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登山圈子裡總能響起一些“珠峰商業化”、“珠峰沒意思”的聲音。
可實際上珠穆朗瑪峰作爲世界之巔作爲最高峰的事實,是那些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變更的。
與此同時,這處世界屋脊依舊能輕鬆地讓那些妄圖挑戰征服它的人喪命的能力。
而蕭寧所說的挑戰冬季登頂,在鄒倚天心中,已經把這種喪命的可能性給放大了許多倍!
但剛剛。
他從蕭寧口中聽到了“無氧”這兩個字。
鄒倚天雖然沒有登頂珠峰的經歷,但作爲奧地利紅牛龍國區的副總裁,主管極限運動相關事務的他,對於紅牛在登山這一塊的大小項目都非常瞭解。
他沒有站上世界屋脊的經歷,但不代表他不瞭解相關的信息。
絕大多數向珠峰發起挑戰的人,往往都會在七千米甚至更低的高度就開始使用氧氣,部分登山者興許可以硬扛七千米高度的缺氧情況,但當他們攀登至八千米高度之後,無論是人是鬼,無論是著名的登山家還是當地的夏爾巴人,幾乎也都是需要藉助氧氣才能繼續攀登的。
的確。
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些無氧登頂珠峰的猛人,像是聞名全世界的頂級登山家,提到珠峰就會被聯想到的當地最強悍登山民族的夏爾巴嚮導……
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實際上在所有珠峰登頂記錄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人是無氧情況下完成登頂的。
而這不到百分之三的追夢者,有着高達百分之二十幾的死亡率!
迄今爲止,嘗試無氧登頂的登山者中,已有百餘人永遠留在了珠穆朗瑪峰。
而這些當事者們的絕大部分,都是在天氣良好氣候適宜的登山季節進行無氧登頂的壯舉的!
登山季節時,珠峰海拔八千八百米位置含氧量僅有海平面的30%,而冬季去進行這一件事,受大氣壓不同的影響,空氣稀薄導致的氧含量降低只會更加誇張!
在這種情況之下,即使是有氧攀登也不一定能攀登到山頂,哪怕成功登頂也並不代表就一定能夠下撤。
而選擇在冬季無氧登頂的話……
鄒倚天愣神間從地上撿起剛剛掉在地上的手機,語氣裡滿是質疑:“蕭寧。”
“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意味着什麼?”
“冬季登頂,假設成功,那麼你在峰頂上感受的將不再是8848米的珠峰!”
“你面對的是9100多米的珠峰!”
“縱觀歷史數據!從1953年以來,所有成功登頂的數據裡,僅有0.2%的成功登頂發生在冬季!而這個數字當中還包括着那些登頂成功卻無法完成下撤永遠留在珠峰的人!”
“冬季登頂已經夠玩命了!”
“你還說你要無氧登頂?”
“這根本不是玩命,這簡直就是在白白送命!”
對於任何瞭解登山的人而言,蕭寧提出的冬季無氧登頂珠峰都是在送命,越瞭解登山的人,越會覺得這個想法荒唐且滑稽。
哪怕說出這一想法的人,是有着【點燃秋冥山】、【飛躍黃河】、【雙子塔之躍】、【折多山長板速降】、【飛機穿越米拉山隧道】的蕭寧。
在極限運動領域,蕭寧的能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的確一次又一次完成了在人們眼中的那些不可能,甚至一次又一次用誇張的方式打破了一些世界記錄!
對於蕭寧的能力到底有多麼頂級,在經歷這麼多之後,鄒倚天心裡完全有數。
就算蕭寧此前沒有進行過那些自由攀巖的挑戰,他也並不懷疑對方在登山方面的能力。
在他眼中,蕭寧就是極限運動的天才、全才、怪才,是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屬於他的傳奇的存在。
所以哪怕這一通電話裡蕭寧說他要去大氣層上邊跳傘,鄒倚天也並不覺得這會是一件完全無法完成之事。
可冬季登頂珠峰確實還是太抽象了。
似乎已經超越了人力理論的極限。
蕭寧再逆天,也不可能完成這件事!
