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天時間過去。
動畫製作已經準備進行最後的宣發工作了。
他們知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所以並不是只找了洛河大學藝術學院這一家高校來賭運氣。
還有幾所高校也在他們的選擇範圍內——這些高校同樣出過不少有名的“學長學姐”。
與洛河大學藝術學院不相上下，甚至排名略高的都不是沒有。
“果然還是大學生最任勞任怨啊。”一名工作人員坐在椅子上，十分舒服的感慨了一句，“要是換一個人，光是談價錢都要談很久。”
“呃，也不全是吧……你看許楓，要他現在還沒畢業，估計也是一頓好拉扯。”
“許楓證明自己有這個拉扯的實力，沒辦法。”
“但質量方面就說不準了。”另一人還是有點擔憂，“大部分人都和我們保證，作品一定沒問題……但是我總感覺不太對呢。”
“是啊，其他技術崗位，有時候找大學生會有奇效……但是音樂製作這個，我感覺還是需要一定積累的。”
“無所謂，我們不是還有許楓嗎！”
他們還是很樂觀的。
不到最後一刻，他們還是不想被許楓宰那一刀。
當然，比起被許楓宰一刀，他們更加不想被舞動集團這種坐地起價的公司宰一刀。
“話說，到了這個時間點，他們應該也要交稿了吧？那邊有沒有人把作品遞過來？”
“我去看看……”
導演把手上最後一口盒飯吃完，站起身子說道：“正好，午休時間也要過了，大家一起去會議室，看看能不能在今天就把事情解決了。”
其實他們動畫製作組的要求也不是很高。
只要這首歌能“乍一聽”好聽就行了。
對一羣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他們也沒辦法要求更多——專業團隊都抓耳撓腮的事情，草臺班子能怎麼樣呢？
但這麼多所高校的“草臺班子”，就算是碰運氣，也能碰到勉強不錯的作品吧？
“就差這最後一首歌了，趕緊落實到位！到時候再好好休息。”
其他成員紛紛點頭，跟着陳力走進了會議室。
因爲信心不錯，大家情緒都比較放鬆，音樂製作組的負責人也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了工作郵箱。
果然，裡面已經躺着三頁還要多的郵件了。
發件人都是他們之前找的，各個高校的“高材生”們。
甚至有一所大學的藝術學院，直接發來了十多封郵件。
對方顯然是把這個項目也在他們內部“公開招標”了。
看到手上一下收到了那麼多作品，陳力的心情更好了——總不能一首能用的歌都沒有吧？
那麼多作品啊！
他們甚至說不定還有挑選和壓價的餘地呢。
“來，按照時間順序放。”陳力揮揮手，催促道，“最先把文件發過來的，一定最有信心，看看他們能拿出什麼大作。”
負責人點了點頭，移動鼠標，打開了郵件裡附帶的音頻文件。
文件大小和歌名都看着有模有樣的……應該不錯。
陳力再一次點了點頭。
然而，當這個音頻文件被導入播放器，當着所有人的面放出來後，他們臉上輕鬆的情緒徹底消失不見了。
這是啥玩意？！
配樂單調至極，跟打節拍沒什麼區別，十分無聊。
填詞也非常非常一般，牽強附會，莫名其妙。
甚至連那種“乍一聽”還不錯的口水歌都不如，從第一個詞開始，就讓人止不住皺眉頭。
聽完整首歌后，製作組也沒看到什麼讓人耳目一新的點。
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片段都沒有。
就是那種放出來，最多50條評論的水平。
放在音樂播放列表裡面要被人快速跳過的玩意——不至於讓人聽着生氣，但就是沒讓人聽下去的動力。
“這首歌，不太行啊。”陳力搖了搖頭，“是哪所高校給的，怎麼感覺像是個半成品？他們不會覺得這麼敷衍的東西，能過我們這一關吧？”
他們時間限制的雖然比較緊張，但又不是下一秒就要催着交稿了。
這玩意他們自己聽一遍，都不可能覺得能夠價值公司這邊給出的報酬吧？！
什麼玩意……
就是這一首歌，讓在場所有人的都對這所高校的印象差了起來。
“他們給的歌曲很多，估計是完全分發給下面的學生做的。”負責人皺着眉頭說道，“良莠不齊很正常，我們繼續聽吧，這麼多作品，有差的很正常。”
一首差而已，他們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不過……也不能慣着這種情況。
給這封郵件回了一封比較嚴厲的批評之後，他們又打開了另一封郵件。
“還是同一所高校的發來的……看看他們發揮的會不會好一點吧。”
拿到了剛剛的作品後，他們對這些大學生交出來的作品期待值，一下降低了很多。
專業團隊或許也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大學生或許真的有靈光一閃的時候，但是在保下限這方面，顯然還是專業團隊更厲害。
大學生裡也不全是爲了學分拼命的卷王，相反，這年頭，摸魚划水的人很可能才佔據了絕大多數。
所以，他們很可能能意想不到的解決問題，但也可能給出讓人難以過目的作品。
等下一首歌放出來後，這種想法更是佔據了所有人的內心。
比上一首稍微好了那麼一點，至少在伴奏方面能看出來是稍微用了點心的，但也僅限於此了。
“什麼情況？”負責人關掉了文件，吐槽道，“不會是我們找的導師吞了太多‘中介費’，讓學生們沒動力吧？”
“我覺得應該不會這麼蠢……想賺這個錢，也得把作品拿出來才行啊，給這麼些作品，浪費時間又不可能拿到一分錢。”
“那就只能是學生太過擺爛了，唉，下一首吧！”
會議室的衆人，臉上多了幾分揶揄，語氣裡也多了幾分調侃，但仍然沒多少慌亂。
作品多着呢。
就算這一整所高校給出來的作品都不行，他們還和其他高校合作了啊。
總不至於沒一個人行吧？
這些可都是口碑很好的高校，再差，十幾二十首歌曲裡面，總不至於還拿不出一首可以用的吧？
動畫電影製作組良好的心態在持續了五首歌之後，終於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陳力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從自信滿滿變成了滿是質疑。
