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降臨,整片天地都變得漆黑一片。
外面的雪也漸漸開始變大,並且還颳起了風,寒風裹挾着雪片子呼啦啦的往靈棚裡灌,凍得棚裡一干今夜要守靈的秦家人直打哆嗦。
看這個情況,今晚上這個靈,屬實有點不好守了。
“吱吖!”
出去上廁所的楚恆這時推門進來,頭上衣服上都落了不少雪,白花花一片。
他在門口跺跺腳,拍拍身上的雪,便來到炕邊坐下,跟倪映紅、大表姐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打發着這個漫長的夜晚。
過了沒一會兒。
房門再次打開,一位婦人走了進來,是秦家隔壁院的陶嬸兒,上回楚恆拉着秦京茹回來時遇見過,還說了兩句話。
與當下大部分農村人一樣,陶嬸的家裡看樣子也不怎麼富裕,天氣這麼冷,外面就穿着一件打滿補丁的碎花薄棉襖,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作用。
她將雙手插在袖子裡,縮着肩膀,垂着頭,哆哆嗦嗦的走到屋內的爐子旁,伸出手放在燒得火紅的爐蓋上烤着火,眼睛卻時不時的瞄向身上制服還沒換,正比比劃劃的跟楚恆他們說着話的段鳳春,臉色在爐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滿是遲疑之色。
片刻後。
彷彿做了什麼重大決定,陶嬸兒突然咬咬牙,幾步來到段鳳春面前,大聲喊道:“同志,我要舉報!”
嗯?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陶嬸吸引過來,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她。
“咋了,陶嬸兒?”
一臉上有着深深法令紋的漢子走過來好奇問道。
大表姐也蹙起眉,對她問道:“同志,你要舉報啥?”
“我要舉報秦老三兒媳婦跟那個裝他家遠房親戚的秦元搞破鞋,還合夥害了老三的命!”陶嬸的話就像一道驚雷,炸的屋裡衆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意思?”
“秦現媳婦搞破鞋?”
“真的假的啊!”
霎時間,屋子裡就亂了起來,一些人起身走向這邊,還有人去外面把秦家人叫了過來,轉眼間屋裡就擠滿了人。
“安靜,大夥都安靜一下!”楚恆連忙站起來維持秩序,隨即就一臉嚴肅的看向陶嬸,問道:“大嬸,來,您接着慢慢說。”
“陶嬸!”
還沒等陶嬸說話,秦京茹就急匆匆的從外頭擠了進來,激動的抓住她的胳膊:“到底怎麼回事?”
跟着她一塊過來的秦大海也急忙問道:“你說秦現是媳婦跟人合夥害了老三?”
“對,就是她跟姘頭合夥害了老三。”陶嬸用力點點頭,沉聲道:“老三出事的前幾天,我回孃家去串門,那天正好趕上孃家有事回來的晚,到村裡都八點多了。”
“我經過咱村東頭的柴火垛的時候,就聽見裡頭有人哼哼唧唧的叫喚,我跟老三家是鄰居,一聽就知道是秦現媳婦,然後我就偷摸湊過去,想看看她到底是跟誰。”
“我聽了一會兒,那倆人就完事了,完了就聽秦現媳婦跟姘頭絮叨,說天天給老三端屎端尿的,都快噁心死她了,然後她姘頭就給出主意,說少弄點敵敵畏給老三灌上,不讓他死,讓他半死不活的,再攛掇老三媳婦偷着把人送走,他再在外頭把人弄死,等以後就用這個當由頭,從老三媳婦那要錢。”
“然後過了沒幾天,老三就出事兒了,我當時看秦現媳婦那姘頭是敢殺人的主,心裡害怕,就沒敢告訴別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大表姐聽後一拍大腿,頓時恍然大悟:“我說那楊龍爲什麼要殺京茹她爸呢!”
“張桂芬,我特麼殺了你!” 秦京茹卻已目眥欲裂,瘋了似的轉頭就往出跑,要去隔壁找她大嫂算賬。
“真夠毒的啊!簡直就是潘金蓮!”
“打死她!”
秦家的親屬也是氣的三尸神暴跳,烏泱泱的從屋裡跑出去。
“壞了,他們就這麼過去,不得把人打死啊!”段鳳春見狀急忙起身要跟上去制止。
“您快得了吧,這麼一大幫人,您攔得住幾個?”楚恆一把將人拉住,冷着臉道:“再說了,就這種蛇蠍毒婦,打死也是活該。”
“那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啊!”大表姐甩手掙開他,疾步衝了出去。
很快她就來到隔壁屋門外,可此時屋內已經人滿爲患,擠都擠不進去。
“讓一下,讓一下!”
大表姐焦急的擠進人羣,艱難的往裡面走着,耳邊慘叫聲連連。
“啊!”
“哎呦!”
剛開始這聲音還挺大,漸漸地越來越小,最後直接就沒了動靜。
然後就聽見其他人的談論聲。
“死了嗎?”
“死了!”
“便宜這娘們了,都應該給她浸豬籠!”
段鳳春聽見後臉色頓時一變,趕緊加快速度,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擠到了屋內的火炕邊上,也見到了裡面的情景。
只見火炕上此時站着不少人,一些人手裡甚至還拎着磚頭、木棍等物,各個眼珠通紅。
秦京茹大嫂就躺在他們中間,衣裳被撕開,露出胸前白花花一片,本就纏着紗布的腦袋上此時又滲出血來,在炕上流了一大攤。
且還雙目暴睜,口鼻竄血,臉上更是傷痕累累。
已經沒氣兒了!
之前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秦現母子這時瑟瑟發抖縮在角落,驚恐地望着死掉的大嫂,擔心下一個就是自己。
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只以爲是秦家的那些親戚還沒消氣,又過來收拾他們來了。
“京茹你們也太沖動了,怎麼還把人給打死了!”大表姐頭疼的跳上炕,先去檢查了一下大嫂的情況,確認人真的沒了後,皺眉道:“她就是做的再不對,也不能把人打死啊!這可是犯法的!”
“犯法就犯法,姐,這破鞋是我一個人打死的,要抓就抓我,跟別人沒關係!”秦京茹一臉恨色的走上來。
“放屁!張桂芬明明是老頭子我打死的,跟你這丫頭有什麼關係?”一名牙都不剩一顆的老者拄着柺棍兒顫悠悠走到炕邊,面上雲淡風輕:“老頭子也沒多久好活了,就把我抓去,一命抵一命吧!”
“算我一個!”
又有一瞎了一隻眼的風燭殘年的老太太站出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