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山不認爲自己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但是,面對誘惑而有些動心,他也認爲是人之常情。
於是繼續分析利弊:聖林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我是當過兵的人,多少知道特戰隊是什麼。
他的劣勢就在於,現在這裡是監獄,他手無寸鐵,孤身奮戰,要面對大量的全副武裝的警察,和高牆電網等重重阻隔。
即使他有天大本事,也是插翅難逃,死路一條。
還有一個問題,聖林現在想越獄嗎?
就算他想,會相信我,跟我合作嗎?如果他假裝和我合作,反過來象我算計他一樣,先向警察揭發我,那我不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給別人挖坑,結果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所以,這個問題不得不仔細考慮,須得尋個萬全之策放好。
風險雖然不小,不過,回報也很可觀。首先就是可以提前3年到4年時間回去,三四年時間雖然不是太長,但對我確實很重要的。
快五十歲了,還有幾個三四年?
回去之後,可以管教一下兒子,不讓他走我的老路。
可以多照顧一下老人,盡一點孝心。
還可以回去找小崔,我就不相信,當初給她那麼多錢,她就對我一點情誼也沒有?
至於聖林,如果他命不該死,即使我鼓動他越獄,他也不會動心,所以就死不了。
如果他命中該絕,無論我鼓動不鼓動,他該死也還是死,就算不是因爲越獄而死,也會因爲別的事情而死。
所以,他的死活,其實與我鼓動不鼓動,揭發不揭發沒有什麼關係。
他自己是算命的,這個道理應該比誰都明白。
以前,自己在吃喝上佔了聖林不少便宜,不過,對於聖林來說,他那些錢來的很容易,動一下嘴皮子,就吃的喝的都來了。
別人也佔了他不少便宜,即使我不佔這個便宜,別人也會佔。那些東西同樣也剩不下。
所以,我吃的喝的那些,其實也不重要。
現在,王景山算清了利益帳,也解決了設計陷害聖林的道德問題,心理上沒有了負擔,決定答應安廈置業老總張善水的建議,誘使聖林越獄,再告發聖林。
剩下的,就是細節問題了,他相信,自己和張總那邊,都會安排好的。
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像以前一樣,該吃聖林的,吃。該抽聖林的,抽。不讓聖林看出什麼異常出來。
然後,找個適當機會和方式,鼓動聖林越獄。
能夠在直屬隊當中隊長,可以說是個肥差。
直屬隊的犯人普遍經濟條件好,大多見過世面,會做人,知道中隊長手裡掌管着他們的考覈大權,加分、評獎、減刑、崗位安排、違紀處理之類事情,中隊長几乎可以一手決定。所以,黃書有那幾年過得很滋潤。
他是最早從通勤車上消失,自己開私家車上下班的人之一。
不僅在經濟上比較寬裕,在工作上,也比較有面子,在監獄中,算是個吃得開的人。
即使是那些級別比他高的一些監區長、副處長之類的人,見到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雖然黃書有管不到他們,但是,直屬隊卻可以管到他們的犯人。
哪個監區的犯人儀表不整、私改囚服、隊列不齊、不按規定路線行走、頭髮長了、鬍鬚沒刮、私設小竈做飯、私藏違禁品,到超市裡買生食品……,無數的理由,都可以把名字記下來,月底時,獄政處把扣分單一下,再根據規定係數扣罰監區獎分總額,沒有那個監區不傻眼的。
只是這樣的好日子過去了,直屬隊取消了,黃書有撤職了,在人事部待崗一個多月之後,毫無懸念地,被分到了看守隊。
看守隊屬於獄政處轄下,主要負責守衛監獄大門,二門的人員、車輛進出登記、檢查、小號管理、全監犯人點名、早晚開關號門、出工收工人數清點、登記、監內巡邏等職能。
