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一關上, 江落就鬆了口氣。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幻境之中竟然出來了個池尤,他的心情又變得微妙起來。
……怎麼說呢。
爲什麼會是池尤啊?
看聞人連、匡正和葉尋的表現,這個幻境彰顯得都是自身的心理反應。
江落都要開始自我懷疑了。
我不會真的對池尤抱有最深的恐懼和慾望吧?
說有, 江落又覺得頭皮發麻般的奇怪。說沒有, 那他爲什麼會看見深受重傷的池尤?
還是說江落其實是個變態, 他就喜歡看池尤那樣俊美的男人處於瀕死的狀態?
……不能夠吧。
江落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還沒等他整理好心情, 電梯就到了十八樓。
電梯門上又出現了一行字:【請客人換上在一層商場中挑選的衣服。】
電梯內的黑髮美人挑眉,反問:“現在?”
這行字慢慢散去,電梯停了但門沒有打開, 顯然是等着江落換上衣服。
江落從購物袋中取出衣服,看着這身明顯價值不菲但被一千塊錢賣給他的衣服, 先前就有的隱隱預感變成了現實, 池尤所說的瘋狂的追求, 不會就是他自己端坐在頂樓,然後等着江落把自己打扮好了之後主動送到他面前吧?
越想越有可能, 江落皺起眉,真是讓人不爽。
他將新衣服扔在袋子上,乾脆利落地脫掉了上身的衣服。勁瘦的腰部和潔白的脊背出現在監控攝像頭之中,江落似有所覺,他側過頭往上方看去, 眼角挑起瞥過攝像頭, 忽然將上衣甩到攝像頭上, 擋住了其後窺探的視線。
“有病。”
他低罵了一聲, 帶着點莫名其妙和惱怒, 又想起了自己竟然會看到池尤的事情。
江落沉着臉,快速換上了在一樓商場中購買的黑色西裝。
襯衫, 褲子,外套。這一套西裝設計得時髦而修身,穿上後只顯得腰細腿長。江落將脫下來的舊衣服塞到購物袋裡,對着電梯門整理着自己的穿着。
脖頸揚起,慵懶地整理髮絲和衣領,又扣上手上的袖釦。袖釦是個紅寶石,在手腕動作間閃着明豔的光。
等他全部動作完畢之後,江落欣賞地看了自己幾眼,電梯門終於打開,一絲微風從外吹拂起了江落的頭髮。
江落邁步出了電梯,放眼望去,十八樓是用玻璃搭建起來的露天花園。
不知不覺,夜幕驅趕走了陽光,晦暗的星辰蒙了層灰塵一般在頭頂懸掛。
視線正前方,一桌點着燭光、擺放着美食的餐桌布置精美,正處於花園正中間。
早已坐在桌邊的男人雙臂撐在桌面上,蒼白的手指交叉撐住了下巴,燭火在他俊美的臉龐上游動,像一支尾魚似地從他高挺的鼻樑,明明暗暗游到他的脣角。
“又見面了,”池尤袖釦上戴着同樣醒目的紅玫瑰袖釦閃爍,他上下打量了盛裝出席的江落,嘴角上揚,慢悠悠地道,“江落。”
玻璃罩頂外風聲獵獵,桌上的燭光也跟着搖曳,卻不曾被吹滅。男人和這一桌燭光晚餐,像是怪誕中的古堡伯爵,足以迷惑絕大部分的人。
但完美且迷人的表象之下,掩蓋得卻是猙獰可怖的內裡。
見到池尤,江落的表情又微微變了一變。
這就好比剛剛纔意淫過人家,結果轉眼就見到了真人一樣,導致江落現在都無法用滿腔的火氣去對付池尤。
他微不可見的深呼吸一口氣,眼睛微微眯起,脣角微挑,優雅地走到桌邊,“池先生的追求手段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黑髮青年拉開了椅子,看清座椅上還有一捧濃香撲鼻的玫瑰花束之後,他挑挑眉,“哇哦”一聲,似笑非笑地睨了池尤一眼,彎腰拿起玫瑰花束。
黑色西裝包裹下的身軀彎成了一道優雅又美麗的弧度。頎長的雙腿筆直,西裝褲熨帖。腰肢只輕輕彎了那麼一刻,黑髮青年便行雲流水地直起了身,垂頭靠近了玫瑰花輕嗅。
江落的魅力在一舉一動之間有意流露,好似在故意和惡鬼相互比拼誰的氣場更強、更爲令對方心曠神怡似的。表面談笑風生,實則電光石火,噼裡啪啦地交織。
惡鬼如江落所願,目光牢牢被他勾在了身上。
黑髮青年殷紅的脣角笑意加深,被火紅的玫瑰花似有若無地遮住。他的黑髮從耳旁垂下,黑髮、白膚、紅玫瑰,強烈的顏色對比濃墨重彩,將江落那張本就張揚的面孔映襯得如玫瑰花一般豔麗幽香。
只看這副畫面,就讓人胸腔內的那塊血肉情不自禁地怦怦亂跳。但下一瞬,漂亮的青年卻從花裡擡起了頭,不喜地皺眉,像扔垃圾一樣將玫瑰花束隨手扔在了桌角。
“這花的味道太濃了,”他挑剔地在座位上坐下,不悅地看着對面西裝革履的惡鬼,“我很不喜歡。”
惡鬼輕輕看了一眼玫瑰花,渾然不在意地擡眸,再次興致十足地看向江落,“你在生氣。”
江落面無表情地爲他鼓掌,“恭喜您猜對了,池先生,需要我給您一個獎勵嗎?”
