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今天竟然出奇的顧全大局,只是將那些照片歸咎於她的錯誤,連連說希望不要連累我和寧嘉之類的話。我驚歎於她突然的明白事理,顧全大局,實在是沒辦法,一言一行,確實不大像是我那以彪悍聞名的孃親。
以至於,我聽的,都有點神不守舍。
大概是我神不守舍的太出格了,沈嘉又忍不住戳我,“大小姐,”他無奈的附在我耳邊,這樣的姿態映在別人眼裡正是曖昧親暱的姿勢,我只聽到臺下一片攝像機機械的聲響,眼前被那些攝像頭閃的有些疼,“你就算是表演至少也要做個樣子好吧,這樣的狀態,你讓我怎麼混下去?”
我也覺得自己不對,連忙看着他笑了笑。
“看我沒用,”沈嘉努嘴,“前面那些拿機器的,那些纔是大王。再說,你調整一下脣角那弧度,真是的,笑的比哭的還要難看。”
我又趕緊作出姿態的對着前面笑,腮幫子上的肉隱隱痠疼,看來現在這社會,賣笑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虧我以前還以爲這是技術含量很低的事。
“你等人呢吧?”沈嘉又靠近我,輕柔的呼吸噴至我的耳畔,“難道是,等他?”
我笑容僵在脣角,只輕輕一句,“對。”
“準備好了就等着。”他抓住我的手,“再大的事兒也得放下,”他微微把我向身邊扯了扯,“看,司儀來了。”
這世界上總有些匪夷所思的狗血事情,像是電視裡放的那樣,女主角被迫結婚了,新郎不是男主角。這一悲愴的苦情事件在兩個人交換戒指的時候得到突破性發展,沈嘉在幫我帶戒指的時候突然附脣於我的耳邊,“喲,他還真來了。”
語氣輕巧,沈嘉高挑着眉角,我怔怔的看着他。突然順着他眼風方向看去,驀然發現了那個人站在人羣中,看來是剛回來不久,穿着灰色大衣,看起來風塵僕僕。
他的眉頭微蹙,隔着那麼遠,我似乎都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眼底透着莫名的寒意。
我突然笑了起來。
對,這正是我要的結果。
接下來要開始的,便是好戲。
“靠的,按照你的話來說,老子都想國罵,”趁着司儀羅羅嗦嗦的說個沒完,沈嘉又湊近我,“小姐,好歹咱們也算是一起演出。你盡職一點行不行,別那麼對着別的男人大放桃花。”
“你至於麼?”我斜看他,瞥到儀式進行到差不多,嘉賓都已經離場,我媽和沈嘉父母也已經退下去,這才放心的笑道,“待會兒讓你看高興的還不行?”
他挑眉。
“時間還長,你得有忍耐心。”
和沈嘉呆了太久,我早知道這傢伙的威脅到底有多大火力,輕笑一聲,乾脆不理他直接轉頭。卻沒想到手腕竟突然被人拽住,“寧蔚,”季南安深深的看着我,“跟我來。”
這個男人像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一樣。
想過這事情早晚會來,卻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我一時怔愣,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直到沈嘉攬住我,“季總,”他微微一笑,“這麼多人都看着呢,您要帶着我們蔚蔚去哪兒去?”
我從未見過沈嘉如此挑釁的笑容,季南安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臉色愈加難看。想來火候也已經差不多,我只能回頭看沈嘉,“你先在這兒等着,我先過去一下。”
見我這麼說,他看了我一眼,終於放開我的手。
我跟在季南安身後,隨他離開。
“那邊還有賓客,我不能出來多長時間,”上了車子,我看着他,“你要是有事兒,就儘快找個地方。”
“你怎麼想起訂婚?”
“顧遙找你了沒有?”
我這才發現我們倆的話題就是倆走向,他問的嚴厲,我更加過分的答非所問,以至於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到了一個類似小樹林似的地方,他的車子終於停下來,因爲是猛然剎住,車子發出近乎尖利的聲音。他麻利的解開安全帶,像是十分煩亂似的揪開自己的領帶,“寧蔚,你能不能別想一出是一出?”
這罪名可大了。我愣了一愣,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訂婚的事情,不由的笑,“我怎麼是想一出是一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媽非要我訂婚,而且沈嘉又是之前的老相識。有什麼不好?再說哥哥,”我故意叫他,“你妹妹是老姑婆了,你難道願意?”