人數雖多,但在獄政處乃至監獄的地位卻不高。
其地位和人員構成,與警察局內的看守所差不多。
或者是一些老弱病殘,各個處室和生產監區不願意要的,或者是一些犯了錯誤、調皮搗蛋、牢騷滿腹之類的人。
在一監獄的分監區級押犯單位中。歷來流傳着四大牛逼中隊長之說。
第一牛,就是現在已經成爲歷史的直屬隊,第二牛,是伙房,第三牛,是醫院,第四牛,是接見室。
接見室也歸獄政處管轄,因爲常與犯人家屬打交到,屬於有權有油水部門。
醫院和伙房屬於生活衛生處,犯人生病打針吃藥,全監獄的衛生防疫,尤其是號內內務衛生檢查處罰權,讓醫院成爲一大牛之一。
伙房負責全監八千來犯人伙食供應,開水供應,各監區犯人洗澡、豬舍、綠化、生活設施維修等,更是威風。
就算是當初直屬隊犯人威風八面之時,也不敢跟伙房犯人正面叫板。
以前,教育處的教研室,因爲負責犯人的“三課”(思想、文化、技術)教學和考覈,也是最牛單位之一。
只是隨着近年來犯人生產勞動地位上升,教育改造地位下降,而影響力大不如前了。
黃書有從四大牛逼中隊長,淪落到看守隊,很快就體會到了什麼叫禍不單行。
大凡一個男人倒黴,第一個徵兆,就是婚姻出問題。
以前對他很不錯的老婆,見他工資降了,再也不能隔三差五地往家裡拿錢,拿酒,拿煙,拿茶,拿那拿這之類的外快了,臉就變了,還動不動拿婆婆出氣。
這讓黃書有很是鬱悶。
一鬱悶,就想喝酒。
在家喝,老婆罵他成天不掙錢,就知道喝馬尿。
於是就到外面去喝,終於有一天,遇到了老同學卓玉林。
卓玉林財大氣粗,現在和以西雷爾人合資生產節水設備,大把大把地掙錢。
當初唸書時,卓玉林的作業、考試,大多數時候都是抄黃書有的,可是,他終究還是連個中專都沒考上。
現在,他發達了,急需有個同學見證一下他今天的成功。藉以證明他的邏輯:學習好不一定能力好,有文憑不一定有水平。
於是,就動不動請黃書有吃喝玩樂。
通過卓玉林,黃書有認識了外方老闆乎尼亞。
這是個彬彬有禮的以西雷爾人,聽說黃書有是一監獄的警察之後,立刻對他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和熱情。並且堅決邀請他吃飯。
吃過飯,乎尼亞又請他去玩兒,去的竟然是他做夢都想去而又不敢去的地方——春江花月夜娛樂城。
吃了,喝了,洗了,唱了,跳了,最後一個節目,就是小姐了。
這一次,黃書有獲得了極大滿足。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滿足,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滿足。
還在黃書有是個星江警校的警校生時,他就和那些荷爾蒙過剩的同學們常常到隔壁的興陽大學去玩兒。
最願意去的地方,就是外語學院、藝術學院和培養空姐的航空服務學院。
原因很簡單,就是那裡的女生們不僅漂亮,而且氣質上佳。
可是,那些女神們,一出校門,就紛紛鑽進了等在門口的各式高級轎車裡揚長而去,對他們這些自詡爲未來警界精英但囊中羞澀的生瓜蛋子,根本就不屑一顧。
這讓他們很沮喪,只好垂頭喪氣地退而求其次,回去找自己警校裡爲數不多的,被他們稱之爲歪瓜裂棗的女同學獻殷勤。
趙玉棠到一監獄時,黃書有已經是直屬隊的分監區長了。
雖然他已經是四大牛逼之一,雖然他對趙玉棠也有非分之想,但總算是還沒有失去理智,沒有糊塗到自以爲趙玉棠會看上自己的地步。
再說,趙玉棠是趙觀瀾的心頭寶貝,他可沒有那個膽量去太歲頭上動土。所以只能私下裡幻想一下而已。
對於春江花月夜,黃書有也早有耳聞,也曾經想着有一天能夠進來瀟灑一回。
可是,老婆把錢看得太緊,他幾乎沒有餘錢能到這裡消費。
這回,乎尼亞滿足了他的願望。扔給他5萬元,讓他今天盡情消費。
春江花月夜的小姐果然名不虛傳,一出場,就叫黃書有眼花繚亂。
