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柳之顯得有些無措,動了動脣,聲音漸啞,“我們談談……”
拓跋聿抿脣,沒有回答她,鳳眸半眯,直直看着她的眼,勢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又被他這般看着,薄柳之有些有些心虛,也有些急了,“拓跋聿,我們談談,好嗎?”
她的眼睛很亮,很乾淨,黑白分明,即便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依舊晶瑩,拓跋聿就那麼盯着她,彷彿如何也看不夠。
突地,他勾了勾脣角,用他一貫邪戾的口吻,“既然是你在請求與朕相談,那麼時間是不是也應由朕決定?”
“……”薄柳之咬脣,定定看着他。
拓跋聿垂眸盯了眼仍舊拉着他袖口不放的小手,“今日朕還有要事處理,三日後,朕再來找你,你要談,朕便與你好好談一談……”
說完便甩開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薄柳之看着他英挺的背影消失,心房彷彿被一顆重重的大石壓住,窒悶難耐,深呼口氣,三日,三日便三日吧,三日後,她便與他……
——————————————————————————————————————
這日,天氣晴好。
薄柳之搬了一把椅榻放在門口處陽光普及的位置,椅在榻上閉目養息。
自從進宮之後,某人爲她準備了各式紅裳之後,她便未着過其他顏色的衣物。
紅色將她晶瑩剔透的皮膚襯得嫣紅如桃,她的脣色是好看的淡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誘人品嚐的光澤。
她整個人似乎是極放鬆的躺靠在椅榻上,一頭青絲隨意向後挽了個髻,餘下幾縷髮絲輕搭在胸前,偶爾的清風便將她胸前的髮絲輕輕吹起,遠遠看來,如一副賞心悅目的水彩墨畫。
只是近看會發現,她並非如表面上輕鬆,眉頭深鎖,兩道好看的柳葉眉緊緊攏着,長而黑密的睫羽輕輕扇動着,昭示着主人的心緒不寧。
他說三日之後與她相談,事實上,從那日見面之後,已經過了半月有餘,他都未曾找過她,她亦沒有去找他……
向南站在她身後,將她的神情看得真切,眉頭微微擰了擰,欲言又止。
“之姐姐……”聲音脆甜,從殿門口傳了過來。
薄柳之動了動眉,倏地睜開眼,從椅榻上站了起來,看向殿門口,果見有一隻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在門口處晃悠,抿脣輕笑,“向南,請溱公主進來!”
向南點頭。
拓跋溱跟在向南身後走了進來,一雙大眼卻不住的打量着魂蘭殿,不時用手戳戳手臂。
薄柳之搖頭,上前幾步將她拉了進來,“大白天的還怕?”
拓跋溱搖頭,“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有些怕,不過一進來才發現別有洞天,尤其是那處的花房……”她伸手指了指,“很漂亮!”
說是這麼說的,心裡始終覺得有些怪怪的,畢竟這地方她都怕了這麼些年了。
“喜歡就常常……”說到這裡的時候,薄柳之雙眼閃了閃,叉開話題,“自那ri你回府之後便沒了你的消息,讓我很擔心……後來才知曉,你被你九哥禁了足……什麼時候解禁的?”
聽到這個,拓跋溱好心情的笑了笑,“早就解了,並且我九哥哥已經答應我,不再禁我的足。”
雖然代價有點慘痛!三天不吃東西,真的比打她一頓還殘忍!
“哦……”薄柳之挑眉,“印象中,你九哥哥可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溱兒是如何做到的?”
拓跋溱便將事情的經過與她說了一遍。
薄柳之聽後愣了愣,最後卻是諷然一笑,“你九哥哥確是一位好兄長,如果他能如對你一般對待南玥,南玥也不會……”頓了頓,看了眼臉色明顯暗下的拓跋溱,握住她的手將她按坐在凳子上,自己也坐到了她身邊的位置,“溱兒,我並非有意說你九哥哥的不是……”
拓跋溱反手握住她的手,搖頭,“我知道之姐姐,九哥哥對王妃嫂嫂不好,你視王妃嫂嫂如親人,你怪責九哥哥,我能理解。”盯着她的眼睛,“但是請相信,九哥哥他本性不壞的,他只是,只是……”咬脣,“總之,這次是九哥哥的錯,之姐姐怪九哥哥,溱兒無話可說。”
薄柳之淡淡點頭,拓跋瑞是什麼樣的人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南玥現在的情況。
皺了皺眉,“溱兒,南玥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還好嗎?”