“不對啊，這五首歌怎麼都是大差不差的水平？”陳力皺着眉頭，“最好的一首，也就是能入耳，遠遠達不到我們要求的水平。”
“如果說再加上符合我們主題這個要求，那所有歌都是不合格！而且是那種應該直接被掃進垃圾堆的不合格，沒有任何回爐重造的價值！”
整個製作組臉上也沒有了之前的嘻嘻哈哈，在快速把這個高校學生髮過來的所有作品都過了一遍之後，會議室直接炸開了鍋。
都是啥玩意啊！
過來的十幾首歌，絕大多數都是噪音垃圾，能入耳的勉強有兩三首，符合他們這部動畫電影主旨的，勉強只有一首。
還是非常非常勉強的那種。
要用這首歌，製作組最多願意出3萬塊錢，不能再多。
其他的歌……說實話，音樂製作者才應該向他們動畫方支付使用這種垃圾歌曲的費用。
“算了，把這所學校拉黑吧。”陳力導演臉色有點難看，“以後也不用和他們再有什麼合作了。”
作品多有什麼用？
這發過來的東西，就是態度不行，和能力無關。
“看看其他人發過來的吧。”陳力搖了搖頭，“我不相信其他作品也會這樣。”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不少人心中都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了。
他們料想過下限低，但是沒想到低到了這種程度。
他們知道要靠大學生，得碰運氣，但是沒想到需要的運氣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看看下一首吧。”
負責人趕緊點開了另一所高校學生髮來的郵件。
這一所高校，在他們邀約的所有高校中排名也是佼佼者，從郵件數量上來看，應該也是走小而精而不是廣撒網的路子。按理來說，拿出來的作品應該會比上一組的更好。
“來吧……”
陳力目光嚴肅的看着屏幕上，音頻文件被導入。
音樂從音響裡傳出。
聽了一整段循環後，陳力緩緩的搖了搖頭：“確實比之前那些湊數的歌好很多……但是，一看就是根據我們這些要求，像做題一樣做出來的歌曲。”
“沒有靈魂，聽着沒問題，聽完了也沒問題，但沒有任何讓人印象深刻的點。”
“屬於那種在電影院或宣傳片裡放出來了，事後去問都沒人想起來還有這首歌的水平。”
“跟我們之前找團隊做的，其實差不多。”
會議室的衆人面面相覷，但沒一個人敢說話。
其實，要是這首歌放在第一首，他們一定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經過剛剛幾首爛歌的狂轟濫炸，他們此時心中竟然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要實在不行，這一首也能用。
“聽聽其他的吧，還，還有那麼多呢！”
這句話，在進入會議室之後，他們已經說了無數遍了。
只是這一次的話語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和調侃。
因爲……他們意識到，真的有一種之前沒人想過的可能性——這發來的所有歌曲裡面，沒有一首是可以用的！
“我覺得，不至於那麼慘。”一位員工笑着打起了圓場，“我記得不是有人跟我們說，他們找了之前畢業的學長來協助設計嗎？”
“人家畢業的學長沒自己的事情要做嗎？”陳力對這種說辭沒有一點期待感，“協助最多就是協助，別指望他真的能出多少力，只是一個讓我們放心的說辭罷了。”
“再說了，一個真正的金牌作曲人，真的就願意毫無保留的幫自己學弟學妹來創作？就爲了這些錢？”
“如果真的有特別好的作品，他爲什麼不存下來，和他的老合作伙伴一起發佈？能被他帶出來的，只有可能是次一等的作品。”
“打個比方，假如許楓手上有類似《青花瓷》這樣的作品，而他自己不打算唱，第一考慮的是林笙幻還是你我？”
“不是說這樣的人不會和我們合作，而是到了這種級別的作曲人，他的一個好作品，能有更好的渠道擴大影響力，這是再多錢都買不來的。”
“當然，這個例子可能不太恰當……因爲許楓這個人，呃，有點不太好評價。”
“……”
聽完導演的說話，會議室的人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樣，有點失落。
原本滿心期待的事情，居然變成了這樣。
而後續那些音樂作品的質量，也驗證了導演的話。
質量差距極大。
差的非常差，好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挑挑揀揀了足足幾個小時，他們才勉強從裡面挑到了四五首能用的歌曲。
可是和他們的心理預期相比，簡直差了好幾個檔次。
就在有點鬱悶的時候，郵箱裡又收到了一封新的郵件。
大家精神一振。
負責人更是沒看標題，直接就點開了郵件內容。
然而，這封郵件卻讓他們徹底傻眼了——附件裡面空無一物，只有一篇小几百字的小作文。
這是剛剛他們批評那寫了爛歌的回信！
回信裡用詞十分不客氣，指責了製作組要求太嚴格，時間太緊張，簡直就是無理取鬧的甲方。
陳力勃然大怒：“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
“我們的要求是高了，時間是嚴苛了，但是給的錢夠多啊！報酬絕對對得上這個要求！”
“自己沒這個本事就走遠點！又想要錢多，還想事情簡單輕鬆，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算了！
這些大學生靠不住，還是問問那幾家公司，或者去問問許楓吧……
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郵箱裡又出現了一封新郵件。
怒在心頭的陳力剛打算直接讓負責人拒收，忽然看到了發件人那一欄署名是之前說，會找學長幫忙作曲的那位，纔算勉強壓住了心中的火。
洛河大學……
就聽一聽吧。
不過，沒必要有太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