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江永一聲慘叫,手中的力道忍不住一鬆,整個人倒退三步,一副站立不穩的模樣,雪白的靴子上印上一個烏黑的印記,顯然,是方纔被自家的“母老虎”給明目張膽地教訓了一頓。
袁紫嫣神色一斂,淡然地理了理腰間方纔被江永扣住的位置,回首看向江永,下頜微揚:“愣着作甚?跟上!”
言罷,便不再理會江永,轉身便率先往內院而去。
見到江永被教訓得這般慘,就連方纔心中暗自腹誹的呂氏兄弟都看不過去了,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永的神色,遲疑地道:“大人,你……你沒事吧?”
江永被袁紫嫣推開,怔愣了一瞬間,直到這兩人出聲詢問,方纔猛然回過神來。
來不及理會身邊的兩人,眼看着袁紫嫣就要失去蹤跡,江永身子一震,忙快步追上前去。
“夫人!娘子!等等爲夫啊!”
見前方的那道身影對於他的呼喚毫無反應,反倒是腳下愈加的生風,江永一頓,隨即突然蹲下身來,捂住自己的腳踝,放聲喊道:“哎呦!我的腳,哎呦……”
那一聲聲一句句,其中的悽慘非常人可描述。
至少,在後方看着他一計不成生兩計的呂家兄弟,已經完全失去了言語和行動的能力,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們方纔竟然會同情江大人,簡直就是愚蠢至極!
看江大人這副活蹦亂跳,唱唸做打一應俱全的模樣,簡直就是不能更好,哪裡還需要他們的安慰?
正當兩人心中默默無言的時候,更加讓他們確認了這個想法的一幕發生了。
在江永鍥而不捨的“哀嚎”之下,袁紫嫣的腳步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不多時就已然頓住了腳步,似乎是猶豫了一瞬間,最終還是折身而回,快步走回江永的面前。
“起來!”
袁紫嫣餘怒未消,聲音中仍舊有些冷冽。
江永見袁紫嫣折身而回,暗中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也不再哀嚎,老老實實地聽話起身,只是低垂着頭,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袁紫嫣正爲自己的心軟而暗自氣怒,見他這副模樣,暗自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再上當,轉身便往前走去。
誰知道走了沒幾步,袁紫嫣又緩緩頓住了腳步,暗自攥緊了拳頭,忍無可忍地回身吼道:“愣着幹什麼?跟上來!”
江永像是受驚了一般,可憐兮兮地擡頭看了惱怒的袁紫嫣一眼,又垂下頭去,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活不向前挪動一步。
袁紫嫣見此,心中已然對江永的詭計一清二楚,奈何,卻管不住自己的這一顆心!
在心中狠狠地嘆了口氣,袁紫嫣第二次折身而回,站在江永的面前。
察覺到袁紫嫣的動作,江永擡頭望了她一眼,又要低下頭去,卻還未等他動作,便被袁紫嫣一把拽住,拉着他就向前走去。
江永這次倒是沒有再刻意端着架子,反倒是乖
乖地跟在在袁紫嫣的身後,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前而去。目光落在袁紫嫣拽住他的手上,閃了閃,滿是得逞的笑意,甚至,江永腳下略微加快了步伐,順着兩人交握的手一路得寸進尺,再度將袁紫嫣攬在了懷中。
起初袁紫嫣還試圖掙扎,但是對上江永那雙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眸子,頓時什麼怒氣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滿腔的無奈,只能任由他得寸進尺,予取予求。
前方的兩人鬧了這一出,仍舊是恩恩愛愛,一副親密不已的模樣,着實讓呂氏兄弟看得眼熱不已,心中對於江大人愈加的佩服起來。
原來,大人不光對犯人們有一手,就連對着方纔心上護着疼着的夫人,都絲毫不會手軟,看這手腕使得,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啊!
就連那麼冷情的夫人,還不是讓他給吃得死死地,果然,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纔是真正的高手啊!
兩人心底暗自感嘆着,同時也下定了決心,今後寧願招惹夫人,也不去招惹大人。
若是不小心招惹了夫人,好歹還能得個痛快的死法,可要是被大人盯上,只怕是被剝了一層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兩人一番感嘆,等到他們趕上前的時候,袁紫嫣和江永已經並肩入了內院,與候在院中的李閣老見過禮之後,徑自在一旁落座。
待到兩人坐定,江永看着坐在二人對面的李閣老,眉目間一派平和,開口問道:“不知李閣老今日大駕光臨,還擺出這般陣仗,到底是所爲何來啊?”
