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顏嘉禎要過來諮詢寧嵐的帖子,吏部尚書寧培大人笑得褶子都快開花了:“看到顏大人對嵐兒這般上心,我這心裡的大石頭也總算是落地了。”
寧夫人在一旁挑揀着一堆衣服:“淨說些沒用的,你知不知道顏大人喜歡穿什麼樣衣服的女孩?咱們要加把勁兒纔是。”
寧培一直沉浸在自己女兒很優秀的喜悅裡:“只要看對了眼,什麼都是好的。”
於是寧嵐與顏嘉禎再次變成了隔桌對坐的情形,這次反客爲主的大哥哥幫着寧嵐泡了一杯從顏挽那邊拿來的大麥茶,帥氣飄逸的動作把米兔兒同學看得各種神魂顛倒。
顏嘉禎將熱茶放在寧嵐面前:“府上和城南鍾家可是相熟?”
“還好吧,他們府上一直人丁稀薄着呢,就兩個姑娘,連個小爺也沒有。我小時候和鍾之靜玩得多一些,另一個好像是個庶女來着,不怎麼和我來往。”
“哦?既然玩得很不錯,可是有什麼其他的小料要講?”
“有的呢。”寧嵐聽到這話瞬間握爪,眼睛裡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鍾之靜前幾年在家裡大鬧過一次,這事兒鍾家都沒有傳出來呢,我敢打賭連他們門房的小廝都一定不知道!”
顏嘉禎:“……,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啊哈!我告訴你,這事你滿京城的去問問誰也不知道,就我知道!因爲那天我在福齋居買乳鴿,正巧兒就遇見了鍾家夫人也在買這個。我剛剛跟她問了好就見得她們家小廝風風火火地跑來,說她們家大姑娘鍾之靜發火摔了一屋子東西,因爲她壓根兒就不想去選秀。”
說到這裡,寧嵐湊過來壓低了嗓子道:“我記得鍾之靜好像以前就喜歡她叔叔的一個學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待證實。”
“可是青州知府鍾奎大人?我記得他有個很出名的門生,叫什麼李雲的。”
“對對對!”寧嵐忙呼應道,“就是他!”
“嗯,好的,有勞了。”
雖然大哥哥還想不通整個事情原委,但有了料之後果然比早上心裡亮堂了些許:“那我先行告退了,替我向寧大人、寧夫人問好。”
“啊?你這就撤了。”寧嵐心裡不怎麼開心,表面上還表現得客套,“那我送送你?”
“好。”
大哥哥果然什麼都沒再說便離開了,寧夫人守着一大桌菜餚對女兒恨鐵不成鋼道:“你說說你,就不會留人家吃個飯啊?人家就算對你有意思,爲了大家工字的矜持也不能主動開口啊。”
“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吧。”寧嵐不自信道,“他是爲了查案子來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寧培自我安慰道,“京中這麼多女子,顏大人單單來找你問消息,可見在他心裡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也不是。”寧嵐有一次自我否定道,“可能因爲用着順手,不過我認爲最主要的是……我小料多、夠八卦。”
顏嘉禎出了尚書府便直接回了家,給牛黃拋出一封信箋道:“還是去找刑部侍郎何大人,此事萬般緊急,讓他手頭別的事情先放一放,儘快查出李雲的底細。”
“是,小的明白。”
效率一直頗高的何侍郎在第二日便給了大哥哥回覆,大體講了講李雲該人的生平記事。
李雲,男,鍾奎膝下據說最聰明的學生一枚,擅長各種風花雪月的詩詞與陽春白雪一類的吹拉彈唱,長相上上佳。
雖然這李雲很是具有吸引少女的天賦,也吸引了鍾之靜這等鐵桿粉絲,但最後與之訂婚的並不是嫡出大小姐,而是鍾家的庶出二姑娘,並在兩年前已訂婚完畢。
可能是這李雲婚前決定去體驗一把單身貴族生活遊歷山川,不過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泥石流,最終結束了自己花樣男子的悲催一生。
顏嘉禎將那封信字裡行間地讀了幾遍,最終電光火石間想到了某些東西。他披上衣服衝顧氏大吼一聲:“我進宮一趟,晚飯不必留了。”
於是顧氏很可憐地步了寧夫人的後塵——寂寞空虛冷的和夫君顏柳齋解決掉了飯菜。
而在不到一個時辰的然後,甘慈有些疑惑地看着顏嘉禎:“什麼?要我去給世子嬪診脈?”