第一次,他選了一個空姐,第二次,選了一個舞蹈演員。算是圓了當初做學生時的夢想,彌補了遺憾。
所謂空姐和舞蹈演員,是春江花月夜以這個名義推介出來的。
空姐穿着制服,每人拖着一個拉桿箱,排成一排,任人挑選。舞蹈演員則穿着緊身練功服,從形體上看還不錯。
在和他們辦事兒中,黃書有曾經向她們求證:到底是不是真的空姐和舞蹈演員,兩人給出的答案相同。兩個字:“你猜。”
黃書有知道問不出什麼名堂,也就作罷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畢竟都是姿色上佳的女子。況且,又不是花自己的錢,自己也不吃虧。
最後,他覺得應該好好地利用剩下的寶貴精力,提高層次,於是選了一個白人女子。
能夠佔有一個白種女人,在黃書有的心理上,具有里程碑一樣的意義。
他覺得,自己這纔是真正與世界接軌了。什麼是男人?這纔是男人!什麼是生活?這纔是生活!
玩兒完小姐後,黃書有還剩下了2萬元錢。
這兩萬,他打算留下來,既不還給乎尼亞,也不上交給老婆。
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個好士兵。一個手裡連***錢都沒有的男人,也絕對不會是個成功的男人。
現在,黃書有就要做一個成功的男人了。
黃書有的成功,比他預想的來的還要快。在春江花月夜的遊藝廳裡,他和乎尼亞一起玩兒德州撲克,一局下來,竟然又贏了3萬多。
一晚下來,不僅玩兒了三個頂級女人,還連贏帶剩,賺了5萬多,這樣的好事,除了用“運氣來了,連牆都擋不住”來解釋外,任何表達,都是蒼白無力的。
第二天上班時,黃書有仍然延續了前一晚上在春江花月夜的好心情。
看着那些犯人們,想着他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重複地縫製一件一件衣服,天天地計算着回家的日子,吃着粗糙的飯菜,穿着最廉價的囚服。沒有自由,沒有天倫之樂,沒有女人,更別提那些頂級精品女人了。
黃書有不禁非常同情他們,以悲憫的眼光看着他們。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收那些犯人的錢財了。
他們本身也不掙錢,都是從家裡又催又逼地弄點錢物來奉上,求個照應。唉,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卓玉林有什麼本事?當初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現在卻發了大財。不就是運氣好,碰上了乎尼亞嗎?
現在,我也認識了乎尼亞。跟他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唱,一起洗,一起賭。雖然沒有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但是,卻一起嫖過娼,毫無條件的大把拿錢給我。
這是什麼精神?這就是國際主義精神。這以西雷爾人就是牛,難怪只有幾百萬人口,卻能在中東當牢頭獄霸,咳,不是牢頭獄霸,是稱王稱霸。
不過,乎尼亞對我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呢?
就算是有什麼目的,我又有什麼利用價值呢?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獄警,沒權沒勢,沒有什麼能夠幫上他的。
他要是批地、上項目什麼的,自有卓玉林操辦,也不會輪到我。輪到我,我也幫不上他什麼忙。
他是個外國人,就算他是個間諜,找我也沒什麼價值。
監獄雖然封閉些,但也沒有什麼值得間諜下功夫去搜集的秘密。
我又不接觸其他什麼秘密,真要蒐集情報,有的是比我合適的人。
那麼,是一監獄裡關押了以西雷爾的特工,他想要營救嗎?