端坐在二人對面的李明陽,此時面上已然褪去了往日裡的和藹親切,麪皮緊繃着,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看着便讓人心中發顫。
江永卻並不爲所動,只含笑回望過去,絲毫不爲李明陽故意施加的壓力而退卻。
兩人就這般無聲地對峙了片刻,李明陽方纔輕笑一聲,道:“江大人,本官聽聞齊王欲要對你做出什麼不利之舉,方纔帶了人前來,準備助你一臂之力。可現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早在兩人踏入屋內的瞬間,李明陽便已然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兩人周身。掃視一週,江永的身上並沒有什麼異樣,反倒是袁紫嫣,並未來得及清理,周身仍舊沾染着濃郁的血腥味,臉色卻並無絲毫的病態,由此便可知,定然是經歷過一場惡戰,或者說,是袁紫嫣單方面的屠殺!
有了這般的猜測,李明陽這才收斂了原本的冷意,顯出幾分柔和來。
既然他們已經與齊王府的人動了手,看樣子結果還相當樂觀,他便也沒有必要再爲難於他們了。
可惜,他願意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江永卻並不是這麼打算的!
江永冷哼一聲,眉峰一挑,語氣間多有幾分嘲諷之意:“哦,原來李閣老這是來相助我夫妻二人的。只是,不知爲何我們人在齊王府遇險,這大內侍衛並未將齊王府圍個水泄不通,反倒是將我這江府團團圍住呢?”
言到此處,江永的話語微頓,眉色
微沉,聲音中帶上了一份危險的質問:“李閣老,你這防的,對付的,到底是齊王還是我江永?”
李閣老的面色一白,未曾料到江永竟然如此不給面子,將事情點得這般明瞭。但此事確實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理虧在前,也只得嚥下心頭的不滿,道:“江大人,這你可不能誤會老夫啊!我這不是對江大人有信心嗎?你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江大人少年英才,果真是平安歸來。老夫的這點子人馬,也就只有爲你掠陣的用處了。”
李明陽這話,可謂是順着江永的話,將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將自己放在了江永的附屬位置上。
江永見此,方纔臉色緩和了幾分,卻仍舊是不見絲毫的笑意,冷聲道:“閣老,你我明人不說暗話,也不必繞這些圈子了吧。”
李明陽面色微微一變,卻仍舊是笑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見李明陽如此裝糊塗,不願意正面解決問題,江永面色一沉,冷聲道:“好!好一個不明白!紫嫣,我們走!”
話落,江永二話不說,拉起袁紫嫣便往外間而去。
李明陽哪裡料到江永這般不按常理出牌,正要起身追去,卻見門外踏入一道身影,當即瞪大了眸子,跪於地叩首道:“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閣老這一帶頭,屋內的衆人見是太子殿下親臨,紛紛跪地行禮,只有江永和袁紫嫣並肩攜手,傲然立於屋內,既不行禮,也不說話,只冷冷地看着擋住他們去路的太子殿下。
太子揮袖,示意衆人起身,瞥了眼周遭的情景,迎上江永,笑問道:“江大人,這是怎麼了?”
太子殿下主動詢問,就算是江永再如何憤怒,也只能按捺着,握緊袁紫嫣的手,聲色堅決。
“太子殿下,請恕江永不能再爲殿下效力了!”
扔下這一句,江永緊了緊與袁紫嫣交握的手,便要帶着她往外間而去。
太子見此,身形微移,再度擋住江永的去路。
“不可妄言!江大人乃是國之棟樑,怎麼能說走就走呢?有什麼話,說出來就是了,本宮自會爲你做主!”
說着這話,太子的目光掃過李閣老,頓時讓他的身子一顫。
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將此處發生的事情瞭解了個大概。
能夠確認江永並未背叛自己,反而是對自己忠心耿耿,即便是爲了袁紫嫣,也沒有絲毫的動搖,他自然是極爲欣喜的,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可是,又聽聞李閣老果真是不顧他的阻攔,私下裡對江永動手,更是怒不可遏,心中暗自擔心着,若是江永當真因此而對他心生嫌隙,無故損失了這麼一員大將,即便是李閣老,他也絕對不會輕饒!
可令太子沒有想到的是,江永卻是退後一步,對他拱手行了一禮,冷聲道:“太子殿下,您對江永的知遇之恩,江永永世銘記於心,只是,如今江永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再留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