“我沒和你開玩笑,”他倒抽一口氣,“你……”
“我也沒和你開玩笑,你有在這和我胡扯的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家向姍。這麼長日子沒見,你們夫妻倆肯定是小別勝新婚了,還不趕緊回去?在這扯着你妹妹我有什麼意思?”
“寧蔚……”
“對了,我告訴你,我這樣訂婚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我本來壓力就足夠大,再加上出了這樣的豔照門事件,自然得有點別的事情來牽制媒體的注意力,”我笑笑,“那些媒體說的對,我就是用我自己來引開他們的嘴。現在大家都不管我,該消失的消失該背叛的背叛,我總得自力更生。”
“我沒有消失。”
我笑的耀眼而諷刺,“和你沒關係。我從來沒指望過你。”
身後突然靜謐下來,靜的連他呼吸聲音都聽不見。我看着窗外搖搖擺擺的樹突然想,就這樣一會兒也是好的,等到過一會兒,我們沒準都會頭破血流了。也許後來再想這樣,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身後這個人應該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真的是很卑微的喜歡過他,喜歡到爲了他的不屑,決定流放自己的下半段生涯。
“你把我帶回去,”我看看錶,“出來的時間差不多了,我不能讓沈嘉等太長時間。”
他的眼睛深深看向我,劍眉簇起,突然凝起那麼逼人的怒氣。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如此神態,彷彿我是害他至深的仇人。剎那間,我只能本能的往後退,可是他卻更快的抓住了我的手,“寧蔚,你讓我怎麼辦?”
“我……”
“我”字剛出齒間,季南安竟然俯下臉,脣狠狠的壓了下來。我驚恐的瞪大眼睛,卻只見他如扇的睫毛在顫抖擺動,他距離我那麼近,近到他的睫毛幾乎觸到我的眼睛。他的脣在我脣齒間蹂躪啃噬,那麼的用力,彷彿恨不得要將我吃進肚子裡。我只能支撐住身子,卻還是漸漸覺得喘不開氣,只是剛要張嘴呼吸,他的舌便溜了進來,長驅直入,惡狠狠的攻城略地。
我慢慢沒有抗爭的力氣,一切卻都是冷的。
嘴脣冷冷的,眼睛亦是冷冷的盯着他,連呼吸,都有些冷窒的效力。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瞬間,又像是經歷了許久許久,終於,他意識到我的不對,緩緩擡頭。
我看着他,目光平靜,脣角緩緩展開,“真是可惜,哥哥,美男計不管用了呢。”
他眼神如夜霧,突然繚繞起復雜的顏色。
“沒有一個人會被騙了一次,騙了兩次,還傻乎乎的等着被騙第三次;也沒有一個人會傻子似的等人一次,等人兩次,再在原地不動等第三次,”我擦擦嘴,看着鏡子裡的他露出笑容,“哥哥,告辭。”
“寧蔚,我沒有騙你,”他的聲音低沉無力,“事情準備的差不多,我……”
“對不起,我事情也準備的差不多。”我打開車門,向前走過一步又折回來,透過車窗看他,“季南安,我覺得如果你先去顧遙那裡,就知道你今天事情做的是多麼無聊。沒準兒,還會感到後悔。”
話落定,只聽“砰”的一聲,我擡腿就走。
我走的很快,這兒不算是偏僻,不一會兒便攔到一輛出租車。坐在車上,那些事情歷歷在目,我閉上眼睛,猶記得那天季南安打我時候的狠絕,他的眸中似乎有不甘的怨懣,但又那麼無可奈何的勾起脣角。我記得我當時肝腸寸斷,簡直沒有勇氣再撐下去。可是今天這一小會兒,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男人還是告訴我,他對我做的這些,全是別有隱情。
到底得是多大的隱情,纔會在一邊冷眼旁觀的,讓別人對愛人毫無顧忌的加害欺騙?
這些事情,到底該怎麼相信?
也許根本就沒法相信。
我正茫然於這些事實之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低頭一看,正是沈嘉的電話。我沉了一沉,我這才接起來,“喂。”
沒想到,這一聲電話,徹底將我剛剛升燃的希望再次絕情的墮入谷底。
我的手機啪的一下掉下來,啪的一聲,正墜到我的腳面上。
裡面的聲音還在繼續,沈嘉貌似非常急,蔚蔚蔚蔚的喊了個沒完。而我卻呆呆的看在前面,世間萬物,彷彿在那一剎那,全都失卻了聲響。
我的血液,在那刻停滯,眼前的世界,全成爲灰色的暗影。】
我以爲馬上就要到我翻身之日,沒想到,最壞的事情接踵而至。
我媽死了。
我媽,蘇思春,居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