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暑假開始後的第二個月, 劉修便開始幫着顧天啓畫畫，給他擔任助手。這兩年跟着顧天啓畫東西，劉修的畫風儼然成了另一個黑風大王。且不說有沒有夫夫相, 他們起碼是有夫夫畫風的, 連讀者們都沒發現顧天啓多了個賢惠的小助手。
這天兩個人正忙着畫漫畫呢, 劉修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就不停的震動, 把趴在旁邊的喵二都嚇着了。
劉修怕吵到顧天啓畫畫, 放下畫筆站起來去撈自己的手機，換成了靜音之後，發現是高中班羣像是炸了一樣一直在發消息。一條接一條, 沒一會就成了九十九加，劉修連看不來不及看就被漫天的表情包給刷屏了。
劉修一臉茫然的看着, 這一個個跟打了雞血的到底怎麼回事？再接下來, 有好幾個月沒見的周易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喂？周易, 什麼事情啊？”劉修有些不祥的預感。
顧天啓聽見電話鈴聲，擡頭不放心的瞧了他一眼。
“你沒看班羣啊, 林蘭把你和顧天啓的事情說到班羣裡了！還發了張你們兩個的照片，不過幸好只是牽了手而已。快點回他們，告訴他們是假的，騙騙他們也好啊！”周易的聲音聽起來很急。
“……我和他什麼事？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劉修有點恍惚，他沒想到這事情來的這麼快, 快得他都說不清是恐慌還是解脫多些了。
顧天啓聽見這話連忙放了筆, 湊上來問劉修：“怎麼回事？劉修？是不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但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劉修沉默着點了點頭, 對着電話那頭心急如焚的周易說道：“怎麼解釋？告訴他們其實我不是同性戀, 顧天啓只是我的表哥？”理智來說似乎他是應該這麼做，大大咧咧的笑着站出來說林蘭只是在開玩笑, 他們也沒牽手，只是借位纔看錯了而已。劉修不傻，但這種話他怎麼都說不出來。
周易急了：“你他媽聽不聽得懂人話啊？現在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嗎？”
在劉修打電話的時候顧天啓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聽見這話有些動容。
他把劉修放在耳邊的電話拿了過來，聲音低沉帶着不悅：“好了，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解決的。”
周易一聽顧天啓的聲音有氣都發不出來了，嘴脣動了幾下，最後長嘆一口氣：“劉修才十九歲，和你不一樣，不要自私。”
一聽這話劉修炸了毛，撈過手機想解釋這事是自己透露給林蘭的。卻被顧天啓一個閃身躲了過去，還被瞪了一眼，劉修瞬間覺得有點委屈了。
顧天啓應了聲：“我知道的。”
接着便掛了電話，用劉修的身份在班羣裡解釋了一番，無非是些說他們兩個兄弟一起去旅遊，怕走丟了才牽着手之類的話。只要不是捉姦在牀，林蘭都沒辦法一口咬定他們就是一對的。
發完之後顧天啓便沉默不語着把手機還給了劉修，有些煩躁的坐在了沙發上。這一煩躁煙癮又上來了，他拿出跟煙點着了吞雲吐霧。
劉修翻看了下羣裡，經過顧天啓一番解釋，羣裡已經安靜了很多。其實大多人也是不大相信的，畢竟劉修從前可是個筆直筆直的直男，還和林蘭這校花在一起過。只不過這種話從林蘭這個前女友的嘴裡說出來有點玄妙而已。
劉修捧着手機乖乖坐在顧天啓邊上：“你……你生氣？”
“沒有的事情，”顧天啓道，“只是覺得沒保護好你，氣自己而已。周易他說的很對，你才十九。如果你和我一樣早把親友得罪光了，還是個不用接觸社會的自由工作者，那你肯出櫃我會很開心。但……你前頭還有大好的光景，如果因爲我毀了你，那我真是活到頭了。
我並不是說我們就不需要向別人出櫃了，但是絕對不是像這樣被迫着出櫃。……不瞞你說，感覺就像我高二那時候似的。我選擇過了承認性向，把日子活成這個樣子，後來整個家都過得很壓抑。苦，我吃過了就夠了。你要知道，社會他沒你想的那麼好。”
“所以……啓哥你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你到底是怎麼被迫出櫃的？”