電話那一頭,蕭寧一直保持着沉默,在手機上搜索着什麼。
鄒倚天以爲蕭寧被自己說動,於是連忙趁熱打鐵:“聽我的蕭寧,這個挑戰無法進行,這已經超出人力極限了!如果!如果你打算冬季登頂珠峰,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商議一下,但要加上無氧的話,這完全不可能,世界上也沒有人做得到這件事。”
鄒倚天這話說完的同時,蕭寧已經在手機上翻出了自己想要的資料。
“鄒總。”
“我知道冬季無氧登頂珠峰這一挑戰確實相當誇張。”
“但實際上你這話是說錯了的。”
“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人曾經完成過這樣的壯舉。”
“儘管是唯一一例,但的確曾經有人做到過這一切。”
蕭寧一邊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資料一邊唸了起來。
“昂·裡塔·夏爾巴,夏爾巴人,專業登山家,1948年出生於尼泊爾,被世界吉尼斯記錄認證爲全球第一位成功無氧攀登珠峰10次的人,同時也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在冬季不使用氧氣瓶登頂珠峰的人,他在1987年完成了這一壯舉……”
鄒倚天本來還以爲剛纔蕭寧的沉默是被自己說動了,結果才發現人家不僅沒有被他說動,還開始挑起了他言語裡邊的錯漏。
這位偉大的登山家鄒倚天自然是知道的。
昂·裡塔·夏爾巴這位傳奇的登山家曾完成的壯舉,哪怕這位偉大的登山家數年前已經在國喪級別的葬禮下離開人世,數十年過去,至今也沒有人能夠與之媲美。
而這位登山家唯一一例冬季無氧登頂的記錄,鄒倚天也是知道的。
他之所以剛纔沒說這個,就是因爲這種極端的個例完全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蕭寧的確強無敵,但這位夏爾巴登山家二十來歲就已經在誇張的雪峰上邊來回逛了!
鄒倚天張了張嘴,正想再次試圖讓蕭寧放棄這個想法時。
電話那頭蕭寧的聲音再度響起。
“鄒總,其實不僅僅是冬季無氧登頂。”
“我還準備登頂完成後不用尋常方式下撤。”
鄒倚天納悶地問道:“不用尋常方式是什麼方式?”
“我準備直接跳下去。”
鄒倚天懵逼了。
跳???
跳下去?
鄒倚天還沒來得及出聲表達自己的震撼,蕭寧又接着開口了。
“如果是直接在峰頂躍下的話,這種海拔的下降率遠比正常高度誇張,地勢本來就很複雜,所以我需要能夠支撐這一行爲的特製滑翔傘。”
見過作死的,見過不要命的,見過送命的。
但還就真沒見過去珠峰頂上跳下去玩滑翔傘的啊!
鄒倚天突然不知道是該佩服蕭寧的勇氣,還是該佩服對方的想象力了。
應該……
還是得佩服蕭寧的想象力吧?
“抽象!屬實抽象!抽象到沒邊的那種抽象!他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怎麼連這種東西都敢想的?”
鄒倚天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
電話那邊的蕭寧卻仍在繼續說着。
“其實……也不是非得要特製滑翔傘。”
“如果是翼裝飛行的話,靈活性應該足夠保障我在起跳後的初始高度避開障礙物,接下來到一定高度再開傘的話應該是更合理的。”
“其實翼裝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鄒總你覺得如何?”
“鄒總?”
“喂喂喂?”
“鄒總?還在聽嗎?”
翼裝……
飛行?
冬季無氧登頂珠峰,然後從珠峰上邊起跳翼裝飛行,最後滑翔傘落地?
這一連串的操作之中,任意單獨拎出一個,都是足以轟動全世界極限運動圈子的操作!
但是現在蕭寧把這些東西都結合在一塊了。
鄒倚天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跟不上蕭寧的想象力了。
他很想說點什麼。
可應該說點什麼呢?
雖然這一系列操作中的每個操作都是那麼抽象與誇張,可蕭寧既然能提出這些,就已經代表着對方絕對是已經仔細考慮過這一切了。
單個操作都很誇張,結合起來的一連串操作更加讓人難以置信,可鄒倚天不得不承認的是……
這一系列操作下來的流暢性,或者說這一整個大膽計劃的完整性,確實非常合理。
前提是。
真存在一個人能夠把這些抽象的東西結合在一起完成!
就算鄒倚天對蕭寧的能力再有信心,可對方要完成這一切的可能性在他眼中還是渺茫。
但從蕭寧提出這些時的語氣與態度中,鄒倚天又能看出對方雖然說的輕巧隨意,卻絕對是真的想去挑戰這一切的。
極限運動的意義是什麼,挑戰極限的意義是什麼,進行這些東西的意義是什麼,鄒倚天這會兒不想去想了。
任何東西去扯意義就是在耍流氓。
現在的關鍵是。
他已經明確聽出來蕭寧是真想搞這些,真想去做這一切挑戰這一切的!
紅牛在極限運動這一塊一向尋求的就是那些敢於拿生命做賭注去進行這個星球最不可能之事的人。
而現在蕭寧作爲受到紅牛贊助的人,人家現在願意去賭命。
紅牛能否定嗎?