拓跋溱點頭,“恩,我今早剛剛去看了王妃嫂嫂,她氣色恢復得不錯,身體也好了許多,也能下*走動走動了。”
聽話,薄柳之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拓跋溱歪着頭看她,從她一進來的時候,她雖然對她笑,可是眉頭卻是皺着的,而且她眼睛下一片黑青之色,像是幾日不曾好眠。
咬了咬脣,問道,“之姐姐,你近來心情不好嗎?”
薄柳之怔了怔,眸光微閃,將桌上擺放的果食推到她面前,胡亂說道,“我沒有心情不好,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哦。”拓跋溱哦了聲,伸手拿了一隻橘子在手裡把玩,用眼角瞄了她一眼,“之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薄柳之驚了下,“怎麼會這麼說?”
“如果你不是覺得我年紀小,那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爲什麼心情不好?”拓跋溱拿着橘子認真的看着她,眼底有絲絲嗔意。
“……”薄柳之抽了抽嘴角,“溱兒,你誤會了,我不是覺得你小,不懂,而是……”
“而是什麼?”拓跋溱眯了眯眸,一副逼問的摸樣。
薄柳之摸了摸手臂,避開她的視線,“而是我根本沒有心情不好……”
拓跋溱性子倔,你越是不說,她越是想知道。
嘟了嘟嘴,正欲接着問,突然見一抹黑影快速從殿門口奔了進來,眨了眨眼,看出去。
那人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站在房門口,喘道,“姑娘,請與奴才走一趟龍棲宮。”
龍棲宮?!
薄柳之皺眉看着房門口的人,他與向南穿着相似,只是顏色款式要大氣亮一些,有些印象,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但是龍棲宮不是那人的寢宮嗎?
她還沒開口問,身側的拓跋溱先開口道,“甄鑲,你讓之姐姐去龍棲宮做什麼?皇帝老大讓你來的嗎?”
甄鑲?
薄柳之恍然大悟,是某人的貼身隨侍。
甄鑲搖頭,一臉急色,“姑娘,您還是隨奴才走一趟吧?”
他的樣子讓薄柳之警覺起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甄鑲抿脣,“皇上從昨晚開始便一直高燒不斷,將自己關在龍棲宮,任何人不得踏入,便連蘭君神醫也無可奈何……”
“什麼?”薄柳之大驚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甄鑲搖頭,“奴才不知,不過皇上已連續半月處理政務至深夜,近日來少眠,前幾日便見皇上臉色有異,可皇上堅持不讓傳喚御醫,直到昨夜勞累過度暈倒在了毓秀宮,可是皇上醒來之後,便拒絕接受御醫診治,已經有數名御醫被皇上‘趕’出了龍棲宮,現在即便蘭君神醫也無法踏進龍棲宮半步,是以,奴才才冒失來請姑娘,求姑娘與奴才走一趟!”
“我?”薄柳之有些猶豫,“連樓蘭君都無可奈何,我去有用嗎?”
“之姐姐,皇帝老大那麼喜歡你,你去肯定有用!”拓跋溱着急,在她印象中,她家皇帝老大可是鐵人,從未傷風感冒過,都說病來如山倒,不病則已一病肯定很嚴重。
“姑娘……”甄鑲躬身懇請。
薄柳之咬脣,雙手攪動,“可是……”
在她身側候着的向南見狀,眉心緊了緊,咬牙道,“姑娘,皇上近半月來,每晚都會到姑娘房外站着,一站就是一整晚,如今又聽甑公公說皇上每日處理政務都需至半夜,而後半夜又一直守在姑娘房外……可想,皇上即便是鐵打的身體,也禁不住這般折騰啊,姑娘還是去看一看吧!”
皇上每晚都來,且命令他不得將他來的消息告訴姑娘,他想,皇上或許真是很在乎這姑娘……
薄柳之背脊一震,睜大眼,他,他每晚都來……
呼吸滯了滯,有什麼東西瞬間將她整顆心填得滿滿的,不再猶豫,她提起裙襬飛快往外走去。
餘後幾人也快步跟了上前。
———————————————————————————————————————————————
龍棲宮。
薄柳之趕到的時候,便見樓蘭據、拓跋瑞,甚至姬瀾夜都在外站着,一見到她,幾人便讓開了一條道。
因爲趕得及,薄柳之有些喘,閉了閉眼,她深深呼了口氣,這才緩緩走了進去。
隨後而到的拓跋溱也準備跨步跟上去,卻被人從後提着衣領拎了出來。
雙腿騰空,拓跋溱像一隻小兔子般蹭着兩條腿,小聲抗議,“師傅,我要進去看看皇帝老大……”皇帝老大病了,千載難逢啊,不進去看看,她都白長了一雙眼睛了。
拓跋瑞瞪了她一眼,“拓跋溱,還胡鬧!”
拓跋溱癟嘴,安分了!