“嗯,甘姨那般聰慧,必然一診脈就曉得我想問什麼了。”
“瞧你把我說得這般神,若是診不出來可真是砸了我的招牌了。”
“甘姨一直很神,必然一診便知了。”
甘慈看顏嘉禎催得急,便去請了皇后娘娘一道手諭去幫世子嬪診脈。
鍾之靜見到甘慈時有些慌張,但看得甘慈沒有想同她商量的餘地,只得最終將手放在迎枕上:“有勞大人了。”
甘慈剛剛搭上三根手指立馬眯起了眼睛,她似乎頃刻間就知道顏嘉禎說的是什麼了。
無視掉鍾之靜那種狂躁的不安,甘慈微微一笑:“世子嬪還是好生保養着吧,下官這就要回去覆命了。”
最終顏挽拿着大哥哥寫好的真相卷宗,驚奇地眼睛都快掉下來:“這樣也可以!”
顏嘉禎無奈地喝了一口茶:“我也覺得簡直太過離奇了,可事實就是如此,怎麼也要讓世子嬪死得明白點,我不方便去含涼殿那邊,你帶着陛下過去吧。”
“啊哈?”顏挽眉頭皺了起來,“這案件這麼長這麼變態的,你讓我過去說?我怎麼可能記得住?”
顏嘉禎無奈地遞過一張五公分左右寬的紙條:“小抄。”
顏挽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自己,瞬時間就樂了:“啊哈哈哈哈,掛不得哥你平日不是寫行楷就是草書,敢情小楷寫得好像姑娘的字哦哈哈哈。”
顏嘉禎:“……”
含涼殿西殿的大門被林遠所帶領的小太監推開,鍾之影迅速地擡起頭來,看着一臉肅殺的顏挽以及她身旁的陛下。
顏挽有些無奈地挺着大肚子坐下來,深沉地咳嗽了一聲:“既然你妹妹也在這裡,何不讓本宮見見呢?”
鍾之靜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精彩。
碩大的衣櫃當中發出輕微的響動,華麗厚重的櫃子門被一雙素手推開,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女子從中走了出來。
她輕步跪在顏挽和紀念身前,聲音婉轉清麗:“妾身鍾之影,參見陛下、娘娘。娘娘好聰明,竟然能夠洞悉這一切的玄機。”
顏挽瞄了一眼袖子中的小抄,學着狄仁傑淡然開口道:“從第一次見面,我就開始懷疑你們了,不在於別的,就在於世子嬪的肚子,似乎不像是真正懷孕的女人。可是本宮當時覺得不能打草驚蛇,因而暫時按下不表,然這個深深的疑惑早就種在了本宮的肚子裡。”
看得那邊兩人驚訝的眼神,顏挽再次將袖子裡的小抄往上捲了卷,繼續沉着道:“鍾家這出瞞天過海做得很好,要不是因爲甘慈大人診斷出世子嬪沒有生育過的跡象且根本不能生育,我……呃,本宮也想不到會有這一齣兒‘借腹生子’的好戲。說起來你們姊妹倆長得雖然相像卻又不是太像,那般鬧騰着搬出去,只是不希望在生產的時候被太多人看着吧。只可惜如意算盤打錯了,咱們陛下這般仁厚善良,竟然允許你們在宮中生產,想必上上下下打點也用了很多功夫了。”
說到這裡,顏挽突然有些口渴,就見得自家男人將一碗茶盞放在自己手裡。
萌萌感動地潤了一口嗓子繼續道:“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可以說通又說不通,只是犯罪之人是含山縣主親生母親鍾之影便錯不了了。我要說的就這些了,那你們呢?難道就不想說點什麼?”