從公司角度,鄒倚天絕對不能拒絕蕭寧的這一提議。
雖然希望渺茫,可蕭寧的的確確是有機會完成這一切的。
而一旦成功完成了這樣傳奇的挑戰,那麼無論是蕭寧還是整個紅牛公司,在全世界範圍內的名氣都將大增。
蕭寧完成了他想完成之事也獲得了那些附帶的海量流量,紅牛會通過這一挑戰再次聚集全世界的眼球獲取誇張的收益。
而就算是最壞的情況挑戰失敗甚至是蕭寧殞命。
紅牛也將從另一個方向去獲得恐怖的流量曝光。
無論是哪一種,紅牛都是血賺的。
但從個人角度來想,鄒倚天確實很想拒絕蕭寧。
畢竟他不想眼睜睜看着對方冒着大概率會掛掉的風險去進行這匪夷所思的挑戰。
不過目前而言最關鍵的東西,在鄒倚天看來,還是蕭寧究竟是怎麼想的。
鄒倚天晃了晃腦袋,看着電視屏幕上已經開始播放的《蒙面歌神》第三輪畫面,隨後認真地開口道:“蕭寧。”
“你確定要進行這一切嗎?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清楚你所說那些意味着什麼吧?”
“如你所說的流程進行挑戰的話,死亡率會空前的高,哪怕我們的準備再充分,你也仍然有着失敗的風險。”
“而失敗的後果……”
蕭寧帶笑的聲音響起。
“以前有人問過一個登山家,他問這登山家爲什麼要去登山爬山,甚至不惜冒着性命危險只爲了登上山頂,這樣做並不會改變任何事,也絕算不上征服自然,僅僅只是上去看一眼,代價是隨時可能就此終結生命,這值得嗎?”
“然後這個登山家就說了。”
“因爲山在那裡。”
老實說。
這一段蕭寧口述的東西鄒倚天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實話這一段相當有名的話其實已經算是老掉牙的東西了。
不過對方這時候提起這個後,鄒倚天確確實實已經感受到了蕭寧的決心。
既然這是蕭寧心之所向的事,那他就已經沒有再想着拒絕、勸說的理由了,如果只是爲了自己心裡好受爲了讓自己能夠心安擅自去決定他人的決定,這似乎也是某種程度上的一種自私。
他咬了咬牙,正想着答應蕭寧的時候,蕭寧又開口了。
“不過他這理由確實有點爛俗了點,聽着確實不明覺厲,實際上感覺像是在說廢話,咳咳,我不是因爲山在那裡就想去爬山的,這種想法雖然浪漫,不過在正常人看來確實多少都沾點毛病。”
“我想去做這一切的原因有三點。”
“第一,我現在很好奇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第二,我希望在已經完成一些在世人看來非常牛逼的挑戰後,自己仍舊能有一身熱血去迎接更廣闊的世界。”
“你知道很多人都是在成名之後逐漸失去那種讓他們成名的創造力的,我並不想這樣,所以需要繼續尋求突破。”
“至於第三點,我就不方便跟你說了。”
不能說的第三點。
自然是因爲這玩意是系統下發的任務。
蕭寧輕輕一笑,隨後道:
“鄒總你跟我說了半天,無非是想勸我,但是我跟你講,這事你別勸我,對我很重要。”
“所以現在,紅牛能不能全力配合我進行這件事?”
沉默了數秒後,電話那頭響起鄒倚天深呼吸的聲音。
“沒問題,明天白天我會親自去盯着這件事。”
“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爲你準備好一切,包括這個星球上最專業的技術團隊和相應的裝備!”
“謝了。”
掛斷電話後。
電視上正在播出的《蒙面歌神》節目裡,穿戴鼠頭鴨服裝的嘉賓,正挑動着所有觀衆的情緒。
今天晚上,這位從抒情流行唱到新式民謠的神秘嘉賓,再次跳轉了賽道。
他在第三輪的節目獻上的是一首有着明顯搖滾風格的歌曲。
對於這種抒情轉民謠,民謠再轉搖滾的變化,所有觀看節目的觀衆,腦子都完全是蒙的。
你經常能見到音樂圈子裡有那種幾種風格都還不錯的原創音樂人。
但你幾乎不可能見到一個擅長几種風格並且把幾種音樂風格通過幾首歌發揮到極致的人。
但鼠頭鴨好像會做到這些。
在大家各種震驚與震撼拉滿胸腔,在這首歌剛剛響起便已漸漸融入歌中的時候。
仍舊沒被人們猜出身份的鼠頭鴨,拿着麥克風唱到了副歌。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
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
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本來準備看《蒙面歌神》節目的鄒倚天剛剛準備把電話打給下屬,吩咐相應工作人員全力去準備蕭寧這次的珠峰之行。
電話撥出去等待接聽的時候,他剛好聽到了這段歌。
除了很震驚唱出《平凡之路》的鼠頭鴨竟然還能玩搖滾風格之外。
鄒倚天恍惚間生出了一種錯覺。
他感覺這個鼠頭鴨的歌,就好像是在寫蕭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