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樹林裡分出兩條路,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我向着一條路極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外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顯得更誘人,更美麗;雖然在這條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污染。儘管我知道這一條路徑延綿無盡頭,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我將輕聲嘆息將往事回顧:一片樹林裡分出兩條路,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那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路。”
在宣紙上,寫下了這首詩,雙眼迷離,我知道這就是我的人生。
陸寒生曾經告訴我,他說只要達到目的,再錯誤的手段也是正確的。
以前龍老大統治龍城的時候,人們生活貧困,每天最多能領到一大把小米,而到了我這裡,至少可以讓他們吃上肉。所以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消滅皇甫瑞文,徹底攻佔麒麟城,我要做這蒼州之主。
時間已是十二月,轉眼元旦將至,按理又到了各幫會老大向孫四娘交份子錢的時間,想必過不了多少時日,蒼州二十三城的老大又會再次聚首。
說起份子錢,是蒼州各幫會老大每年年底必須向孫四娘繳納的款項之一,用以承認孫四娘是這蒼州之主。而孫四娘則利用其廣泛的人脈和巨大的財力向蒼州各城提供海外最先進的軍火,配額則由二十四城根據實際需要來瓜分,由此形成蒼州黑道系統的一整套平衡。
這幾日皇甫瑞文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江湖平靜的出奇。然而就是這種平靜,我才覺得最可怕。因爲我知道接下來,皇甫瑞文藏着更猛烈的一擊。
很快就到了各城老大聚首的日子,這日我與胖子、師妹、屠冷等人趕往蒼州。蕭影和韓冰留守秦門,以防鐵石有什麼小動作;本來也不打算帶師妹前去的,無奈呦不過她的死纏爛打,於是便攜她一起同行,就當是開開眼界也好。
畢竟此番不是去動刀打仗,不過是諸位老大聚在一起喝喝茶,商量一下來年的生意怎麼做,討論一下哪樓的姑娘活兒最好,當着孫四孃的面,皇甫瑞文總不敢亂來。
一路行的暢通無阻,不料就要抵達聚賢山莊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關卡,有捕快巡邏。照理說我們並沒有犯什麼事,車上也沒有什麼違禁品,本不該擔心,但遇上捕快,終究不是什麼好事,師妹開始擔心起來。
我和胖子對視一眼,心中大意瞭然。託着下巴,我指了指前方的卡哨:“據我估計,應該有不下十人。”
胖子點了點頭,說:“而且都是一流的高手。”
我說:“只可惜,太沒有創意了,老俗套。”
胖子點了點頭,說:“至少這種方法,我們已經用過。”
見我們討論得津津有味,師妹插嘴道:“那些人,不是捕快嗎?你們在說什麼,我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我摸了摸師妹的頭,笑着說:“傻瓜,他們是來殺我們的。”
師妹恍然大悟,緊緊靠在了我身後。胖子問我該怎麼辦,我說人家既然付出了這麼多勞動下了這麼大本錢,不陪他們玩玩豈不可惜。
這時腳步聲已經臨近,只聽一個粗狂的聲音道:“喂喂喂,官府例查,所有人,全部下車,全部下車。”
外面的車伕似在與這羣僞捕快交涉,不料這夥人油鹽不進,更加趾高氣揚起來,衝這邊咆哮道:“車內裝的什麼,快快快,老實交代。”
車伕仍在喋喋不休,這夥捕快也開始沒完沒了,最後聽腳步聲,約莫是一個領頭的走了過來,說要檢查車內的東西。
胖子手中的弩已上了膛,我將師妹的頭埋在懷裡,讓她閉上眼睛。在那位領頭的捕快掀開車簾的那一剎那,一隻箭弩穿破了他的咽喉。
估計見事情不對,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朝這邊奔了過來,當一位僞捕快掀開車簾時,等待他的是屠冷的山舞銀蛇鞭。鐵鞭死死纏繞住那漢子的喉頸,片刻後終於臉色一片雪白倒了下去。
接下來便是一陣廝殺,幾個僞捕快在屠冷的鐵鞭下毫無招架之力,死傷一片,最後只剩下一個活口。
