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的神廟,高臺供奉的神像,因歲月悠遠,油彩脫落,露出裡面的灰石。
神像之下的供案,落滿灰塵的香爐鏽跡斑斑,供盤內空無一物。
最後一隻老鼠,深深的看了眼神像,失望的跑了。
吱呀一聲,神廟破舊的木門,被人輕輕一推,便不堪歲月的重負掉落,揚起嗆人的灰塵。
來人一襲紅色斗篷從頭蒙到腳,辨不清男女,手裡提着個繁重的玄鐵箱子,箱面刻着古怪的文字。
“天下第一魔器師斬月,你終於來了。”
神廟內竟早有一人,左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由眼角蔓延至嘴角,神情兇惡,伸手入懷摸索半晌,取出一塊殷紅如血的晶石。
“您要的血煉石我帶來了,我想要的魔器呢。”
斬月揮手間,一道銀光閃過,刀疤臉的食指破了一道口子,血瞬時溢了出來。
“你做什麼。”刀疤看了眼手指,一臉戒備的質問。
斬月沒有回答,手腕翻轉,手裡多了枚銀針,針尖凝結着一滴血。
滴答,血滴落魔箱之上。
魔箱吸收血液,亮起妖異的紅光,箱面的文字彷彿活了一般,組成新的內容。
咯嗒,咯嗒,箱子內機關鎖輪轉咬合。
魔箱大開,箱內飛出一把魔器——魘天斧。
魘天斧自半空劃下一道漂亮的弧,落入刀疤臉手裡。
斬月伸出手,用彷彿指甲劃過鏡面,尖利刺耳的聲音說道,“把血煉石給我吧。”
“血煉石是我和兄弟們冒死搶到的,怕是不能給你了。”刀疤臉手中的魘天斧直指斬月,笑容猙獰,“倒是你,把你的魔箱給我,或者我用魔器殺了你,然後拿到魔箱。”
斬月伸手像是撫摸情人的臉一般,溫柔的撫摸着魔箱,淡淡道,“十年前,衆名門正派歃血爲盟,聯合剿滅我魔教。教主大人爲掩護九位少主與諸教衆,從密道撤離,萬劍穿心而死,聖地鬼蜮被大火燒成一片焦土,我教至此傾覆。
而後,衆名門正派瘋了一般的追殺我,口口聲聲說什麼,匡扶正道,勢必將魔教餘孽剷除殆盡。可我把魔箱拋出去,本爲追殺我而來的正派人士,竟因爭奪魔箱,自相殘殺。哈哈,你猜換做你們這羣烏合之衆又會如何?”
“不愧爲曾經大魔頭魔天縱的左膀右臂,果然敏銳,竟察覺到這裡除了我之外,還埋伏着他人。”刀疤臉話鋒一轉,冷哼一聲,不屑道,“可你料錯一件事,我與衆兄弟出生入死多年,絕不會因你三言兩語的挑撥而反目。”
“是嗎?”斬月嘲弄一笑,將手裡的魔箱拋了出去,高聲道:“魔箱內藏有我教數百年來,鍛造珍藏的魔器,每一件都可以將江湖攪個天翻地覆。無論你是誰,哪怕你無名無姓,一無所有,但有了魔箱,你想成爲什麼人,便可成爲什麼人,你想要什麼,便可有什麼。”
魔箱從高空落下瞬間,神廟中掩藏埋伏的人衝了出來,爲搶魔箱大打出手。
眼見親如手足的兄弟們,爲了魔箱陷入癲狂,動了刀,見了血。
刀疤臉喝止無效,雙目赤紅的盯着斬月,“該死的,你對我兄弟們做了什麼,給我停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斬月:“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這樣的誘惑,哪怕血脈相連的至親,心心相印的愛人,生死之交的朋友,亦會反目成仇。”
刀疤臉聞言怒極,提斧衝向斬月。
斬月嘲弄一笑,輕巧的避開刀疤臉的致命一擊。
一勾手指,刀疤臉手裡的魔器脫手而出,落入斬月手裡,“還有,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我教魔器可不是誰拿到手便屬於誰,無能的人拿到,不僅沒什麼用,一不小心,可是會被魔器反噬的,比如你的兄弟們。”
耳邊突然沒了刀兵相見的聲音,安靜的能聽到風的聲音。
刀疤臉僵硬的回頭,所有的兄弟倒在血泊中。
斬月趁其不備,將魘天斧劈向對方要害。
刀疤臉雙目圓瞪倒下,死不瞑目。
從袖間摸出一方帕子,斬月墊着手,從其懷裡摸出了血煉石。
月光穿過血煉石,晶石像是有生命一般,內裡暗紅色液體涌動。
“晶石成色不錯,不枉我千里迢迢趕來這邊陲小鎮。”
斬月一伸手,魔箱回到主人手裡。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掌聲,廟宇佛像後走出一人。
來人一襲玄色魔袍,骨節分明的手,揭開了面上的五毒面具,露出男人清雋的面容,一雙狐狸眼微眯,蠱惑一笑道,“魔教教主魔天縱第八女魔弒染,一如既往的卑鄙又無恥,陰險又狡詐。”
夜風吹落了魔弒染掩面的風帽,露出女子彷彿精怪魅惑人心的容顏。
一雙魔瞳熾烈如火,似是能燃盡這天地,豐潤的朱脣,豔若桃李。
魔弒染秀眉微顰,冷冷的問:“你怎麼在這兒?”
“自是有事要同我可愛的八妹妹商議。”
“誰是你妹妹。”魔弒染怒斥。
“龍隋安,你是不是忘了,魔教覆滅之夜,你的好後母派人來取你性命,關鍵時刻,是誰救了你的命,又是誰送你回的龍淵秘境。我自是爲了報仇才救下你,而你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攪得各名門正派間互相猜忌,成仇反目。
正因此,你假扮我已故的二哥,命教衆暗地裡爲你做事,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休要裝着裝着,便真覺着自己是聖教二少主,還爬我頭上作威作福。你要知道,若惹我不高興了,我有一百種辦法,令你死無葬身之地。”
“姑娘家這麼兇,可是會嫁不出去的。”見魔弒染要動手,龍隋安趕忙轉移了話題,“我查到你老師斬月的下落了。”
本要動粗的魔弒染停了手,急問,“老師人在哪兒?”
龍隋安薄脣輕吐三個字,“無妄島。”
魔弒染沉吟半晌,道,“半年前,老師自無妄島失蹤後,我第一時間前去查探,但一無所獲,爲引蛇出洞,我假扮斬月老師,提着魔箱四處招搖過市,仍全無消息,你確定老師在無妄島。”
“無妄島主最寵愛的小女兒水玲瓏,傾慕於我,前幾日,帶我去了無妄島禁地無妄閣參觀,其間曾見到一人,雖未看清正臉,但其右臂爲斬月從不離身的魔器火麟臂。”
龍隋安如淵般不可測的眸,閃過一道暗光,薄脣微勾,繼續道,“十日後,無妄島主水擎蒼四十大壽,廣邀天下英雄賀壽,我可以帶你同去。”
魔弒染想都未想,一口回絕,“不必,我自去救人。”
龍隋安早料到其會如此回答,笑眯眯的說道,“水擎蒼的四十壽宴,無妄島內外,皆是名門正派的正義之士,憑你的心機本事,想混進去不難,但我帶你進去,可少去好些麻煩,你不是最討厭麻煩了麼。”
“目的。”以魔弒染對龍隋安的瞭解,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必有所圖。
“我要去無妄閣,拿回我龍淵秘境的至寶——龍臨劍,而無妄閣機關重重,要借你的魔箱一用。”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