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迴天海臺。
這裡雖然沒有一劇兩星,但在高度智能的信息時代,電視臺更幹不過資本平臺。除了央媽,不存在一線二線,地位出奇的統一。
莊周還特意問過:我們用不用買收視率啊?
魯一條表情古怪,表示現在的收視率都是智能收集,直接傳回廣電終端,實時發佈,基本不給人爲操作的空間。
唯一的好消息。
很快到了8點鐘,俱樂部安靜下來。莊周拎着一袋核桃,用小鉗子夾,自己嗑一個,給阿沅喂一個,自己嗑一個,給阿沅喂一個……
大爺大媽很欣慰。
電視劇正式開始,片頭曲就是八音盒音色的《酒幹倘賣無》,沒歌詞,還有少許變調,這樣在結尾阿美唱出來時,觀衆纔會覺得這首歌有多爆炸。
片頭非常樸實,一幀幀仿若舊照片的畫面,展示着20多年前的歲月,最後顯出片名《搭錯車》。
劇集從一間逼仄擁擠的屋子裡開始,被各種各樣的雜物堆滿,但非常乾淨,看出主人是個勤快的人。
字幕給出時間:2025年,冬。
啞叔約莫四十多歲,身形有些傴僂,面容靦腆,早晨起牀穿上一套破舊的棉衣褲,戴好帽子準備出門。
他和一個寡婦搭夥過日子,搭夥的意思是,沒結婚。
寡婦叫芝蘭,有幾分姿色,熱情開朗,利索的烙好兩張雜糧餅,裝上一罐熱水給男人帶着,還摟住脖子親了一口。
“呃……呃……”
啞叔靦腆又笑着躲閃,嗓子發出古怪的聲音。芝蘭拍了拍他,嬌聲道:“晚上帶瓶米酒回來。”
芝蘭喜歡喝點,米酒勁不大,又便宜,這是二人在貧苦生活中難得的小情趣。
啞叔出了門,下樓,蹬上自己的三輪車,幾個說閩語的同鄉過來,一起去收廢品。鏡頭隨着他移動,展現着當時的生活情景。
光屁股孩子跑來跑去,有本事的男人穿着整潔的工裝去排隊等通勤車,體弱的老人們照看孩子,女人們同樣得幹活……
一路街坊,一路煙火,家家喧囂,天南海北的口音。
啞叔人緣很好,都跟他打招呼,隨着三輪車慢慢駛出樓羣,鏡頭逐漸拉遠,給出一箇舊疊樓的大全景。
“哎喲,這不是我們說的麼?”
“就是我那天講的,排隊去工廠上班!哎,你看那個女人熬的粥,我說的地瓜粥!”
俱樂部的大爺大媽沸騰了。
此時民生蕭條,百廢待興。收廢品的人無數,各自組團,每天到了垃圾山,有事沒事先打一架。
同鄉們全副武裝,啞叔也不復靦腆,帶着狠厲,拎着棍子異常勇猛。
接着便是撿破爛的日常,不知不覺天色將晚。幾人回程時,忽聽嬰兒的啼哭聲,停下尋找,發現一個被遺棄的女嬰,裡面有半罐奶粉,和一張紙條:
“她叫阿美,收養她的好心人,老天會保佑你——可憐人敬拜。”
老爺們面面相覷:
“怎麼辦?交給警察吧?”
“那也是送孤兒院啊,真可憐。”
“我們也可憐啊,多個人多張嘴,還是孩子,你知不知道奶粉多少錢一罐?”
“交警察交警察,讓他們頭疼去。”
啞叔也沒反對,只是回去的路上很操心,女嬰誰碰誰哭,除了他。
沒辦法,啞叔用布帶將襁褓纏好,系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蹬着車,不時瞅瞅嬰兒。嬰兒也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樂了,還揮動小手,似要抱抱。
“呃……呃……”
啞叔也笑了,努努嘴逗弄嬰兒,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生命,本身就帶着無比的美好與柔軟,而這種美好與柔軟,又感染着這個沒什麼親情溫暖的中年男人。
待回疊樓,眼看着要到派出所,幾人已經停下車,啞叔忽然變得猶豫。
“幹什麼呢?快點啊!”
“快點,人家下班了!”
“哇哇……哇哇……”
他緩慢的邁出幾步,又頓住,看着彷彿知道自己命運而忽然大哭的小嬰兒,抿了抿嘴,猛地回身。
“喂?你要養她?”
“你真要養她?你考慮清楚啊!”
啞叔撿回一個女嬰,瞬間成了街坊的大新聞,三姑六婆跑過來圍觀:
“哎喲,哪有這麼抱孩子的,這樣這樣!”
“小孩子餓得快,半罐奶粉不夠吃的,可惜我們這沒有奶娃娃的,不然就能一塊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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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小孩,衝我笑呢,嗯嗯嗯……”
“咯咯!”
女嬰不怕生,只是樂,似乎很喜歡這個環境。只有芝蘭坐在一旁,沉着臉,卻也沒說什麼。
但平靜的日子已經被打破。
芝蘭不圖富貴,是真心喜歡啞叔,但她無法忍受多了一個孩子,把原本生活搞的一團糟,並且威脅自己的地位。
不滿在積聚。
這天,啞叔收廢品回來,路過商店,本想照例買一瓶米酒,忽想起快吃完的奶粉,遂把酒遞回去,買了一罐奶粉。
回到家中,芝蘭終於爆發了。
“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養得起這個丫頭麼!”
“我每天給你漿漿洗洗,燒菜煮飯,我圖什麼?你有什麼?你知不知道一罐奶粉能換多少瓶酒,日子不要過了!”
“你還吃飯?吃什麼吃!”
“嘩啦!”
她把飯菜掃到地上,啞叔也是犟脾氣,啪的把杯子摔了。
“你兇什麼兇!你還有臉兇我!”
芝蘭撲過去,撕打在一起,啞叔一手護着頭,一手把她推開。芝蘭又開始亂摔亂砸,哭喊叫罵。
街坊聽得清清楚楚,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有默默嘆息的。
畢竟就是這種日子,誰都得過。
“砰!”
“我告訴你啞巴!我現在後悔了,我怎麼跟了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後悔跟了你這個撿破爛的!”
啪!
啞叔也在氣頭上,擡手扇了她一巴掌。
……
第二天,啞叔照舊去收廢品。
回來時,特意買了瓶酒,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擠出一臉褶子笑,想哄女人開心。結果一進門,空空蕩蕩,孩子也不在。
牀上新洗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放着一張紙條: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孩子在滿嫂家。”
“……”
啞叔愣怔半響,他對芝蘭有感情麼?當然有了。
搭夥過日子的兩個人,最能詮釋什麼叫相濡以沫。只不過如今多了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已經成了啞叔新的心靈寄託。
所以芝蘭乾脆利落的走了。
啞叔呆了半天,纔想起出去找,外面下着雨,剛跑幾步,鄰居滿嫂抱着孩子出來:“你回來了,阿美哭的厲害,我怎麼哄也哄不好。”
“哇……哇……”
“嘩嘩!”
“轟隆隆!”
啞叔站在狹長的走廊上,回頭看着哭的慘兮兮的阿美,到底走了回去。
他抱着孩子,緊緊貼着孩子的臉蛋,外面大雨傾盆。