生活就是這樣,不可能像某箭一樣清新,也不可能像某山泉一樣甜,很多時候當實力不如人時,你只能認命。
然後我們開始審問那名殺手,究竟是誰派他來的。不料這殺手倒是個硬骨頭,死活不肯開口,胖子使盡了千種方法萬般手段,此人硬是一個字都沒吐,我不禁暗暗佩服起皇甫瑞文來,有這樣的人爲他賣命,何愁大事不成。
在一一試過了皮鞭、蠟燭、捆綁、辣椒油、老虎凳、水刑、宮刑等惡劣的嚴酷手段後,這名殺手面不改色,依舊保持他的高風亮節,死活不肯吐露一個字。
最後胖子徹底無奈,垂頭喪氣說:“不用審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皇甫瑞文派來的無疑。”
起初我和胖子懷有同樣的想法,但一想到這裡,突然覺得不對勁,既然連胖子都能想到是皇甫瑞文下的手,那麼皇甫瑞文也必然能夠想到,所以他更不會這名做。
而那名要殺我的人,必定是想挑起我與皇甫瑞文之間的矛盾,他好坐收漁翁之利。那麼這個人除了鐵石,我實在想不出第二人。
正好迎上胖子的目光,胖子似乎也領悟到了什麼,我說我們一起在手心寫一個字,看能不能對的上。胖子點頭說好,最後他在掌心寫了一個“鐵”字,我比較懶寫了一個“石”,師妹連連讚歎我們倆的默契驚人。
俗話說有什麼樣的恐懼就會撞見什麼樣的鬼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就會趟什麼樣的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胖子這些時日以來,在我高智商的薰陶下,慧根確實提升了不少。
就在我們兩位高智商的人對這位寧死不屈的殺手徹底沒轍的境況下,師妹叉着腰大搖大擺的走過去附在那人耳邊說了一句話。那人聽完臉色大變竟連連磕頭討饒,直是驚呆了我和胖子的雙眼。
這還是我的師妹嗎?這不是九天之上的智慧女神嗎?
胖子連忙命人拿來紙筆,那人很快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果然是受了鐵石的指使。
胖子聽完唏噓不已,說鐵石身爲一名捕快,怎麼能做出這種事?這不是教唆殺人嗎?
我說,捕快也是人,是人就有可能犯罪,沒什麼好奇怪的。
鐵石外號“瘋子神捕”,他做出這種知法犯法的事來,我絲毫不感到驚訝。只有默默留下了這名殺手的罪狀和口供,總有一天能派的上用場。
然後我好奇的問師妹,你到底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怎麼他一聽就招了?
師妹呵呵一笑說,我告訴他,你要是再不招的話,我就讓我師哥把你放了。
啊?我和胖子雙雙震驚,說這個他怎麼會害怕呢?他不是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嗎?放了他他不是巴不得嗎?
師妹解釋說,你們想啊,他爲什麼寧死不招呢?不就是爲了名節嗎?我們若是放了他,鐵石一定認爲此人已經變節,更不會繞了他,以鐵石的行事風格,估計手段比我們還殘忍,所以我們風風光光的放了他,實際上就是徹徹底底的毀了他,這個殺手不會想不到這一點。爲了名節寧死不屈的人有,可是死了還落個叛徒的名聲,那就不值得了,所以他權衡利弊就招了。
我和胖子連連豎起大拇指,心想真是虎兄無犬妹。
在趕往聚賢山莊的路上,我想起獅安山上時,師父給我講的一個故事。
師父說,師妹小時候很傻很呆萌,那時候他去雪靈山看師妹的時候,總是見一羣大人圍着她,人們左手拿一枚一文錢的銅幣,右手拿一兩價值十文錢的銀子,然後讓師妹選,結果師妹每次都選那個一文錢的,惹得衆人大笑不已。
後來師妹長大,認識數了,人們還是逗弄她,師妹照舊選左手上的銅幣而不是右手上的銀子,總是惹得人們一陣嘲笑,紛紛想着這小丫頭真是傻,腦子肯定有問題。
爲此雪靈山的慧音師太教育了師妹好幾回,可師妹每次依舊選錯,人們依舊頻繁的逗弄她,近十年來,樂此不彼。
起初我也認爲師妹真是傻,呆傻呆傻的,傻的不要不要的。直到師父告訴我,你有沒有發現,那十年你師妹從來不缺少零花錢。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被逗弄的不是師妹,而是自以爲在逗弄師妹的逗弄者。從那一刻開始,我不知道師妹究竟聰不聰明,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不傻。
當我們抵達聚賢山莊,衆人齊聚時,本以爲的安然無恙有驚無險,卻不料在一個我毫不設防的女人的刺刀下,奪去了我四分之三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