“故事有點長。”鍾之影臉帶着一絲痛快的笑意,看向旁邊侷促不安的鐘之靜,“若是娘娘能願意一聽,妾身也就願意一說。”
李雲第一次隨鍾奎到鍾都督家小住是在五年前,那時候鍾家二姊妹都是還未及笄的小姑娘。
面對着玉樹臨風的溫潤男子,兩姐妹很落入俗套地雙雙墜入愛河,而更爲俗套的是……李雲喜歡上了灰姑娘般的庶妹鍾之影,而非嫡姐鍾之靜。
而新帝紀念上位後,老狐狸鍾田也感受到了來自陛下的森森敵意,於是他也很俗套地想着將一個女兒推到陛□邊去。
鍾田此刻就是一個賣女求榮的男人,自然心中屬意起點更高嫡女鍾之靜,爲了斷絕這個女兒的念頭,他讓鍾之影和李雲訂了婚,而後將大鬧無果的鐘之靜發配宮中。
鍾之靜不止恨上了那邊卿卿我我的庶妹和情郎,同樣也對自家爹爹厭惡至深。爲了達成所謂的“報復”,就在紀念將她指爲世子嬪當晚,最後一次回家探親的她灌下了一整碗紅花,徹底斷絕了自己的生育之路,也粉碎了爹爹一朝榮華的夢想。
是夜,她虛弱地躺在病牀上,胸中的快意無限蔓延:“女兒不能生育了,無論如何都站不穩腳跟。妹妹自幼與我長得像,若是能夠代替我誕下高昌下下任繼承人……那自然是極好的。”
當自家爹爹並沒有抉擇太久,而是很輕易地就答應了請求。
目送父親離開後,看到鍾之影眼眸中碎掉的目光,鍾之靜不顧腹中絞痛輕笑出聲:“鍾之影,我是嫡你是庶,連我都得不到的你也是休想。從現在開始,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的影子,你這一輩子都無法出現在陽光裡,這就是你和我爭的下場。”
一向聽話的鐘之影默默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作爲姐姐的影子“幫着”侍寢,嗲着聲音告訴世子爺自己不喜歡在晚上開燈。
一切似乎都駛入了正軌,直到……李雲“被泥石流”的那一刻。
鍾之影心中的恨意達到了頂峰,卻又苦於自己人微言輕不能報復,每日躲在碩大的櫥櫃之中,比坐牢的人更沒有自由。
那個午後,陽光照進大殿窗戶之時異常亮堂,暖得似乎有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鍾之影走出櫃子,看着牀上熟睡在搖籃中的女兒,除了諷刺與厭惡外沒有別的情緒。
她冰涼的手指握上女兒脖頸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了當年鍾之靜決絕喝下紅花的心情。
用自己所有的全世界去換一個報復,原來是一件如此痛快的事情。
從含涼殿走出來,顏挽突然感到很是累不愛,直到關燈時分都未見半分好轉。
她倚在陛下的懷裡,壓抑的心情幾乎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本來以爲只是個複雜精巧的局中局,誰知背後卻隱藏着如此多失落的秘密,真的讓人好不開心。陛下你說,是不是世界上的人都過得如此無奈?”
“挽挽。”紀念叫她的名字,攬着她的手掌愈發溫柔,“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是就連聖人都無法改變的現實。不過無論外面人怎麼鬧騰,只要你還愛着我,或者說只要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就永遠不會有無奈。只要有我在,就不允許你受任何委屈,哪怕一點點。朕心疼你,像心疼江山社稷、心疼黎民百姓那般心疼你,只要你還在這裡,朕就願意和你一直這樣下去。”
任世間一剎風疏雨驟,你只需穩坐銅雀臺、藏嬌金屋中。
只要在我身邊就好了,最讓我不能忍受的,就是失去你。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福利來了,今晚給二更(可能不會太早哈,早睡的姑涼明早看),上大哥哥的獨家番外,講一講那些年萌萌幼時的中二故事、解密大嫂子爲何會入大哥哥法眼,以及毒舌哥哥是怎樣煉成的,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