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一眼他吃剩下的骨頭渣子,銀胄款款落座,不得不說她的坐姿很優雅,腰背筆直,如同一朵盛開的花。見她這樣坐着,蜜麓一實在不好意思像個男生那樣岔開腿坐着,只好側過身子,強裝淑女。
“哦,還沒問,這位姑娘是……”
“2067年來的時間穿梭者,‘那邊’有人發出信號,說是有人要來,我正好在附近,讓我去接一下。”銀胄對蜜麓一招招手,很親暱地說道,“別愣着,你也一起吃吧,那麼多菜呢。”
“吼吼,時間穿梭者……”蟲害對此有些驚訝,但也僅限於此了,好像對他來說,穿越時間只是罕見一點,並非遙不可及,“這麼說,傳言是真的了,老家一直在往各個時間點‘楔釘子’,左右人類的歷史?”
“基金會的成立時間不是‘過去’,更不是‘現在’,而是在更遙遠的‘未來’……呵,事到如今,這大概也算不上秘密了。”銀胄苦笑兩聲,問道,“所以,亞美莉加那邊,情況怎麼樣?”
“不怎麼樣。”說到這個話題,蟲害面色僵住,聲音也跟着低沉下來,“他……太快了。宣戰不到二十分鐘,他的【武天都】就出現在聖棺派在亞美莉加的最大基地上空,一波下去,直接把他們打碎了!”
蟲害做了個揮拳猛擊的動作,似乎想用肢體語言來加以強調,“不等敵人發揮,【淵龍】放了一道荷電粒子炮,把大樓和附近的建築一併蒸發。我和聖棺派的【極速】見面也沒多長時間,他剛把‘梅塔網絡’的連入鑰匙交給我,雪走就領着和平主義者們殺進來了。我知道大事不妙,趁亂逃離,能夠順利回到這兒來,也算是命大。”
“……”
氣氛有些沉寂。
聽到這個消息,銀胄眼中的光也黯淡下來,一言不發地飲盡杯中酒。
“那個,我想問一下……”蜜麓一終於找到機會,趕緊發問道,“你們基金會,現在和聖棺派也結盟了嗎?”
“嚴格意義上,不能算是結盟。你是67年來的,自然不清楚……自從一個暴君創立出【武天都】後,這個世界就變了。現在,他開始強迫世上的所有人,按照他的規則行動。他的能力非常可怕,名義上,他宣稱自己不會干涉任何政權國家的內部統治,但實際上……唉……”
蟲害搖了搖頭,一幅憶往昔黃金歲月的追憶模樣,感慨道,“總之,不願意接受他管轄的人們彙集在一起,創造了與他針鋒相對的【業之城】。”
暴君。
武天都。
業之城。
聽上去就很2077。
“他是誰?”
看着少女眼中的好奇,蟲害很想直接把實情告訴她,但在銀胄的反覆眼神警告下,還是把話吞回了肚子裡。
“很遺憾,不能說,尤其是不能對你說。”銀胄摸了摸酒杯,沉聲道,“他有千里耳,說他的名字,就會被聽到的。”
伏地魔嗎……蜜麓一如此想道。
“我看他就是個心理變態。”蟲害的語氣很是惡毒,“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偏偏手裡又有着可怕的力量,於是拉着全世界陪他玩過家家,誰不玩就殺誰。多麼荒謬!小姑娘,你肯定不會相信的,但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世界!”
“我倒是覺得,沒你說的那麼……”銀胄頓了幾秒,似乎在考慮一種合適的措辭,“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在執行過程中,把一切都弄得簡單了。”
“先等一下。”蜜麓一越聽越不對,“不管那個暴君是好意還是歹意,你們怎麼可能允許他就這麼爲所欲爲?神羅呢?公孫炁呢?鶴連山呢?小烈酒呢?還有那些……其他人呢?”
“……”
這回,銀胄和蟲害的視線中,明顯涌出些許驚愕。
“你……認識這些人?”銀胄對此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可不是泛泛之輩啊。”
“先別管,回答我的問題。”蜜麓一迫切地問道,“都亂成這樣了,他們沒道理袖手旁觀吧?”
“走了。”
蜜麓一想到過無數種回答,當她聽到正解時,還是像課堂上看數學老師解一道奧數題。先是這樣,再是那樣,最後再那樣,讓人不禁感慨:原來題目還能這麼解。
“……走了?”
“走了。”
“爲什麼?”
“具體情況,沒人能說的清楚。呼……”蟲害像喝飲料一樣,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兩眼眯起,做微醺狀,“據傳聞,是那個暴君找到了某種制衡他們的方法。他列出一張寫滿名字的清單,要求清單上的人離開地球,並且在五十年內,不能回來。”
“這是一場交易。”銀胄淡淡說道,“他手裡有他們想要的,又做出了承諾。對名單上的那些人來說,地球上過家家般的勢力糾葛,自然就不重要了。五十年,只不過在凡人眼中漫長,在他們的視角下,不過匆匆一瞥,可以說是穩賺不賠的交易。”
“……”
說到這一步,撲朔迷離的毛線團,終於露出一個小小的線頭。
都走了。
這些來自寰宇的強者有一個共同點:都是爲了尋找一個失落的寶藏,才潛入這顆星球。降臨後,他們沒有興師動衆,而是很默契地選擇加入各方勢力,將地球當做他們的棋盤。一子一子落下,隨着棋盤上的空間越來越小,那個寶物似乎就快藏不住了。
但……很難說是不是命運使然,讓某個人在他們之前,發現了這個寶物。
這讓他有了正面和他們談條件的資本。
蜜麓一沉思着,見她眉頭緊鎖的樣子,蟲害和銀胄也沒有再出聲。他們很清楚,無論是誰,想要一下子適應十年的信息差,都需要不少時間來消化。
正在此時……
————
“哐當————!!”
盤子摔碎,紅酒撒了客人一身。
蜜麓一有些奇怪,這兒不是傳說中的高檔餐廳嘛?服務員怎麼着也該培訓一下才對,怎麼會犯這種低級失誤呢?怎麼十年過去,服務水平還不如以前了?
不管她怎麼奇怪,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就在她摔倒在地,把酒杯和裝滿美食的餐盤一併晃出去時,周圍的客人們忽然暴起,彷彿體聽到發令槍的運動員,爭先恐後地把她扶起來,生怕落了後。
扶起來之後,還有人爭搶着用手去撿碎掉的盤子、杯子碎片,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笑容,仔細看,笑容中似乎有些貪婪,好像這個摔倒的女孩成了一隻獵物,渾身都是寶,而他們……正在瓜分這突如其來的戰利品。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分神了,很抱歉……”可憐的姑娘被衆人架起來,紅着眼睛,說起話來帶着濃濃的鼻音,“我家裡有人……被列入名單了,所以……”
“沒關係的。”那個被潑了一身的客人站起來,擦擦溼漉漉的頭髮,發自內心地笑起來,好像平白撿了個大便宜,“我一點都不介意,也不會讓你賠償任何東西,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