他的語氣暗含嘲諷,惡鬼故意聽不出來一般,隱隱笑意藏在表面的虛僞紳士之下,“什麼獎勵?”
沒想到他這麼厚臉皮,江落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惡鬼期待地等着他的動作。
江落無聲冷笑,他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切着牛排。桌下,江落的腳緩緩蹭上了惡鬼的小腿。
池尤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默許了人類的放肆。
這隻腳慢吞吞地向上,從小腿劃到膝蓋,帶起透過褲子的癢意。惡鬼剪裁合身的西裝褲被扯得微微向上,這感覺奇妙極了,即便江落很是漫不經心,但看着他表面專心切着牛排品味食物的從容模樣,再想一想桌子下方無聲勾人的異動,這樣的反差輕而易舉讓池尤有些上癮似的興奮。
他低頭一看,江落的腿已經插入到了他的雙腿之間,正往大腿逼近。
曖昧伴着玫瑰花香,幾乎可以蠱惑人的神智。
這樣的情況下,“情人”如此火熱的舉動,惡鬼怎麼能不起來反應?
即便他是鬼,在成爲鬼之前,他也是個男人。
還是個對江落食髓知味的男人。
池尤微微帶着笑,雙手撐着下巴,表面看也是一副正經無比的樣子,誰也不會從他們的外表上看出飯桌下方的旖旎官司。
等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江落碰到了池尤有了反應的那裡。他的眼中閃過狡黠笑意,腿上忽然繃起力氣,猛得往前一踢。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這一腳如果落實,是個男人都要被他踢廢。但即將踢到池尤時,江落的腳踝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惡鬼擡眼看着江落,手指在他的腳踝處輕輕摩挲,低笑隱隱:“怎麼突然這麼熱情?”
江落用力從他手中收回了腳,將手裡的刀叉狠狠朝惡鬼擲去。
刀叉如疾風般鋒利劃過,惡鬼側過了頭,刀叉劃斷了他的幾根頭髮,深深釘入在了他後方的地面之中。
“——嗡。”
插入地中的上半方劇烈顫動着。
江落開門見山道:“這裡就是你統治玄學界後的世界吧。”
惡鬼不置可否,他站起身往落地窗邊緣走去,江落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站在落地窗前往周圍看去,整個市區陷入一片安寧之中。
黑暗鯨吞虎據,大網似地包裹一切。家家戶戶房門禁閉,他們將窗戶和門縫遮得嚴嚴實實,不讓家中的燈光暴露在外。風聲之中,江落甚至聽不到兒童的哭喊、聽不到路邊攤的吵鬧。
不,也絕不是那麼的安靜。
因爲他剛剛這麼想完之後,不遠處的平民區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是我的世界。”
惡鬼愜意地看着下方,“被我厭惡的玄學界將會被我統治,阻礙我的人會一個個死去。鬼怪在人類社會中肆虐,你看,他們相處得多好。”
他道:“我早就說過,一成不變的生活太無趣了。”
“我會改變這種無趣,”他轉頭看向江落,“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變化非常令人欣喜嗎?”
江落和他一起看着下方。
道路上,可怖的鬼怪們貪婪地趴在某個倒黴蛋的窗口,快遞鬼、導購鬼、廁所鬼……一不小心,處處都是危機,人人都要爲了活下去和危險做爭鬥。
鬼與鬼鬥,鬼與人鬥,人與人鬥。鬼會披着人的皮,人會披着鬼的皮,死亡、反抗和鮮血。
這是一個能在生死界限邊緣不斷體會刺激的世界。
江落無法否認,池尤的這個世界的確給了他很大的驚喜,也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刺激和興奮。
讓他精神戰慄,悚然而又熱愛。
“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改變。”他道。
惡鬼道:“我知道你會喜歡。”
ωωω ★тtκan ★℃ O 池尤走到江落的身後,他好像將江落整個人籠罩在懷裡一樣,惡意包圍侵蝕着黑髮青年。惡鬼握着江落的手,帶着江落欣賞這個詭異扭曲的世界。
低沉的聲音在江落的耳邊蠱惑道:“釋放你自己的惡念,變得和我一樣,將現實變成這個樣子,怎麼樣?”
和我一起,墜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