也不是啊。現在是關押了幾個危害國家安全犯罪的犯人,但卻沒有一個是間諜罪的。
以前倒是關押過幾個間諜罪的,但是已經刑滿釋放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有什麼親友在一監服刑,需要我給照顧一下。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兒,無非就是找個清閒崗位,乾點兒俏活,加點兒高分兒,弄個減刑材料什麼的,只要他們肯出錢,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當然,要是什麼目的都沒有,就更好了。
只要晚上不值班,黃書有就會約乎尼亞到春江花月夜去玩兒。每次乎尼亞都給他一萬元招小姐。
黃書有把各類型的小姐玩兒遍了之後,把重點放到了玩兒德州撲克上。
很快,他就迷上了這種優雅的遊戲。年輕時,他也是個《賭神》迷,電影中賭神的優雅、瀟灑風度,一度曾經讓他非常崇拜。
確實,他也一度找到了賭神的感覺。
最多的時候,他曾經贏過50多萬,可是,沒多久,就又輸回去了。
爲了把錢贏回來,他向乎尼亞借了30萬,結果又輸了進去。今天,他又向乎尼亞借了20萬,不到兩個小時,又輸光了。
乎尼亞建議休息一下再玩兒,於是,兩人開了一個房間,叫了兩杯酒。
乎尼亞端着那杯紅酒,聞了聞,輕抿一口,開始和黃書有攤牌了。
“黃先生,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還我那50萬?”
乎尼亞的楚語儘管不太流利,但還是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
“什麼50萬?這錢還要還嗎?我們是朋友啊。”
黃書有當初跟乎尼亞借錢時,乎尼亞很痛快。也沒要什麼欠條。可後來次數越來越多,乎尼亞就有些爲難,一次只給他幾千元。
幾千元連一把牌都不夠玩兒,如何能行。於是黃書有就說正式借款,打欠條。就這樣,前前後後打了50萬欠條。
“黃先生,我們以西雷爾人是非常注重契約的。我們在商業上的成功,很大程度就和我們特別遵守契約有關。
你吃喝玩樂***的錢,都是由我來買單,這是我自願爲朋友所做的付出。我用這些錢購買我們的友情。
但是,我沒有義務爲你賭博付賬。賭博是投機性的盈利行爲,已經屬於商業性質,與友情無關。
它本身就充滿風險,你作爲一個成年人,有預見這種風險的能力,所以,我沒有義務爲你的投機失敗負責。”
現在,黃書有徹徹底底地相信了那句話:每當天上掉餡兒餅時,腳下都有個陷阱。自己仍然沒有例外,
乎尼亞果然是有目的的,自己是被他算計了。
剩下的,就是提條件。如果不答應,就得還錢,還不上錢,就可以起訴,或者向單位舉報自己,在網上發帖子之類。
得了,既然已經沒有選擇餘地,自己不如大方一些,看他到底要自己做什麼,能做到的,就答應他。
“好吧,乎尼亞先生,我承認自己沒有能力還錢,中了你的圈套,既然你吃定了我,我想聽聽,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如果條件合理,我願意合作。”
“很好,我的朋友。我就願意和你這樣理智的人打交道。如果我們合作成功,你可以得到如下回報;
1、我自願放棄這50萬金幣的債權;
2、關於我們之間談話的內容、您***和賭博的所有錄音和視頻資料無條件交給你;
3、您將獲得50萬米金幣的酬勞;
4、如果你願意,由我負責您、您的母親、妻子和兒子全家四人移民海外的全部手續和費用。
5、我們之間的友誼將自動延續。”
“條件似乎不錯,任務?”
“我要你合法地殺死一個人。”
“什麼人?”
“關押在你們監獄裡的一個犯人。”
“誰?”
“聖林!”
“聖林?爲什麼?”
“這與任務無關。不過,我倒是願意給你一個建議,在聖林越獄時殺死他,似乎是個最好的選擇。”
“成交!”
黃書有自己都沒想到,這麼爽快地就答應了乎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