不是怕了他,而是心理有愧。
姬瀾夜搖頭,清透的雙眼有顯而易見的*溺,將她放下來,拍了拍了她的小腦袋,“小溱兒,你信不信,今日進去的若不是你的之姐姐,而是你,下一刻你便會被他從裡面扔出來?”
“……”拓跋溱愣了愣,看了一眼殿門口站着的幾個男人,果斷點頭。
皇帝老大心情好的時候,你說什麼都好,要是碰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可是六親不認啊!
姬瀾夜輕笑,眼尾卻見一抹黑影快速掠過,轉眸看過去,什麼都沒有,繃脣,眸色隨之沉了沉。
薄柳之走進內室門口,伸手欲推開那扇門,可手纔將將碰上,裡面便傳來一陣爆吼聲。
“滾!誰敢進來朕就殺了誰!”聲音乾啞,像是垂暮的老鍾。
這一聲響,薄柳之倒有些怒了,都這副樣子還這麼盛氣凌人!
想着,她猛地推開門,幾乎同時,一柄亮光迎面冷冷的朝她飛刺而來,薄柳之完全沒料到,整個人傻傻的站在門口處,眼睜睜看着那柄亮光越來越近。
在它即將要刺入她腦門的時候,腰肢瞬間被一股力道箍住,不知是她太重了還是怎麼,那股力道帶着她避開那柄亮光的同時,她整個人也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身子被摔得有些疼,受到驚嚇的薄柳之卻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內室外傳來一聲彭響聲,她這才嘞嘞的看出去,卻是那柄亮光直直插破殿外一抹人高的青瓷瓶……
頓時倒抽一口涼氣,要是那劍真的插進了她的腦門,她現在不知翻來覆去死了多少次…
嚥了咽口水,眸子緩緩轉動,落在了同她一樣,坐在地板上涼涼看着她的某人身上。
他只着了薄薄一層單衣,臉色有些發白,性感的脣瓣乾裂,眼窩下有深深的灰色,而他一雙幽黑的鳳眸紅痕密佈,簇緊眉峰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薄柳之蹙眉,顧不上身上的疼意,爬起來就去扶他,“地上涼……”
“不要你管!”拓跋聿惡狠狠的甩開她的手,雙手撐在地上欲站起來,可是身上所有的力氣都在適才用光了,便連站起來都困難,他卻梗着脖子,像個孩子般固執的瞪着她。
薄柳之看着他連番幾次都沒能站起來,心下一疼,眼圈也紅了紅,於是蹲下身子與他視線相平,“拓跋聿,你是小孩子嗎?”
“……”拓跋聿不理她,又動了幾次仍舊沒能站起來,有些泄氣的,索性便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氣。
薄柳之一見,急了,伸手就去拉他,“拓跋聿,你還病着,地上這麼涼,你的病嚴重了怎麼辦?”
他像是與她槓上了,無論她如何用力,他都躺在地上分毫不動,只是一雙鳳目卻死死的貪婪的盯着她。
有些動怒了,薄柳之氣得眼淚都快掉了下去,甩開他的手就往外走。
“你做什麼去?”拓跋聿恨恨的瞪她,氣沖沖道。
薄柳之扭頭,故意道,“你不是不要我管嗎?你也不要管我去做什麼?”
她一個人搬不動他,而甄鑲他們就在外面……
“……”拓跋聿臉紅了,氣的,梗着脖子不說話。
薄柳之看了他一眼,轉身再次往外走。
可是還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心頭驚了驚,偏頭看去,卻見某人扶着門框狼狽的趴在門口處,一雙眼睛赤紅,繃着脣看着她。
雙眼一澀,他是怕她真的走了嗎?!
兩人對視了一陣,薄柳之嘆了口氣,折了回去,彎身抱住他的手臂,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這次很配合,沒有爲難她,在她抱住他手臂的那一刻,他伸手搭在了她的肩頭,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了她身上。
這場景……很熟悉!
薄柳之沒有像上一次般斥責他,咬着牙,承受着他的重量,一步一步帶着他往榻上而去。
拓跋聿從側面看着她的臉,她像是瘦了許多,下巴更尖了,可是依舊那麼好看……如何也看不夠!
從門口到*榻的距離很近,兩人卻走了很長時間。
薄柳之知道他在看她,心口痠疼得厲害,眼淚在託着他走過這段路的時候流了滿臉。
終於將他放坐在踏上,薄柳之不動聲色抹去臉上的淚,沒有擡頭看他,扶着他躺在*上,細心的替他捏好被角,看了眼放在*頭凳子上已經涼透的藥汁,抿了抿脣,轉身。
她纔剛剛轉身,手卻在下一刻被他緊緊攥住,聲音沉鈍,“你又要幹什麼?!”
————————————————————
【更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