顧天啓吐了口煙，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當年我和你的身形差不多，被個流氓猥褻了，我告訴班主任卻被那流氓反咬一口說我本就是同性戀。最後彼此都沒有證據不了了之了，但是全班都在議論紛紛我的性向，對我敬而遠之。我那時候什麼脾氣，一拍板直接說了自己是同性戀又怎麼樣？其實也算不得被迫出櫃，只是不想忍了而已。”
“那個流氓現在怎麼樣了？還活着嗎？”敢欺負啓哥的人大概會被死神眷顧吧，劉修暗暗詛咒。
“這就要說到後面的事情了，我把性向曝光以後找到那個流氓把人給打進了醫院，自己也進了局子裡。爸媽過去看我的時候就出了車禍。至於現在，他應該連疤都好透了……不過也有人說他到處亂搞染了梅毒，大概也沒幸福到哪裡去。”顧天啓把劉修攬進了懷裡，“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成爲另一個我。”
劉修從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挺鎮定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當然也很可能是嚇懵了。
“其實我之前見過顧天霖，不過他來意不善，是想把我從你身邊支開的。”
顧天啓揉揉他的頭髮：“是嗎？沒想到你還有事情瞞着我呢？那我也坦白好了。我也見過他，就在前一段時間，他還一邊捂着胃一邊喊着說永遠不可能原諒我呢。不過後來秦隅說他已經痊癒了，正在米國靜養着。只是可惜這個弟弟可能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不過也有道理，是我的話我也不會原諒的。”
劉修訥訥的用哄孩子的語氣哄他，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啓哥，你不是還有我呢嗎？別害怕。”
“害怕個頭啊，”顧天啓失笑，薅了把他的頭髮，聞他的髮香，“倒是你，你害怕嗎？會不會突然覺得很後悔？”
“我終於知道當初你是個什麼感覺了，被迫出櫃，就會像我現在這樣吧。無所適從，不過我比你幸運得多，好歹現在我還有你。這麼想想，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天塌了不還有你呢麼。”
劉修笑着望着他，眉眼清澈乾淨的一如往昔。
大叔顧天啓一笑起來眼角帶着小小的細紋，人高馬大帶着紋身配上溫柔的笑容，看起來卻很性感。他把自己的煙從嘴裡拿下來遞給劉修，吐了口氣，鼻子裡都冒着煙。
劉修低頭瞧了一眼沒拒絕，把還剩下一半的煙一口叼了過去，紅紅的嘴脣叼着菸嘴與他間接接吻。
隔着煙幕瞧着顧天啓的那雙眼睛，就這麼靜靜的望着而已便讓他有些難以自持。
真是太美了，顧天啓想了想，自己家劉修的眼睛一定是被天使吻過。
“劉修啊，你準備什麼時候還我春節禮物，情人節和元宵節禮物？”紋心的老闆顧先生他色心又起，眼神閃了閃，手穿過羽絨服順着劉同學他的脊背摸了上去，一片柔滑。
“……”所以說，就不能正經的說上兩句話嘛？劉修沒好氣的拍開了他的手。
“你要不要先回去住着？”顧天啓也不生氣，把手收了回來，“之前還好，這之後如果再被你同學們看見的話怕是又要傳你壞話。”
劉修沉吟一會，說道：“我是你的員工，包吃包住，僅此而已。其他的，隨他們去腦補吧。同性戀怎麼了，我就是喜歡男人不行？現在有這麼多名人都出櫃了，我一個一窮二白的學生更加無所畏懼了。”他是越想越生氣，生林蘭的氣，也生不能光明正大談戀愛的氣。
“你和年輕的我真是一模一樣。”顧天啓打心底覺得無奈，又覺得劉修他好像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和兩年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都一模一樣。
在摩天輪上的時候他不是就發現了嘛？劉修就是這麼個固執的脾氣，爲愛情他可以毫不在乎的勇往直前。其實在別人看來可能挺蠢的，事實上劉修也是顧天啓從受精卵開始見過對感情最單純的人。
普通人遇見這種事會馬上跳出來和男朋友撇清關係或者分手纔對吧？自己家這個怎麼這麼傻里傻氣的呢？
顧天啓其實很害怕劉修的前途會出問題，但如果最後避無可避的要面對一些會對劉修造成傷害的事情的話……
“放心吧，”顧天啓自問他向來說到做到，“就像你說的，天塌了我給你頂着就是了。”
當初說好的負責到底，怎麼可能只是說着玩玩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