們種族的天性,就像狼喜歡羣居,虎喜歡獨處,熊冬天要睡覺,豺總是在背後搞偷襲一樣。你們的工具,你們的歷史,你們的征服,我都可以不來干涉,也沒必要干涉,那是【藏識】應該操心的事。”
“不至於吧?”
最後一塊碎片被他拔出來,齊阿卡似乎鬆了口氣,繃緊的肌肉也隨之放鬆。他並沒有急着用藥罐子塗最後的傷口,而是一手捏着碎片,翻來覆去地看,沉思許久。
穿雲之間,爆發出一聲巨響。
約莫百來米處,有一道駭人的大裂谷。
蜜麓一頓時有些無語:剛纔她還在自我反思,至少在戰鬥素養上,她自覺和這位阿茲特克戰士相差甚遠。還沒從反思中回過神來呢,就聽見人家誇十年後的自己是真英雄,難免有些反差過大。
“這……”
“疼痛是必要的,是‘靈’贈予我們的偉大禮物。”齊阿卡沉聲道,“只要習慣它,像習慣冷熱一樣習慣它,就不會被它影響到動作。每一道敵人留在我身上的傷口,都會讓我疼痛,它癒合的時間之長,更是因爲我在戰場上動作不到位,所付出的代價。”
“……”
“……嗯……就結果來看,你也沒說錯。”蜜麓一好奇道,“可以和我聊聊論證過程嗎?”
驚得她後背竄出冷汗,看向這位戰士的眼神,也變得多了一絲尊敬。
“……”這個回答讓蜜麓一很是震撼,回想起自己的戰鬥細節,也是一塌糊塗,被敵人打傷更是常有的事。仗着太歲神力,每次都能無傷過關,對疼痛的感覺也漸漸遲鈍起來。
齊阿卡眼神鋒利,隨手將碎片丟開,感慨道,“此人乃是真英雄,能和他一戰,也算是不負戰士之名了。”
蓋亞單手抓握住尹承一的脖子,像提一隻雞,以20馬赫的速度一路狂飆,飆到雲層之間,狠狠一甩,後者以流星趕月的姿態穿過數千,數萬公里,一路下墜,狠狠砸在地面上。
“事實也證明,我是對的,那傢伙再也沒回來。”
“但唯獨你,讓我覺得很危險,有點過於危險了。鑑於你的母親是星靈,我認爲我也不算反應過度。”
“是嗎?”蜜麓一掃了一眼地上那些帶血的碎片,還有散在不遠處的披掛甲冑,似乎有所領悟,“你是說……如果只是單純力大,在一瞬間發力,只會在心口的前後穿透出一個大洞,不會像這樣,讓鎧甲從中間碎開吧?”
“關鍵時刻,生死就在一念之間,能夠決定你是死是活的,就這一兩個動作。”
……
“好吧。”
蓋亞對此並不意外,可以這麼說,地球上的任何一個人類,都是他打小看着長起來的。縱觀人類興衰歷史,人性如何,他實在太瞭解了。
“啪!”
一個響指。
整個半球的大氣層興奮起來,瞬間便聚集了無數片厚實的雷雲,霎時間,奔雷大作,無數閃電化作枝劍,直取尹承一的首級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